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监之后,杭文治便一直冲着这个目标而努力,他成功地赢得了Eumenides的同qíng和好感,市政设计师的职业本能则让他想出了一个值得一试的越狱计划,监区中队长张海峰也对他青睐有加……一切似乎都在顺应着他的计划,唯有一个节点被堵住了,而这个节点偏偏又是最关键的。
Eumenides不想越狱!
那天在监区cao场上,杜明qiáng对杭文治提出的越狱计划一口回绝,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让后者深感心灰意冷。
在这种qíng况下,杭文治不得不重新考虑第一条大策略:就在监区中进行刺杀!他甚至已经着手展开了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他明知自己的胜算极低,但无论如何,他至少要试一试。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无常,就在杭文治对越狱计划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转机却又不期而至:杜明qiáng主动找到他重新提及越狱之事,而这次前者的态度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Eumenides忽然又同意越狱了!
杭文治至今仍不明白杜明qiáng转折的动因所在。他只是记得,在杜明qiáng回心转意的那个早上,曾有一个“朋友”到监狱来探访对方。应该就是这个“朋友”促成了杜明qiáng的转变。
或许那个“朋友”就是阿华,他正通过某种方式在配合自己的行动。杭文治暗自猜测。可惜他没有机会找阿华证实一下,为了保证复仇计划的隐秘,不到必须的时刻,他和阿华之间是不会进行联络的。
不管怎样,杭文治关心的只是Eumenides态度转变这个结果,而转变的原因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当Eumenides终于肯参与越狱行动之后,杭文治知道己方已经胜了,接下来就要看能取得多大的胜果。
有时候事qíng就是这样的有趣:当你突破了一个阻挠你很久的关口之后,后面紧随着的其他困难往往也会自行化解,一顺百顺了。杭文治的复仇计划似乎也是如此。
一贯冷静缜密的杜明qiáng却在监区大会上和张海峰发生了正面冲突,这无疑是一种以卵击石的可悲举动。张海峰毫不客气,他踩碎了杜明qiáng钟爱的CD机和光盘,而后者在狂怒之余,竟对张海峰的爱子发出了死亡威胁。这使得两人之间的矛盾迅速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当时杭文治就站在不远处,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终于来了!
杭文治找张海峰摊牌了,他要把这个掌管着整个四监区的qiáng悍男人拖下水,让其成为帮自己对付Eumenides的同壕战友。
杭文治对这次策反充满了信心,因为他和张海峰现在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个合格的父亲怎能容忍指向自己儿子的死亡威胁?所以当杀死杜明qiáng的机会出现在张海峰面前的时候,他不可能不心动。而杭文治制定的计划又是如此的完美,完美到让张海峰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在这个计划中,张海峰要做的事qíng非常简单:他只要带着手枪守候在杭文治设定好的线路上,静待那些越狱分子送上他的枪口。到时候他轻轻一扣扳机,杜明qiáng便会命归huáng泉;同时平哥和阿山自然要吓得屁滚尿流,俯首就擒。这样的变故不仅不会给张海峰带来任何麻烦,反而会让他成为监区的英雄——单枪匹马挫败集体越狱的图谋,击毙一人,生擒三人,这无疑将成为张海峰从警生涯中最为浓墨重彩的绚丽篇章!
唯有一点让张海峰略感困惑,他也当场对杭文治提了出来:“你自己怎么办?越狱未遂,你不怕被加刑吗?”
杭文治哈哈大笑:“我来这里就是要杀杜明qiáng。为了这个目的,我连抢劫的重罪都敢背,还怕多个越狱的罪名?再说了,只要杜明qiáng一死,我的朋友就会在狱外给我翻案。如果我入狱的罪名被洗脱了,‘越狱’这两个字又从何说起?”
张海峰仅有的疑虑也打消了。他终于成了杭文治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员。在那个周六的中午,他和杭文治针对计划的细节做了详尽的探讨,最终将每一个环节都编排得滴水不漏。他深信:只要杭文治能将杜明qiáng带出监舍,自己就能将杜明qiáng送进鬼门关!
杭文治也有同样的qiáng烈感觉:复仇计划的成功已仅有一步之遥。现在是万事具备,只等东风!
就连老天爷似乎也在配合杭文治的行动,从周四这天早晨开始,一场秋雨如期而至。而以杭文治在省城生活多年的经验来看,秋天正是雨季多发的时期。这雨既然下开了,那没个三五天的很难停歇。
雨夜月黑,探照灯的光亮又会被雨幕遮挡,岗楼上哨兵的视线必然要大打折扣;而连绵不绝的风雨声则会gān扰监舍和办公楼内值班管教的听觉——这些都是对越狱计划极为有利的天时条件,也就是杭文治所期待的“东风”。
在这场“东风”的刺激下,杜明qiáng等人越狱的决心会更加坚定,一切就像开弓之箭,其势已满,不得不发!
杭文治静卧在chuáng,他的双眼只是看着一扇小小的气窗,但心绪却已从十年的岁月长河中飘摇而过。对他的人生来说,转折既从一场秋雨中开始,也就注定了要在另一场秋雨中结束。
第二天便是周五,也就是监舍众人初定好的越狱之日。事到临头,每个人的心中自然都不平静,但这四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他们跟着监区狱友们一同吃饭、出工,表面上可看不出什么变化。阿山沉默依旧,杭文治gān活仍然麻溜,杜明qiáng自顾自的,平哥则照例摆出老大的风范,该偷懒就偷懒,该骂娘就骂娘,毫无同甘共苦之qíng。
吃完午饭之后,又到了这周装车拉货的时间。带班管教来到厂房,扯嗓门点了杜明qiáng和杭文治的名字。平哥正抓着阿山聊天,闻声便抬起头瞥了杜明qiáng一眼。从外人看来,这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一瞥,唯有四二四监舍众人心中有数:杜明qiáng这一去将要和劭师傅做最后的沟通,只要劭师傅那边没出什么状况,那今晚的越狱计划就再无变更之理了!
平哥和阿山只能在厂房耐心等待。杜明qiáng和杭文治照常将货物装满小车,然后跟着带班管教往停车场而去。因为下雨,管教给两人发了简易的透明雨衣,小车上也盖上了一层油纸。
到了停车场,只见货车停在老地方,劭师傅却不见踪影。管教有些纳闷,便四下里喊起来。三五声之后,办公楼里传出了劭师傅的回应声,然后便看他小跑着出了大楼。到众人近前时,劭师傅歉然一笑,道:“下雨,我到楼里躲了一会。”
管教也笑了笑,表示理解。然后他转头嘱咐杜杭二人:“今天天气不好,你们利索点,早gān完了早回去!”
杜杭二人痛快地答应了,各归各位,摆开了要大gān一场的架势。劭师傅这时也从车前舱里找了件雨衣穿上,然后他跳上大车车斗,对杜明qiáng道:“小伙子,今天你可得辛苦了!”
杜明qiáng一笑道:“没问题。”就在两人寒暄的功夫,杭文治已经从小车上搬了个纸箱过来,劭师傅想去接的,杜明qiáng却抢上一步截了,嘴里说:“劭师傅,你去把毡布揭开。”
对方明显是在照顾自己,不想让自己累着了。劭师傅心知这小伙子素来仗义,也就不说啥客套话了,径直走到车斗最里面撩起了防雨的毡布。杜明qiáng跟过来配合着码好纸箱。因为比以往多了道料理毡布的工序,这活自然也要慢一些。
那边杭文治又抱起一个纸箱,在车斗下等着,看起来并不着急。三人按部就班,在天气的限制下,无法像管教所愿的那样“麻利”。管教在一旁盯了片刻,颇有些心焦无聊,烟瘾便在心底蠢蠢燎动起来。他打眼寻了寻,看到不远处停放下车的地方有雨棚可以躲避,于是便踱过去,打火点上了一根香烟。
杭文治心中一动。那管教倒是没有走远,这边三人仍在他的视线监控之内。不过借着风雨的掩护,三人间若要说些什么管教肯定就听不见了。这正给了杜明qiáng和劭师傅言语jiāo流的机会,双方可以好好聊聊,把话说个透彻。
果然,杜明qiáng看到管教走开了,码箱子的时候便愈发认真,这样他每每到了车尾都有机会和劭师傅聊上一阵。几个回合过后,当他再次从杭文治手里接过纸箱的时候顺势使了个眼色,同时微一点头。杭文治一喜,知道劭师傅那边也已做好了准备,这意味着他们制定的越狱计划再不会有什么变数。杭文治看着杜明qiáng抱着箱子走开,目光追随着后者的背影,眼镜片后闪出一丝寒光。这个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还以为将踏上一条自由之路,可事实上,他踏上的却是自己为其jīng心铺设的末路穷途!
一下午三人在雨中辛劳,直到五点钟左右才堪堪将一车货装完。这边管教带着杭文治清理货物,杜明qiáng便又和劭师傅聊了几句。不过他们该说的正事早已说完了,这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而已。
货物清点无误,劭师傅和三人道别,然后钻进驾驶室准备开车离去。管教自然也招呼杜杭二人收工。三人走出几步之后,却发现劭师傅的车迟迟没有发动,管教觉得有些不对,便停下脚步转身张望。
却见劭师傅又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看着三人道:“奇怪,我的车钥匙怎么不见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着周身口袋,神色颇为困惑。
管教提醒对方:“是不是掉在车里了?”
劭师傅摇头道:“我刚在车里找了一遍,没有啊。”
劭师傅走不了,狱方的这三人也不好先走。管教无奈,只好又折回来,他冲身后的两个犯人努努嘴道:“你们俩上车帮劭师傅找找。”
杜明qiáng和杭文治一人一边,钻进驾驶室好一通寻找,果然是一无所获。车下劭师傅也把全身都摸遍了,钥匙却仍是不见踪迹。
管教又在一旁问:“你一般下车后会把钥匙放哪儿?”
“我以前来装货都不拔钥匙的。今天不是去躲雨吗?人车分离,我就把钥匙拔了。”劭师傅眯起眼睛回忆着说,“开始我就拿在手上,后来在办公楼里上了个厕所,上厕所的时候应该是塞进裤子口袋里了。”
管教往劭师傅的裤子瞟了一眼,那是一条普通的工作裤,很宽松,而两侧的口袋又都不深。管教咂咂嘴说:“这口袋可不保险。”
“难道是掉在路上了?”劭师傅挠着头说,“那会你们叫我,我跑得匆匆忙忙的。”
管教便道:“赶紧去找找吧。我们先不走,帮你看着货。”
劭师傅忙道了谢,顺原路边走边寻,一直找到了办公楼里面。过了有十分钟的光景,他从办公楼里出来,脚步匆匆,看神色似乎不太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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