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所长在一旁摆了个姿态:“要不你们俩先聊?”不过他心里可是有些不痛快:自己和尹剑也算老相识了,今天在这种qíng况下见面,自己也一直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对方有事却还要防着自己,这算什么呢?所以他说归说,并没有真的要起身离去的意思。
“于所长,你不用走。”罗飞做事倒敞亮得很,坐回自己的椅子道,“让尹剑现在就说,你们该做笔录的做笔录,一切按程序来。这事你是负责人,我只做个旁听。”
“笔录就算了吧。”于所长摇摇手,又卖了个无关紧要的人qíng。
“说吧。”罗飞看着尹剑,口吻严厉得像是在下命令一般。
尹剑只好苦着脸坦白:“我在找阿华策划龙宇大厦血案的证据。”
“找证据怎么找到别人家里去了?”罗飞细一琢磨倒紧张起来,又压低声音追问,“龙宇血案和外面那两个家伙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门外等着的两个混混就是这起事件中的当事人。如果龙宇大厦血案和他们有关,那尹剑这次未经批准的失败行动可要打糙惊蛇了。
好在尹剑答道:“和他们没啥关系。只不过他们现在租的房子是以前文成宇租住过的。”
“哦?”罗飞目光一亮,似已想到了什么。尹剑提到的文成宇正是后来化名为杜明qiáng的连环杀手Eumenides。当初阿华和韩灏共同策划龙宇大厦血案,韩灏暗中留了一手,录下了阿华涉案的录音资料。后来阿华虽然设局bī死了韩灏,但韩灏也把相关资料寄给了受害者蒙方亮的家人。只是谁也没料到:这卷录音又被文成宇中途劫走,并且以此为筹码换得了阿华对郑佳的照顾。现在尹剑一说他闯入的房子是以前文成宇住过的,罗飞自然能在这几件事qíng中寻找到联系点。他略一品味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文成宇住过的房子?”
“这可是我辛苦淘出来的信息。我把文成宇的照片打印了好多份,然后在全市范围内让那些出租房屋的房东去辨认,最后终于被我找到了这一家。房东说照片上的人很像他的上一个房客,而且那个房客半年前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再也联系不上。”
“行啊。”罗飞隐隐有赞许之意,“你怎么想到这个思路的?”
尹剑道:“很简单啊。我就想:以文成宇的手段,在省城不会只有一个落脚点吧?虽然他有很多合法身份,但相貌总不能变来变去。我拿着照片挨家挨户的找,总能找出点线索来。”
罗飞点着头说:“这思路很好……”又问:“你怎么不早点向我汇报?”
尹剑解释说:“我当时想自己先找,真能找到再正式汇报。因为这种大海捞针的事qíng,让队里抽人手去gān不太合适,倒不如先发挥我的社会关系。”
“小尹的社会关系还是不错的。”于所长cha了句话。本来说是这里以他为主的,但罗飞和尹剑真的聊起来之后他却很难搀活进去。因为这两人说的一些事qíng他此先并不了解。现在他无话找话般说上句把,且算是排解点尴尬吧。
罗飞也知道尹剑在省城刑警队混了这么多年,社会关系确实不错。而且这种深入基层的事qíng,还真得依靠社会上的人脉。不过他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你找到了之后也没有汇报啊?”
尹剑辩解:“我也是今天刚找到的,还没来得及汇报。”
“那你倒是来得及私闯民宅,然后叫人当作小偷给抓起来?”
“我也是迫不得已……”
“还迫不得已?!”罗飞加重了语气。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袒护自己的下属,而且他也一贯不喜欢别人为错误找理由。
尹剑虽然挨了批评,但话还是要说:“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找到了那个房东,他告诉我:之前的房客虽然消失了,但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带走,这些东西他都给收拾起来存在了储物间里……”
“你觉得那里面会有文成宇劫走的录音带?”
“很有可能啊。文成宇把录音带劫走之后总得找个地方存放吧。他当时化名杜明qiáng租下的房子被警方严密监视着,肯定是不太方便,所以存在其他出租屋的可能xing就大大增加了。而他被捕又事出意外,很多关键的东西应该都没有清理。”
因为某种顾虑,罗飞并没有把郑佳和Eumenides之间的关系告诉太多人。除了和慕剑云说过之外,就连尹剑都不知qíng。自然尹剑更不会知道Eumenides已经用那录音带和阿华做了jiāo易。不过这个盲点并不影响他刚刚的那番分析。
按照正常的思路,Eumenides虽然和阿华做了jiāo易,但他多少也要防着对方一点。所以那卷录音带很有可能还存有某个副本。如果尹剑找到的地方确实曾是Eumenides的另一个落脚点,那么录音带副本存于此处的概率还真不小!
可不管如何,私穿民宅终究是很严重的错误,所以罗飞的脸色并未缓和:“你也不和主人打招呼,直接闯到别人家里找去了?”
“一开始我是打了招呼的。我上门找到那两个新租客,告诉他们我是警察,想进屋子里找点东西。可那两个家伙却不让我进去,非要看什么搜查证。我跟他们解释了两句,他们不但不听,还口出不逊的……”尹剑呼呼地喘着气,好像余怒未消。
罗飞能想象出尹剑为什么生气。那两个混混属于没事都会找茬的类型,你以警察的身份贸然上门,结果又不能出示合法的手续,他们能有好脸色才怪。
“你肯定跟人家吵架了吧?”
“是吵了几句。”
“这有什么好吵的呢?”罗飞把脑袋偏向一边,以示不满,“你赶紧回来办手续不就完了?”
“我是想回来办手续,可那两个家伙很嚣张的说:只要我一走,他们就把那堆东西全都扔出去。你都不知道他们那副嘴脸——罗队,你要是在现场,也得被气个半死。”
“对付这种人你就不能生气。”于所长在一旁劝解道,“你要是生气,你就已经输给他们了。”
“说的是啊。”尹剑拍拍脑袋,好像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捺住xing子。懊恼了片刻之后,他又说道,“不过当时局面已经闹僵了。我怕他们真的把现场破坏了,就没敢走。后来我到楼下想打个电话回队里,叫人过来增援。正在拨号呢,看到那两个家伙晃晃悠悠地出了楼dòng。我连忙闪到一边,听他们的对话,原来是要出门吃午饭去。”
罗飞“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尹剑撇着嘴道:“然后我就想:gān脆也别叫什么增援,趁那两个人不在,我直接进屋找东西得了。免得夜长梦多。”
罗飞和于所长对视了一眼。话说到这个份上,前因后果总算都理清楚了。再后面的事想也想得出来:肯定是尹剑偷偷进了那间屋子,结果却被吃完饭回来的两人给堵住了,双方因此发生了更激烈的冲突。那两个混混得理不饶人,便打了110报警,一定要警方给个说法。
“找到东西没有?”罗飞不再关注事qíng的过程,而开始询问关键xing的结果。
尹剑沮丧地说:“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找……捣鼓那个防盗门锁花了太多时间。”
罗飞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尹剑曾向特警队员柳松专门学过开锁的技艺,现在看来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沉吟了片刻后,他又对主人道:“于所长,你看看现在这个qíng况……他还确实是冲着案子去的,只是过程有点违规。”
“我知道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jiāo给我处理就行了。”于所长说着话便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开了门招呼外面等着的那两个年轻人:“哎,你们两个也进来吧。”
那两人踢踢塌塌地进了屋,也不搭理尹剑,只是上上下下地对着罗飞打量。他们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眼力介还是有的。一进这屋子便看出了现在谁才是关键人物。
罗飞转过头,不去理睬对方挑衅的目光。因为于所长已经放话jiāo给他来处理,所以罗飞只管做一个旁观者便是了。
“今天的事qíng我来解释一下啊。”于所长站在那两个小伙子面前说道,“这个尹剑尹警官是我们刑警队的同志,他确实是在执行任务,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履行正常的手续,所以和你们俩人产生了一些误会。这个事呢确实我们警方有不对的地方,现在道个歉,你们看可不可以?”
“到底是谁道歉啊?”两人中个子较高的那个瓮声瓮气地说道。先前也正是他把烟头弹到罗飞的脚下。
罗飞对尹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抓住机会息事宁人。尹剑虽然一肚子的火气,但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冲那两人鞠了个躬说:“我向你们道歉,对不起了。”
尹剑的忍让却没有得到对方的谅解。那两个混混反而更加得瑟了,矮个子嘿嘿坏笑着说:“对不起?下次兄弟们犯事被你们警察逮了,是不是说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你……”尹剑气得够戗,却又拿对方毫无办法,毕竟自己的辫子被别人揪着。
“算了,大家各让一步吧。把事qíng捅深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于所长劝解了两句之后,忽然问道,“对了,你们两个有工作吗?”
高个子斜着眼睛说:“有。”
于所长又问:“做什么的?”
“在晶都夜总会做外保。”高个子回答得很痛快。他难得以报案人的身份来到派出所,怎么也得端着点理直气壮的范儿。
一听是外保,于所长心里就有数了。这两人就是夜总会里养的打手,专事用非常手段来处理一些突发事件。这样的人一般不算夜总会的正式员工,这样万一惹出麻烦了有利于老板推卸责任。说白了,他们属于灰色势力中最底层的喽啰,早已习惯了破罐子破摔,难怪处理事qíng时会如此轻浮。
既摸清了门路,于所长开始对症下药,他悠悠一乐,道:“要不我把你们huáng总找来,给你们俩打个招呼?”
所谓huáng总正是晶都夜总会的总经理,这个夜总会开在临江派出所的辖区,平时少不了要打点打点警方的关系,所以于所长和这个huáng总倒也熟识。
一听对方搬出了自己的老板,两个年轻人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不说话了。
“行啦,本来也没什么事,一场误会嘛,不用搞得那么复杂,对不对?”于所长把这两人挂住之后,又恰到好处地铺上了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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