死亡通知单3部全(刑警罗飞系列之4~6)_周浩晖【完结】(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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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海峰知道对方既有顾虑,同时也存在着逃避责任的幻想。他决定先把对方的幻想击碎,于是便抓起桌上的一团东西,甩手一丢,扔在了杭文治的脚下,问:“这是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杭文治看清那团东西正是平哥用来捆绑小顺的布条绳子,他的脸色蓦地变了,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张海峰。

  “这是什么?!”张海峰加重语气再次问道,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

  杭文治确实没想到张海峰这么快就把平哥藏匿的布条找出来了,他踌躇了片刻,知道有些事qíng瞒也瞒不住,只好老实说道:“这是平哥做的绳子……”

  张海峰一拍桌子:“什么平哥?好好说话!谁做的?!”

  杭文治连忙改口:“是沈建平,他昨天晚上用这根绳子绑小顺……”

  张海峰“哼”一声:果然不出自己的预料。然后又问:“为什么要绑小顺?”

  “沈建平认为小顺偷了黑子的铅笔,连累到整个监舍……还有他作为老大的面子,所以他要惩罚小顺,让小顺睡吊chuáng。”

  “这事都有谁参与了?”

  杭文治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的:“主要……主要是沈建平,还有黑子和阿山。”

  “哦。”张海峰听出了话外之音,立刻追着问道,“那不主要的呢?还有谁啊?”

  杭文治咽了口唾沫,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张海峰心中暗暗好笑,心想:找这小子来审算是找对了——他真是一点应付问训的经验都没有,所有的心思都明摆摆地写在脸上。见对方还在磨矶犹豫,张海峰gān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自己呢?有没有做什么?”

  杭文治完全不会撒谎似的,苦着脸坦白道:“我往小顺嘴里塞了块抹布,不让他说话……”

  张海峰冷言讥讽:“你可以啊!这才多长时间,也学会欺负人了?”

  “我也是没办法。”杭文治为自己辩解,“小顺老向我求救,我不表个态度,沈建平他们会拿我一起开刀的……”

  张海峰其实也知道监舍里的这些黑规矩:老大动手整人,大家都得跟着搀乎两下,否则便会被疑作怀有二心。只是不知为何还有一个人杭文治一直没有提及,于是他又问道:“杜明qiánggān什么了?”

  这次杭文治回答得很痛快:“他什么都没gān。”

  “真的?”张海峰表示怀疑。虽然他也知道杜明qiáng是个另类,但监舍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真的可以独善其身吗?

  “真的!”杭文治态度坚定,“他两边都没帮,我给小顺塞抹布的时候,他还拉着不让我去。”

  “这才是聪明人啊!”张海峰用手指敲着桌子,感慨道,“你早该跟他好好学学!”

  杭文治咧咧嘴,做出后悔不迭般的表qíng。

  张海峰本还想多教育对方两句,但事分轻重,今天已无暇多说。眼看铺垫得差不多了,他面色一凛,开始把话题切入最核心的部分:“是谁把铅笔捅到小顺眼睛里的?”

  杭文治一惊,随即一个劲摇着手:“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张海峰当然不能认同这样的回答,虎着脸驳斥:“你瞎了?”

  “我睡着了。”杭文治解释道,“——而且大家都睡着了,沈建平一早起来才发现小顺出事的。”

  “是这样的?”张海峰对这个说法有些始料未及。他本以为是平哥和黑子等人纠结在一起残害小顺,中间不知如何矛盾激化,或者是哪个人失了手才导致小顺死亡。现在照杭文治所说,却是有人趁大家睡着后偷偷杀死了小顺。

  “嗯。”杭文治又更加详细地说了一遍,“昨天晚上沈建平他们把小顺吊在卫生间里,然后大家就各自睡觉了。我睡得死,到清晨的时候被沈建平吵醒,看到他按着黑子在打,然后才知道小顺死在卫生间里了。”

  张海峰从杭文治的表qíng判断对方并没有说谎。监区生活起得早,生产任务也重,犯人们晚上普遍睡得很沉。而小顺双手被吊起,嘴里塞着抹布,已全无反抗呼救的能力。这时若有人趁着半夜偷偷行凶,其他人虽然同处一个监舍也很难察觉。

  张海峰觉得事qíng更加棘手了,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你们都不知道是谁gān的?”

  “反正我是不知道。”杭文治说,“不过沈建平说是黑子杀了小顺。也许他看见了吧。”

  张海峰摇摇头,觉得未必。既然沈建平痛打黑子,说明他对小顺的死亡也是非常愤怒。这样的话他怎么会眼看着黑子杀死小顺呢?所以沈建平的说法恐怕也只是猜测而已。不管怎么说,如果小顺死了,最大的嫌疑对象就是黑子。这两人过往的恩怨暂且不论。黑子因为被小顺偷走铅笔而蹲了十天禁闭,这口恶气可不是轻易就能散去的!

  不过想到此处张海峰忽然又意识到一个悖论:如果真是小顺偷走了黑子的铅笔,那cha在小顺眼睛上的那支铅笔又从何而来?总不见得小顺把偷走的铅笔又还给了黑子?况且铅笔丢失之后小顺被作为重点对象排查过,他用什么办法能把这铅笔藏匿十天,而一旦禁闭解除之后便又立刻出现呢?

  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张海峰心中一动,另一个角色的疑点陡然间上升起来。

  会不会是杜明qiáng?以前已经分析过,那支丢失的铅笔怎么也找不到,最有可能就是被转到了监区之外。而当天能完成这件事qíng的只有小顺和杜明qiáng二人。现在小顺被铅笔cha死,要重新寻找怀疑对象的话,杜明qiáng岂不是首当其冲?据张海峰了解,杜明qiáng已连续两周参与装货的外劳工作,他完全可能于第一周将铅笔藏在车上某个隐秘的角落,然后趁着第二周劳作的时候再取回来!

  再进一步细想。沈建平折磨小顺的时候,连杭文治这样的老实人都被bī得参与其中,唯有杜明qiáng按兵不动,难道不是他早已知道此事会难以收拾,所以一早便要刻意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吗?

  张海峰自感有了些眉目,只是对杜明qiáng要杀小顺的原因难以解释。不过据刑警队的罗飞所言,这家伙很可能便是前一阵轰动省城的杀手Eumenides,如果此言不虚,那么他在监狱里杀死个把重刑犯倒也不足为奇吧?罗飞曾一再嘱咐自己将这个看好,难道自己一个大意,竟真的让他惹出如此的事端来?

  张海峰琢磨了一会,问杭文治:“杜明qiáng在监舍里睡哪个chuáng铺?”

  “里屋西侧的上铺。”杭文治略一顿,又补充说,“跟我一个chuáng。”

  原来他们俩上下铺,这倒好了!张海峰暗自称巧,又问:“那昨天晚上他有没有下过chuáng?”

  杭文治立刻摇头:“没有。”

  对方回答得这么gān脆,张海峰反倒不太相信:“你这么肯定?你不是说自己睡得死吗?”

  杭文治被问得一诘,只好换了个婉转的语气:“反正我没感觉他下chuáng。我睡觉的时候头冲着chuáng梯子,他以前上下的时候我都会有感觉的。”

  以前有感觉,未必这次也有感觉。张海峰暗想:如果杜明qiáng居心要杀小顺,必然会轻手轻脚,竭力不发出任何响动,就算从你脑袋旁边踩过去你也未必能察觉。

  正思索间,忽听敲门声响起,并且有人在门外唤道:“张队?”

  张海峰听出是姜平的声音,便说了声:“进来。”

  姜平推门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个塑料袋:“张队,铅笔取出来了,你现在看吗?”

  张海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看!”

  姜平走上前,把塑料袋递向张海峰,后者接过袋子,却见里面封着一支铅笔,笔身上淋淋漓漓的,兀自沾着一些小顺体内的脑眼组织。

  张海峰呲呲嘴,似觉有些恶心。姜平解释说:“取出来之后没擦洗就直接装袋了——我怕破坏了证据。”

  张海峰也没说什么,隔着塑料带拈住铅笔翻看了一圈。从铅笔的制式花纹来看,正是监区厂房日常使用的款型,而铅笔的长度则是刚刚使用不久,这也和黑子丢失的那支铅笔正好一致。

  张海峰再要深入研究时,忽然想到杭文治还站在屋里。于是便伸手冲那犯人一指,对姜平说:“你把他先带下去。”

  姜平点点头,转身走向杭文治。杭文治等对方离自己两三步远的时候,自觉迈步走在了头前。这样一前一后形成押解的态势,两人离开办公楼往监区禁闭室的方向而去。

  这一趟来回走了十多分钟。当姜平再次回到队长办公室的时候,却见张海峰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两眼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铅笔。

  姜平打了个招呼:“张队。”

  张海峰转头看着姜平,那神态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似的:“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姜平见对方的脸色不对,心中隐隐一沉,料想没什么好事。但硬着头皮也得走过去,隔着办公桌站在了张海峰面前。

  “上次监区厂房丢了铅笔,我组织大家进行搜查——”张海峰眯着眼睛,“——厂房卫生间是你负责搜的吧?”

  姜平点头说:“是啊。”

  张海峰立马反问了一句:“你怎么搜的?”语气极为不善。

  “我仔细搜了啊。包括水箱、便池,只要是能藏住铅笔的地方,我都搜过至少两遍。”姜平言之凿凿,不像也不敢撒谎。

  张海峰却还在追问:“那便池的排水口你搜了没有?”

  所谓便池的排水口,就是屎尿冲入下水系统的入口,那是整个卫生间最为肮脏的角落。即便如此,姜平那天搜查的时候也并未对其退避三舍。

  “我搜了。”姜平还进一步解释说,“我点着打火机查看过每一个排水口。”

  张海峰却并不满意:“有没有伸手下去掏?”

  “这个……”姜平摇摇头,只能如实回答说,“没有。”

  张海峰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里面不是屎就是尿的,怎么去掏?姜平不敢把这样的想法直说出来,不过他还是有辩解的理由:“点着打火机就能够看到排水入口了——管道拐弯前的qíng形都能看清楚。那么长的一支铅笔,有的话肯定会发现,也不一定非得伸手去掏。”

  张海峰沉默了一会,伸手往办公桌前方指了指说:“你把那团绳子给我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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