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郭俊连忙回答,“我是袁老师的学生,是他让我来的。这是我的女友。”
“好啊好啊!”那个女子显得很是高兴,“这下我们有邻居了。我就喜欢和年轻人打jiāo道,要是搬来一个老头子可就没意思了。”
“袁老师可是个大师,如果能和他做邻居,我们可得好好的拜访一下。”男子虽然是在反驳妻子的话,但语气却非常温和。随即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岳锋,是刚来学院不久的教师,你们想必还不认识我吧?这位是我的妻子孟萍。”
“岳老师好!孟师母好!”郭俊很有礼貌地说。
岳锋露出随和的笑容,说:“不用这么客气,和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随便一点。你们刚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别不好意思开口。”
“那就先谢谢岳老师了!”
“呵呵,先不要谢我。”岳锋指了指身边的妻子,“如果是家务上的事qíng,你们找她可比找我管用多了。她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就管她叫孟姐吧。”
郭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xing地挠着自己的脑门:“不不不,还是叫师母比较好……”
孟萍很慡朗地笑了起来,说:“你要这么叫我当然也没意见。有什么事qíng可以尽管来找我呀。”说完,她亲热地挽起丈夫的胳膊,和我们挥手作别,然后下楼而去。
这栋楼的采用的是那种老式的实心水泥楼梯扶手,再加上楼梯坡度本身也比较陡,他们几乎是一下子就在楼梯拐角处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多少有些诡异的感觉。
“有这样的热心邻居真不错!”郭俊和我对视了一眼,欣慰地说。
“当然不错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我的话里透出一股醋味来。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对漂亮的孟萍产生了一丝敌意,难道女人天生就是爱妒忌的动物?
“她漂亮吗?我怎么没觉得?”郭俊和我装起了糊涂。
“哼!言不由衷!”我不屑地瞥了瞥嘴。
“好啦好啦,你知道在我眼里,只有你是最漂亮的,谁也比不上你。”郭俊拧开了房门,“别说这些了,还是赶快进屋看看吧。”
对房屋的好奇战胜了进一步拌嘴的yù望,我紧跟在郭俊后面进了屋子,迈出了走向梦魇的第一步。
(二)
一进屋子,一股霉湿气便扑面而来,激得我差点要打冷颤。“这房间怎么这么湿冷?”我皱着眉头问,“难怪袁老师不愿意住,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吃的消。”
“太长时间没人住了,所以才会这样的。”郭俊连忙解释说,“我刚进来的时候更加yīn冷呢。这不,我把窗户和窗帘都打开了,现在已经好了不少,我们住个一两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郭俊的话听起来挺有道理,我点了点头,打量起屋内的状况来。虽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了,但房屋的功能倒还齐全,一室一厅,自带厨卫,正适合两个人居住。更让我高兴的是,卫生间里还有热水可供洗澡,这种条件在当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问了郭俊我才知道,就为了这两排楼,单独配有一个锅炉房,全天侯提供热水和暖气。另外,整间屋子至少是五年之内刚刚装修过一次,奶白色的木质墙板和大理石地饰即使现在看来也都没有过时。
客厅和厨卫共同位于房屋的南边,形成一个较大的整体,而起居室则有点象这个整体上向北突出的一个小块,使整套屋子形成一个躺倒的“L”形。虽然房屋的布局不是很好,但是那间向北开的起居室却使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充满了活力。透过起居室打开的门窗,可以清晰地远眺楼北连绵蜿蜒的南明山,一片绿色郁郁葱葱,怡人心脾。我惊喜地“呀”了一声,三两步抢到起居室内,赞叹道:“真棒!这里的景色太漂亮了!”
郭俊也跟了进来,笑着对我说:“外面还有一个阳台呢,到那上面观景视野更加开阔。”
我走上阳台,一阵轻柔的山风拂在脸上,令人jīng神为之一振。阳台下居然还有一块小小的绿糙地,两三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坐在糙地上面对群山施以丹青。我环顾四周,只见东边的墙上砌着一个小小的水泥花台,离阳台不远,触手可及。花台上的那盆花早已枯败不堪,辨不出本来面目了。
我在心里思忖着:“这盆花是房屋以前的主人摆放在那里的吧?隔壁屋的窗户离这花台也就一臂左右的距离,倒也有可能是某个个子高的人从那里放上去的。”不过我很快否定了后一种猜测,象孟萍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将一盆枯萎的花儿摆放在花台上呢?
“哎呀!”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拉过郭俊,指着那个花台对他说,“这个花台的设计有些问题呀!你看,从隔壁那扇窗户出来,不是很容易就可以通过花台翻到我们这边的阳台上来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安全啊?”
郭俊挠着脑门,有些困惑地说:“是啊,确实有点问题,可能当时世风淳朴,不象现在要考虑那么多的安全问题。”顿了顿,他又转口说道:“不过你没必要担心,难道岳老师他们还会偷偷翻过来gān坏事么?”
“那倒也是。”我心中有些释然,“你看那扇窗户也是虚掩着的,他们倒也不怕别人从这边爬过去偷东西。”
“这是在学校里面,治安本来就很好的。你就放心吧!”郭俊一边笑着开导我,一边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
“讨厌!”我偏过头躲闪着,目光却又忍不住向着那扇窗户多扫了两眼。
从我早上起chuáng以来,天一直都是yīn着的,可恰恰在我最后一瞥的瞬间,一缕阳光顽qiáng地穿透了云层,由西往东斜斜地映she在那扇窗户上,使我看见了隐藏于其后的恐怖一幕。
我“啊”地轻呼了一声,紧抓住郭俊的胳膊,身体无力地斜倚在他的身上。
“小琼!你怎么啦?”郭俊手足无措地扶住我。
“那边……窗户里面……”我的手颤抖着,过分的激动使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云层重新遮住了阳光,他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他不禁着急地连声追问:“窗户里面怎么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小女孩……有个小女孩,她躲在窗户后面的墙角里,她在看着我们!”
听了我的话,郭俊松了一口气,他将信将疑地伸长脖子徒劳地张望着,笑着说我:“一个小女孩也让你吓成这样。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qíng,让她看看怕什么,也许她就是喜欢看漂亮的大姐姐呢。”
“不是,你现在看不见了!”我无心理睬他的说笑,“那个小女孩,她被关在黑黑的屋子里,她好害怕!”说到这里,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郭俊愣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把我揽在怀里,抚摸着我的长发,柔声地安慰道:“你又想起以前的事qíng了吧?别怕,岳老师他们只是出去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小女孩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怎样才能向郭俊清楚地描述出刚才的一幕。在阳光she进去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窗户后小女孩那双大大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我将永远无法忘记她眼中那种冰凉刺骨的悲哀和恐惧,如果目光是有声的,那我当时已经听见了世上最为凄惨的哭泣。这眼神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把我带回到二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
良久,郭俊温热的胸膛使我终于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开来,我抬起头,不悦地说:“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一块带出去呢?他们怎么忍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关在家里?你不知道那个小女孩现在多伤心!多害怕!”
郭俊捧起我的脸,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人家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等我们有了女儿,不管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好了吧?”
我低头一笑,想想也是,人家做父母的都不管,我在这里着哪门子急啊。回头再看那窗户,没有阳光的照she,只是黑乎乎的一片。想到小女孩可能还在窗户那边盯着我们,我的身上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我们回屋吧,我不想在呆在阳台上了。”我拉了拉郭俊的衣襟。
郭俊立刻表示赞同:“也好,屋里挺乱的,还得收拾收拾呢。”
起居室里有一张双人chuáng,一个chuáng柜和一张梳妆桌,看成色想必是原来的住户留下的。客厅里还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衣柜,矗立在卧室的门边。衣柜是很老式的那种,比现在流行的款式要大不少,木质厚实坚硬,隐隐泛着油黑的亮光。
“呀,这个衣柜怎么比门还高啊,当时是怎么搬进来的?”郭俊突然诧异地问我。
我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呆得可以。
“把它放倒不就可以了吗?你以为大家都像你这么笨啊?”
郭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qíng,“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不过这么大的衣柜,倒是可以放不少东西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的湿气更重,连木板摸上去都是cháocháo的。我皱了皱眉头,看来衣服暂时还不能放在里面。不过好在我们带来的衣物并不是很多,卧室里的chuáng柜就够用了。
客厅就作为郭俊的工作室。在我来之前,郭俊已经把屋子简单地打扫了一遍,画桌、chuáng垫、暖瓶什么的也都从他宿舍搬过来了,包括袁老师送的一台老式小冰箱。进一步的收拾布置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一切整理妥当,我发现自己虽然带来了生活用具和换洗衣物,但还缺少晚上睡觉盖的被子。
“gān脆去新买一条吧。拿来拿去的太麻烦,没准哪天有事,我还需要住在那边呢。”我说。
“好吧。”郭俊点着头说,“还有一些小东西也要添置一下,顺便下去搓一顿,庆祝搬入新家!我可饿坏了。”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嗯,我要去东苑餐厅吃水煮鱼。”我提议。
郭俊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走吧!”
经过岳锋家门口,我又想起了那个被关在屋里的可怜女孩,不知道她吃午饭了吗?
吃饭的时候,郭俊兴致勃勃地要了两瓶啤酒。想到从今天起便可以和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向滴酒不沾的我也陪着喝了一大杯。我们边喝边聊,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今天的晚饭看来可以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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