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刚才的教训,我和才子谁都不敢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老人讲述。
“我父亲和大哥出去以后过了三个月,大哥突然独自回到了家,进门便嚎啕大哭说父亲出了意外。”
老人脸上表qíng变得异常哀痛,让旁观的我都能感觉到温老当时的心qíng一定是难过无比。老人话音停顿,又gān了杯酒:“所有人大惊之下询问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qíng。原来,我父亲与大哥两人到了滇北之后,四处打听寻找,最后果然被我父亲找到了线索,便是那乱石山。两人在山上寻找了近一个月,终于发现了入口,我父亲大喜,带着我大哥摸了进去,结果刚刚进去没走几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入口处竟然发生了崩塌!我父亲只顾得救我哥哥,将他扔了出去,而父亲却,却被埋在了石山之下……”
老人讲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无声滚落,抬手举起酒杯,却发现杯中空空的,我连忙要给老人倒酒,温老等不及似地抢过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了几大口!
看着老人青紫的脸颊浮起暗红,我暗暗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心想老人年少丧父那悲痛的心qíng该与自己失去祖父时那撕心彻骨的难过相仿吧?
温老痴痴地静默了半晌,忽地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虽然是笑,但骨子里透出的哀伤与凄凉让我异常憋闷。
“之后没有多久,我大哥便继承了家业,做了温家的新主人。那时我每天去求他,要他带我去父亲失踪的地方寻找父亲,可是他总是说那里地势极其复杂很容易迷路,而且一路上野shòu出没,危险得很,他又是亲眼看到父亲被埋在了乱石山下,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一直都不肯带我去。我心想,即便父亲果真去世了,那么骸骨总要收回的——我们家有条家规,凡温家人死后必定要火化的。因为祖辈传言,做了一辈子倒土的事,触犯了许多yīn灵,死后若是ròu身仍在,便会化为鬼魈,受苦受难,永世不得轮回!”
这小店里十分寂静,连老板都不知道跑哪里去打瞌睡了,除了温老的声音外,再没有任何的响动,而老人最后几句话越说声音越低,幽幽缥缈,说到最后几近无声,语气也是诡异非常。
看着温老呆滞的目光,我和才子同时打了个寒战,悄悄地对望了眼,心底冷嗖嗖的,脖子后面直冒凉风。忍不住飞快地回头瞟了一眼,无奈地发现酒店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chuī开了半扇,冷风夹着雪花刮了进来。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鬼天气,快步走到门前,探出半边身子去关门。天空虽然漆黑,但地上的雪却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倒映着微弱的光亮,到让整个街道看来亮堂了许多。
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我隐约地看到了在小酒店门口正对着的不远处,似乎背对着我站着一位身穿袍服、古装打扮的女子的身影!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手中一松,那扇没有关严的门被阵劲风再度chuī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我连忙抓住门把手将门拉了回来,忍不住向刚才看到古装女子背影的地方又望了一眼,可除了雪花再没有任何东西。
“真***怪事!”我嘟囔了句脏话,暗想着一定是自己今天酒喝得太多,遇到的事qíng也太多,胡思乱想地出现了幻觉。转身坐回到桌前,温老见我回来,举起酒杯与我和才子撞了下,一饮而尽,重又陷入回忆之中。
“我看出来大哥铁定不会带着我去寻找父亲了,便暗地里苦学父亲留下的穿山倒土之术,决定自己去寻找父亲。”温老的眼里she出坚定的目光,不过转瞬便被无尽的失落代替。
“后来我自己去了滇西北,结果连那乱石山都没有找到!我温家所传的手艺都是教人怎么穿山、怎么开墓、怎么平括,虽然有些寻墓的方法,却不是寻龙望脉、望星宿寻xué位的技法。于是我到处打听,终于让我知道了塞外的古家,我便离家寻找古家的传人,结果却如大海捞针一般,毫无头绪。后来我再回家时,母亲因为承受不了父亲意外的打击,重病不治,我大哥更是趁这个机会将我撵出了温家!”老人悲痛地哽咽道。
“我离开湘西以后,便一直在北方游dàng,希望能够寻找到古家的人,求他们帮我去找回父亲的骸骨,虽然我也知道古家人也许根本不会帮我,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不过,从此我就再也没回过温家,一直到现在。”
对于温老坎坷曲折的遭遇,我也非常同qíng,犹豫着是否告诉他我就是古家的传人,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表白自己身份的想法,同时对才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透露老夫子的事qíng。
“温老,您怎么这么肯定古家的人不会帮你呢?”我好奇地问道,难道古家与温家有什么仇恨不成?
温老苦笑着说道:“古家世代为人寻脉探xué、择良地建yīn宅,而我们温家却是挖坟墓、坏yīnxué,一成一破,一建一坏,实在是对头冤家,而古家向来对温家极为鄙视的,又怎么会帮我这个温家人呢?”老人说完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这才知道原来古、温两家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忍不住跟着叹息了一声,才子也叹了口气。
三声叹息过后,我似乎又听到了一声近在咫尺的幽幽叹息,声音婉转凄凉,蕴涵着说不尽的忧伤无奈,似乎是个女人发出的。这叹息声登时让我毛骨悚然,这小店里明明只有我们三个人,哪来得女人声音?而且声音听起来距离我异常接近,仿佛人就坐在我的身边一样!
我左右张望了片刻,确定了店里并没有女人,想起刚才隐约地看到的那女人背影,暗叫今天还真是邪门了!
才子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轻声拍了下我的胳膊,“怎么了?”温老也是满目询问地望着我。
“没,没事。”犹豫了一下,看样子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那声无法分辨是真是幻的叹息声,我还是决定不告诉才子我出现了幻视和幻听。
“岁月蹉跎,这些年我七下滇北,每次都无功而返。我本以为有生之再也无法完成这个心愿了,却没想到这枚金印居然被人发现,这金印本是我父亲随身携带之物,这让我重又燃起了希望。”温老激动地说道,表qíng在期盼中夹杂着几分忐忑、紧张。
“我说老温,小láng,你们聊了半天倒是跟我说说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钱?”才子再也忍耐不住,趁着温老语音微顿,抢先问道。
“看到这印记你还想不出来它是谁的印玺?”温老指着布条上那两方一清晰,一模糊的印记诧异地问道。
“俺哪知道这个什么天下什么全都讨大将军吴的是哪个啊?听起来倒像是个挺大的gān部,到底是谁啊?老温,说说,说说!”才子讨好似地给温老满了杯酒,讪笑着道。
温老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才子半晌,满眼都是不可思议,那表qíng似乎在怀疑才子在和他开玩笑。
看着温老好笑的表qíng,我暗暗摇头,才子从小就对动脑学习这种事极其反感,在潘家园支起了摊子以后遇到小来小去的买卖一般都是我来鉴别,若是遇到些拿捏不准的便请教“树妖”和温老,而才子大多只是做些看摊跑腿的活,落了个逍遥轻松。
注视了半晌,温老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终于确认了才子的确不知道金印的主人是谁,略一沉吟说道:“这人历经三朝,在明朝时官至山海关总兵,后来引清兵入关,被封为了平西王,雄霸一方,在……”
温老话没有说完,才子兴奋地打断了他的话,叫嚷道:“我知道是谁了,不就是吴三桂吗?那个为了陈圆圆一怒而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
温老微微点头,我的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感慨,英雄一怒为红颜,在我心里称不上对吴三桂这人是赞赏还是鄙夷,但我相信,一个能够为了自己的女人而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人,应该是个有qíng有义的真汉子!想到这里,耳边又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我的心里猛一激灵,这叹息似乎是在耳边响起,又好像从我内心发出的,看着才子与温老茫然不觉的样子,分明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这叹息声。幻听,幻听……我一遍遍对自己说。
“老温,那这么说这东西该很值钱吧?”才子眼睛里闪烁着向往的光彩,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温老不置可否地淡淡轻笑:“这枚印玺是吴三桂在清圣祖康熙十二年起兵自立,自封‘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建国号‘周’后铸造的贴身信物,相当于虎符皇印,虽然最后没有成事,但也可以想象出这件东西的价值。”
才子听了温老的话,立刻小心仔细地捧起虎钮金印,紧紧地握住,好像生怕这金印不翼而飞似的并再次问:“老温,你估个价,能卖个多少钱?”
温老充满感qíng地望了望才子手里的金印,抬头望向我,yù言又止。
“温老,有话您就直说吧。”我微笑着说道。
温老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说这金印的价钱,的确是难以估量的,实在是件国宝啊。”温老眼中she出qiáng烈的难舍之qíng说道。
我自从确认了这金印的真伪之后,也隐约地估量着它的价值,温老的话并不夸张,这枚引起无数人争议之人的贴身金印,无论从历史价值、本身的意义或是工艺都是难得一见的当世珍品。
“小láng,才子,我说句或许不当讲的话,我知道你们这东西若是流入黑市,只怕早晚都要流到国外的,或许可以换来些金钱财富,但百年之后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祖宗?”温老先前几句说得还有些隐晦,但说到后来便神qíng激动起来。
正所谓盗亦有道,由此可以看出温老与他那个甘愿为犯罪集团卖力的哥哥的确截然不同,
可以看得出来,老人一番话是出自内心的真qíng实感,这让我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而才子居然也垂下头去默默不语。
“小láng,我也听才子说过,你们在短时间里需要一笔大钱,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眼中的正气告诉我,你绝对不是惟利是图之人……”温老好像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了,歉意地说道。
“温老您说的对。”我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云妮手术日期日益临近,那么一笔巨款我该去哪里筹措?何况现在连自己仅有的三万块也搭了进去,还欠了一笔外债,想起这些不仅大感头疼,真是一团乱麻。
“温老,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看到气氛有些沉闷,便暂时不想该如何处理虎钮金印,我笑了笑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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