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淡笑着道:“小láng啊,爷爷这几天一直在想我这一辈子,杀过人,放过火,做过土匪,打过鬼子,活到现在得享天年,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祖父的语气异常平静,但这话却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我张嘴想要打断祖父继续说下去,祖父却颤抖着挥了挥手,制止了我。
“我想了很久啊,终于让我想通了一个道理,‘祸端皆因贪念起,平平淡淡才是福’,小láng,记住爷爷的话,云妮和唐小姐都是很好的姑娘,一定要清楚自己究竟喜欢哪一个,要是两个都喜欢,就一齐娶了,只要是你qíng我愿,彼此幸福的事qíng,爷爷就会支持你!”祖父朗声笑道。
我没有想到祖父突然间会提起这事来,究竟喜欢哪个多一点?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但祖父说两个都娶倒让我颇感意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爷爷,您就别逗你孙子了,谁能看上咱啊。”
爷爷眉头一挑,高声说道:“你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连我这老头子都看出来两个姑娘都对你有意思,你自己难道就感觉不到?”
我也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个让自己头疼的事qíng,连忙岔开话题:“这些事也不急,倒是爷爷您要快些好起来,我和才子现在有时间了,等您病好了,就陪您去散步、钓鱼。”
祖父也露出向往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地低声呢喃道:“是啊,天伦之乐,人间至福啊!可惜,怕是没有机会了。”
祖父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一句让我的心突地剧烈跳动了几下,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爷爷,不许……”我急急地想要断掉祖父这种让我感到惶恐的念头,但是祖父平静地淡笑着打断了我的话。
“去看看云妮吧,见到你们安然回来,我也放下心了,今晚我要好好地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要打扰我啊!”祖父故意做出严肃的表qíng说道。
我答应了一声,迟疑着不想离开祖父,而祖父已经闭上了眼睛,片刻便进入了梦乡,嘴角微弯,表qíng安详,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不敢再打扰祖父的休息,轻手轻脚地向门外退去,在关上门的刹那,祖父的一句似梦呓般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老朋友,这几天你总来看我,是不是想我了?咱们也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又快能在一起啦。”
祖父的话让我一愣,老朋友?这么多年,我所知道的似乎也只有老夫子可以算得上是祖父的朋友。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祈祷着自己的那种不祥的预感只是我胡思乱想的杂念。
在隔壁的病房里我看着虚弱憔悴、正在输液的云妮。虽然因为疲劳不堪而睡了过去,但在睡梦中仍紧紧地皱着眉头,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短促的梦呓,我的心里升起深深的愧疚感。
云妮瘦了,本就不算胖的俏脸两颊更是陷了进去。一个孤苦的女孩子,刚刚承受了唯一的亲人去世的打击,又担负起照顾祖父的重任,而心里还在为生死未卜的我们忧虑着。几重压力之下,才勉qiáng支撑到我们回来,而我却因祖父的重病而暗暗责怪着她……
“小láng哥哥,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郎爷爷……”云妮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发出了一句梦话。
这句话更是加重了我内心对她的愧疚与怜爱,“不,云妮,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命运……”我默默地在心里说。
守在云妮身旁的才子轻轻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满眼关切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老爷子怎么样了?”才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jīng神还可以,似乎没有什么大事。”我叹了口气回答到,想到祖父最后那句似梦似真的自言自语,那种不祥的感觉再次笼罩在我的心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才子苦恼地撕扯着头发,“我去看看老爷子。”才子轻声说道,转身退出了病房。
我原本想告诉才子不要去打扰爷爷,但看到才子通红的眼睛,担忧的目光,便再也说不出来,才子对爷爷的感qíng,丝毫不比我少。
我静静地坐在chuáng头,为云妮抚顺了几缕额前凌乱的发丝,怔怔地注视着云妮失去了光泽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自责着。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我的肩头,唐心轻柔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小láng,放心吧,刚才我去问过医生,郎爷爷的病是因为长期饮酒而造成的血脂过高,但身体的机能还是很正常的,医生说,郎爷爷的身体比小伙子还要qiáng壮,不会有事的。”
唐心的话让我宽心了不少,所谓关心则乱,我告诉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云妮好像有些问题。”唐心犹豫了一下,低低地说道。
我愕然回首,直直地盯着唐心,想不明白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希望能够从她的表qíng上看出来所谓的问题到底有多大?
唐心咬着嘴唇,躲避了我的目光:“我们出去说吧。”
轻轻地为云妮盖了盖被子,我跟在唐心身后轻轻地走出了病房,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楼梯口,唐心停了下来,透过窗户望着天边如火的晚霞,良久没有出声。
“唐心,你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我盯着唐心的表qíng,盼望着从她嘴里说出的答案真的只是有些问题,而不是大问题。
因为恐惧和担忧而剧烈跳动的心告诉我,云妮带给我的惶恐一点也不比当初听到爷爷住院时的轻。二十几年来的相濡以沫早让彼此之间的那份感qíng渗入了骨血之中,我们的感qíng是亲qíng、友qíng、爱qíng的融合体,这份复杂的感qíng远比单一的qíng感来得更加深刻。
“刚才云妮说她这几天总是感觉很乏力疲劳,而且头疼,我陪着她去做了个头部的CT检查……”唐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唐心的犹豫几乎让我毛骨悚然,我抓住唐心的手臂用力摇晃,大声地追问道:“结果是什么?医生怎么说?你快点告诉我,告诉我呀!”
唐心就像风雨中的一片落叶,随着我的摇晃不断摆动着。“小láng,你冷静点!现在只是怀疑!医生并没有确诊!”唐心急急地说道。
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让自己稍稍地冷静下来,恢复思考的能力。“怀疑什么?医生怀疑云妮得了什么病?”
唐心反手握住了我的胳膊:“医生只是初步怀疑,在云妮的脑子里有一处的密度较高,怀疑,怀疑有可能是……”唐心目光扑朔,躲闪着我的直视。
“到底是什么?你说呀!你快说呀!”我焦急地吼道。
“是肿瘤,医生怀疑在唐心的脑袋里有颗肿瘤……”
唐心终于说出了这个让我五雷轰顶的消息,唐心后面说的话根本都没有听到。我全身的力气似被抽gān了,贴着墙壁缓缓地软了下去,坐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吼叫,只能有气无力地喃喃责问着。我在责问谁?责问自己?责问唐心?责问医生?还是责问不公平的老天?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怎么可能?”
泪水再一次润湿了我gān涩的眼睛,而唐心揽住了孤独无助的我,温暖的泪珠滴答在我的脸上。
“小láng,你要坚qiáng,医生并没有确诊,我们现在急需要做的是找一家权威的
医院为云妮做出最科学的诊断,如果,我是说万一,也要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先进的设备进行治疗!”唐心扶起我的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
唐心与我近在咫尺,但她的声音却是那么的遥远而细微,我只是勉勉qiángqiáng能够听到,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在路过时,不过略略地侧首,没有人大惊小怪,只是眼睛中或表现出同qíng,或是理解……
“小láng,你要坚qiáng,你是郎爷爷和云妮唯一的依靠!”唐心拍打着我的脸颊大叫道。
“你不能倒下!绝对不能!祖父和云妮还要依靠你!”我对自己吼着,叫着,在唐心的搀扶着,哆嗦着站了起来,勉qiáng走到靠墙的椅子边,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的表现太丢人了。”我擦去满脸的泪水,勉qiáng挤出了一个笑容,“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去,我垮了,爷爷怎么办?云妮怎么办?还有你,我说过要娶你的……”我说着伸手轻柔地为唐心揩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是从我们相识以来最为亲昵的行为,没有丝毫的qíngyù掺杂其中,就像两只在黑暗冰冷中相依取暖的鸟儿,我和唐心彼此给予着对方支持。
唐心破涕为笑,俏脸浮起一丝红晕,用脸颊与肩膀夹住了我的手掌,轻轻摩挲着。
“小láng啊,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永远不要放弃,永远不要认输……”唐心轻声呢喃道。
我点头,深吸了口气:“我不会让你,让云妮,让爷爷和才子受到任何的伤害,我不希望留下遗憾。”
唐心颔首,抬头与我对视,目光中充满了柔qíng蜜意,四目相对,任何语言都已经成为了累赘,只要心意相通,再也不必说什么了。
“这事才子知道吗?”在我确认了自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以后,开始想着如何妥善地进行云妮的诊断与治疗。
唐心摇头道:“我没有告诉他,才子口没遮拦的,我怕会传到郎爷爷的耳中,那样对老人的病qíng可很不利。”
唐心的心思缜密向来为我所敬佩,我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云妮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和医生单独谈的,我请医生隐瞒了云妮的病qíng,毕竟没有确诊,而云妮的身体又十分虚弱。”唐心接着说道。
“那么治疗这类病最好的
医院是哪家医院?”我用力地握了握唐心的手,表示对她的夸奖。
“目前国内的治疗水平比起发达国家还是要差一些的,我所知道的,只有北京的一家医院,这家医院的院长慕玄烈,是国际上的肿瘤权威,而且也是我父亲生前的好朋友。”
“好,等到爷爷的病qíng康复后,我们就以为爷爷做检查的名义去北京,趁这个机会为云妮进行检查,在确诊以前,我觉得这事还是不要让云妮知道的好。”我思索着说道。
唐心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才子的大嗓门已经远远地响了起来:“小láng,唐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儿呢!大庭广众之下就卿卿我我的,这也太不注意影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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