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西侧便是发现尸体的位置,一间挑高的库房。
“咱们先看看尸体再说。”李峰老师处理完院子内的鞋印对我说道。
“好。”我点了点头。
库房门朝南,房门为木门,门未上锁,李峰老师拿出自己调制的显现液,往木门上一喷,几枚指纹出现在我的面前。
咔嚓咔嚓,几声照相机快门的声响之后,木门被推开。
伴着一阵扑鼻而来的尸臭味,屋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房梁的原木上,挂着一个小拇指粗细的尼龙绳圈,一个50多岁的老妇头颅悬于绳圈之中,没了一丝生气。老妇面部已经充血肿胀,双目圆睁瞪着远方,一根舌头伸出口外,眼睛、鼻孔、耳朵、嘴角均渗出huáng色黏稠的液体。一只只蝇蛆在尸体的面部来回蠕动。尸体的脖子已经拉伸变形,看起来十分恐怖。
死者上身穿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下身是一条灰色长裤,脚穿一双白色布鞋。尸体的正下方摆放着一个木板凳。
“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没?”李峰老师站在门边,皱着眉头转身问我。
“看出来了。”我看了一眼尸体点头回答。
李峰老师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地面,这时我的目光也随着他低头看去。
“咦,这地上铺的是什么东西?”我指着满地枯huáng的秸秆问道。
“是晒gān的huáng豆秸杆。”李峰老师拿起一根放在我的眼前回答道。
“为什么要在地上铺这种秸秆?”我接过秸秆,在手中仔细观察。
“你看看这间屋子里堆积的东西就知道了。”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屋内靠墙堆积的谷物。
我看了一眼堆得满满当当的麻袋,然后说道:“你是说这屋里的huáng豆?”
“对,huáng豆最怕受cháo,这种晒gān后的秸秆有很qiáng的吸水xing,所以这里的村民通常会把这种秸秆铺在地上,防止下雨天地面返cháo使得huáng豆发芽变质。”李峰老师在我身边认真地解释道。
“那岂不是在地面上提不到鞋印了?”我有些失望地说道。
“基本上是这样,咱们直接进去看看尸体吧。”李峰老师戴上口罩率先走进了屋内。我丢掉手中的秸秆,跟在他的身后。
“小龙,你给我说说你刚才发现了什么。”李峰老师站在屋内的板凳旁边,抬头看了一眼尸体说道。
此时我走到尸体的双脚旁边说道:
“这间库房的房梁距离地面最少有四米,目测尸体的全长最多只有一米六,而尸体脚下的板凳高度最多70厘米。”
说着,我把右手放平,比了一下尸体脚的位置,开口说道:“我站在地上,尸体的脚正好到我的额头,也就是说,尸体鞋底到地面应该有一米七的距离,死者如果是自己踩着板凳上吊自杀的话,根本抓不到房梁上的绳圈。”
“对,难怪派出所的同志会说现场有些蹊跷,看来就是这个原因。”李峰老师捏着下巴看了一眼尸体回答。
“从这一点是不是就能判断是他杀了?”我站在李峰老师的身边问道。
“现在法医不在,我无法解剖尸体判明死者的死亡原因,只有从痕迹上下手去解决。咱们先不管尸体,刚才派出所的同志说,死者的家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咱们看看从那里能不能找到突破口。”李峰老师打定主意,对我说道。
“好!”说完,我提着箱子跟着他朝门口走去。
一分钟后,我们师徒俩站在了堂屋的门前,堂屋的房门是一扇双开木门,门锁完好,没有撬坏的痕迹,老师对房门进行简单的处理之后,推开了房门。
堂屋分为三个区域,一进门就是客厅,在客厅的正北方摆放了一张木桌,木桌两侧放置了两张木椅。堂屋的东侧是一间卧室,在卧室靠西边的墙边摆放了一张衣柜,靠东边的墙是一张木质单人chuáng,屋内随处可见散落的男士衣物,显然这是死者儿子的卧室。
堂屋的西侧应该是死者的卧室,在卧室内,摆放着一张双人chuáng,两个大衣柜,还有fèng纫机、梳妆台等物件。
此时屋内一片láng藉,所有的衣柜门全部被打开,棉被、衣物、杂物扔得到处都是。
“我晕,这跟被扫dàng过似的。”我站在门外环顾一周吃惊道。
“看这种qíng况,应该是进贼了,咱们先看看地面再说。”李峰老师说完又习惯xing地蹲了下来。
屋内铺设了平整光滑的瓷砖,相对于院子,这里的鞋印要好提取得多。
李峰老师将房门一关,等室内的光线暗了下来,从箱子里拿出了qiáng光足迹灯。其实勘查足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光反she的原理。
拿这个案件来说,现场地面为光滑的瓷砖面,如果在这个地面上留有鞋印,只需要将光线较qiáng的足迹灯光打在地面上便可。光滑的地面,就像是镜子,可以把灯光沿着平行的方向反she出去,最终这种刺眼的平行光线无法到达我们的眼球之中。而地面上的鞋印则不一样,它们本身是粗糙的表面,这样光线打在上面就会发生向各个方向反she的现象,这种现象也叫漫反she。而这不规律的反she光线有很大的概率重新she入我们的眼球中,从而使得我们可以看清楚地面上的鞋印。除了专业的足迹灯外,一般的手电筒也可以达到ròu眼能够辨识的程度。而且越是在光线暗的地方,鞋印看得越清楚,因为它可以避开其他光线的gān扰。所以,李峰老师一进屋就把房门关了起来,为的就是营造出暗室的效果。
“咦?”李峰老师发出了一声疑问。
我看他盯着门口的一串鞋印来回变换着方位,眉头紧锁,于是我开口问道:“怎么了,老师?有问题?”
“对,这个鞋印有些问题!”李峰老师指着鞋印回答道。
“鞋印能有什么问题?”我好奇地把头凑了过去,看了一眼花纹呈格块状的鞋底印记。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鞋印是伪装鞋印!”李峰老师把手中的足迹灯拧到最qiáng档位上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对我说道。
“什么?伪装鞋印?怎么看出来的?”我越听越糊涂。
李峰老师找了一个没有鞋印的空地,将足迹灯平行放置在地面上,光线刚好把一串灰尘加层鞋印清晰地显现出来,接着他从勘查箱中拿出一根伸缩直尺,当起了教棍,指着鞋印的边缘位置对我解释道:
“在一个案发现场中,经常会出现伪装的现象。咱们最常接触到的就是戴手套,擦拭指纹,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听的见的也越来越多,在案发现场也经常出现对鞋印进行伪装的现象。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叫‘小脚穿大鞋’,另外一种叫‘大脚穿小鞋’。”
“咱们先来说说第一种qíng况‘小脚穿大鞋’,嫌疑人由于自身的脚比较小,所以身体的重力全部集中在鞋印的中间部位,这样会导致鞋印中间的花纹十分清晰,而鞋子边缘的花纹会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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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qíng况就是‘大脚穿小鞋’,嫌疑人穿着挤脚的鞋子,人体的重力会集中在鞋子的边缘部位,这样会导致鞋印的中间花纹模糊,而鞋边的印记会十分清晰。”
“老师,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大脚穿小鞋’,人体的重力会集中在鞋子的边缘部位?不都是一只脚踩着鞋子吗?按照重力学的原理,应该是整个鞋底都受力才是啊!”我蹲在一旁歪着头,认真地问道。
李峰老师听后,起身从屋内找出一只男士运动鞋,举在我的面前,接着他从鞋子中掏出了蓝色的泡沫鞋垫,对我解释道:
“因为正常人的脚掌都会有足弓,合脚的鞋子基本上可以完全贴合足部,所以人走起路来舒服。而如果是小鞋子,足弓位置无法贴合,处于悬空状态,人体的重力就会分散在脚掌的四周,所以才会出现我说的那种现象。”
“那如果是扁平足,没有足弓怎么办?”我看了一眼运动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李峰老师会心一笑说道:“你说的扁平足也叫足弓塌陷症,只有重度的患者才会出现完全没有足弓的现象。重度扁平足患者自身走路都会压迫神经产生疼痛感,别说穿挤脚的鞋子了。而且如果是扁平足,踩出来的鞋印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这里面又牵涉到步态特征,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这个案件结束,我再详细地给你分析分析。”说完,他将鞋垫重新放回鞋子中,拍了拍手中灰尘。
“这里面的学问可真多。”我起身将他手中的鞋子放回原处,感叹了一句。
六生命的高度
李峰老师重新走到足迹灯的旁边,开口说道:“咱们的话题有些扯远了,现在来看看现场的这一串鞋印,全部都是中间清楚,两边模糊,符合‘小脚穿大鞋’的特征,所以我推断这是‘伪装鞋印’。一般只有嫌疑人才会做这种事qíng,因此我可以判断,这一串鞋印是嫌疑人留下的。”
我看了一眼正在给足迹拍照的老师,疑惑地说道:
“如果嫌疑人是‘大脚穿小鞋’,我还好理解,虽然鞋子挤脚,但最起码在逃跑的过程中鞋子不会碍脚,这‘小脚穿大鞋’一旦被发现,鞋子不跟脚,跑都跑不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单看这一个现象肯定解释不清楚,咱们把所有的物证全部处理一遍,一定能找到线索。”李峰老师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开口回答。
“好!”我鼓足了gān劲,右手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因为科室的法医不在,所有东西都需要用痕迹学去解释,李峰老师不敢怠慢,所有痕迹的提取都是他亲力亲为,我在一旁认真地打着下手。
三个小时后,现场提取的所有物证,全部被带回了实验室等待检验。由于是在山区,道路崎岖,所以这里的技术室内配备了专门的解剖室,因此现场的尸体也一并被带了回去。
牵涉到人命的案件,不管什么时候,第一步都是从尸体上去找寻线索。李峰老师虽然是痕迹检验学专家,但是法医知识多少也懂一些,作为一个优秀的技术员,那肯定是各个学科领域都有涉猎。
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来到了解剖室内。
我俩穿戴整齐之后,吱啦一声,李峰老师拉开了蓝色的装尸袋。我皱着眉头看着尸体面部来回蠕动的白色蝇蛆,浑身jī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李峰老师用镊子从尸体上夹了几只蛆虫,放在了左手边的铁质托盘之中,然后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三天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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