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说,“凶手得手了吗?”
师父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得手了,所以没有再翻动其他的地方。有了这个依据,我们可以大胆地推测,凶手是非常熟悉现场的。”
“孙海鸥的嫌疑已经排除了,”我说,“如果是别人家小孩作案,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古香兰藏钱的这个地方呢?这个地方也太隐蔽了。”
“不知道。”师父说,“说不准是因为古香兰没有对这个小孩子设防而已,所以当着他的面开过这个机关暗格。”
师父又摆弄了几下这个做工jīng致的chuáng头柜机关,转头对侦查员说:“熟人,不,应该说是非常熟悉的人,十三至十六岁的男孩。身高一米五左右,瘦小。有获得小斧子的条件,作案后应该有血衣,突然变得有钱。这么多条件,不难查了吧?”
侦查员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摇了摇头。
“那么,明天上午破案,OK?”师父说。
侦查员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好,那我抓紧了。”
“嗯,”师父说,“你先去查,我们在这边再把现场勘查一遍。”
“还要勘查?”我揉了揉酸痛的腰。从清早出来,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
“当然,”师父说,“到目前为止,除了分析推断的东西,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犯罪的物证,这样的案件上了法庭,还不被律师喷死?”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林涛说:“可是,据我们勘查结果显示,凶手一直戴着手套,能留下指纹的可能xing几乎不存在呀。”
师父说:“我也知道难度很大,但是不能想当然就放弃勘查,毕竟发现证据是我们的职责。”
按照师父的嘱咐,我们分段提取现场的血迹,以期待凶手在行凶过程中受伤,留下他罪恶的血液。林涛则带了一组人,沿着凶手的行动轨迹,一点儿一点儿地刷指纹。师父偷起了懒,蹲在现场警戒带外,抽着烟和省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聊天。
差不多过了两个多小时,当我无法再忍受腰部的酸痛的时候,我听见了林涛的一声惊呼。
师父扔掉了烟头,重新戴上手套,走进现场,一边说:“镇定,镇定,别大惊小怪的。”
“还真被陈总说对了,”林涛戴着口罩,指着卫生间墙壁上一块被他用银粉刷黑了的地方,说,“居然有纹线!”
“不是说戴了手套吗?”师父眯着眼睛看。
“这是个拇指指纹。”林涛迅速做出判断,说,“指纹的周围有手套印。”
师父转头看了看林涛,又转头看看我,最后目光重新定格在指纹上,说:
“明白了,手套破了。”
林涛点头,说:“按道理分析,应该是这么回事。”
“可以肯定和本案有关吗?”师父说。
“可以。”林涛肯定地说,“现场发现的一些血手套印痕,和这枚指纹周围的手套印痕完全一致。凶手不凑巧,从小窗跳下来的时候,手指指腹通过破dòng按了一下墙壁上的瓷砖。”
“好!”师父高兴地捶了一下墙壁,说,“有了这个东西,定案指日可待了!”
林涛没有因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骄傲,依旧谦虚地说:“如果不是陈总督促,我们就准备放弃寻找指纹了。真的如陈总所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啊。任何没有可能的事qíng,都有可能发生。”
师父赞许地点了点头,说:“收队,休息。让他们马上把这枚现场指纹的样本送到侦查部门去,作为排查依据,我们回去等侦查部门明天的好消息吧!”
因为刚过完节加上上班第一天的过度疲劳,回到宾馆后,我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冬天的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户晒在我的脸上。我拿起身边的手机一看,居然快九点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来不及洗漱,就跑去了专案组。
师父早已经坐在专案组办公室里,黑着脸。
“实在不好意思,”主办侦查员说,“经过前期排查,古香兰生前非常好客,乐善好施,人缘关系很好,而且特别喜欢小孩子。经常去她家玩耍的可能知道chuáng头柜藏钱的符合年龄范围的小男孩,我们共找到十七个。”
“怎么会这么多?”师父说,“不是有指纹吗?很好排查吧?”
侦查员一脸为难的表qíng,说:“因为都是孩子,我们的排查工作受到了很大的gān扰。村民们对我们提取孩子指纹的要求有很大的抗拒,村里的学校校长都出面了,还说要反映到县教育局,说我们这样的行为会给孩子心理造成yīn影。”
师父沉吟了一声,一边翻看着笔记本电脑中的尸检照片,一边说:“说的不无道理,这样大范围提取小孩子的指纹,确实不合适。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林涛放下电话,说:“刚接到电话,金条上的指纹和我们提取的卫生间里的指纹认定同一。”
“金条?”我茫然地问道。
师父皱皱眉头,看着我说:“谁要你睡懒觉迟到的,前面的都没听吧?”
我瞪了眼大宝,心想你自己起chuáng,不知道喊我?
大宝赶紧接过话茬儿:“今天早上,有村民在村里的垃圾堆放处发现了一个装着几根金条的小袋子。金条上有血,所以赶紧报了案。”
“哦,”我说,“是凶手的父母害怕我们发现,所以扔了赃物吧。”
师父点头说:“有了金条上的指纹作为参照物,这枚指纹肯定是凶手留下的。”
“不过,”侦查员害怕师父又要让他们去qiáng取指纹,说,“我们取指纹的难度很大。”
“十七个小孩当中,有左撇子吗?”师父的话锋突然转了。
侦查员翻了翻记录本,说:“有一个。这个小孩子叫桂元丰,一个月前刚满十四周岁,上小学六年级。是这十七个孩子中间最老实的、学习最好的,也是古香兰最喜欢的,经常被叫去古香兰家里吃饭。”
“那,取他一个人的指纹进行比对总可以吧?”师父说。
“为什么?”侦查员一脸迷惑,“我们觉得他是最不像凶手的那个。”
师父笑了笑,说:“看一下古香兰和朱凤的损伤。”
我凑过头去看照片,经师父这么一点拨,瞬间想通了。我说:“明白了。古香兰的姿势是头朝北墙,左手靠东墙仰面躺在chuáng上时遇害的,凶手站在古香兰右手边,古香兰头部一侧有chuáng头柜阻隔,所以如果凶手右手持斧的话,砍出来的创口应该是纵向的或是斜行的,而古香兰的创口都是水平的,只有凶手是左手持斧才能做到。”
“我也明白了。”大宝说,“朱凤背部的创口是凶手骑跨在她的腰部用斧子一角形成的,创口平行排列,却全部向左边偏斜。如果是右手拿斧,应该是向右边偏斜。”
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侦查员说:“听明白了吗?”
侦查员似懂非懂,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试一次吧。”
这是一个关键xing的推断,正是因为这个推断,案件顺利破获了。
侦查员在秘密搜查桂元丰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焚烧物体的痕迹,取了一部分灰烬,做出了两名死者的DNA分型。这应该是凶手的父亲焚烧血衣的时候留下的灰烬。
经过现场指纹和桂元丰的指纹比对,认定同一。
案件办成了铁案。
讯问未成年人时,应有监护人在场。因为桂元丰的父母涉嫌包庇罪也被关押,所以桂元丰的班主任陪同桂元丰接受了讯问。
师父带我们一起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正在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爸爸赌博欠了人家好多钱,”小桂抹了抹眼泪,说,“妈妈天天在家里哭,我想帮他们。”
“你怎么知道古香兰的chuáng头柜里有暗格,暗格里面有金条的?”侦查员问。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去找朱阿姨玩,看见古奶奶在chuáng头柜里拿过钱。”
小桂说,“我当时还想让古奶奶再表演给我看一次那个机关,不过古奶奶神秘兮兮地不让我看。”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也难怪,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是没有必要设防的。只是这个古香兰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居然能把这件事qíng记到六七年以后。
“你为什么要杀人?”侦查员说。
“因为我刚把金子装进口袋,古奶奶就醒了。”小桂说,“她认识我的,我只有用斧子砍死她了。后来我就想跑掉算了,结果走到院子里,看见朱阿姨从屋里跑了出来,可能是听见我砍人的声音了吧,于是我就也去砍她。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我和她打了好一会儿,她才倒到了地上。后来我又用斧头捅她,问她到底服不服。”
我看了师父一眼,心想,这心理又被你猜对了,真牛。
“你砍了她多少刀?”侦查员问。
“不知道,当时天好黑,只能看到个人影。”小桂说。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朱伶俐?她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我忍不住问道。
小桂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侦查员,意思是问他需要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侦查员点点头。
小桂说:“她一直蹲在院子里哭,我怕别人听见,没办法。”
“没办法?”我的牙被自己咬得咯咯直响,“那你还猥亵她?”
小桂一脸迷茫,显然不懂我说的“猥亵”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脱了小女孩的裤子?”侦查员问,“你gān了些什么?”
小桂听罢立即红了脸,缓缓低下头,喃喃道:“我就是想看看女孩子和男孩子的那里有什么不同。”
师父显然是听不下去了,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们一起离开。
“唉,”大宝直起腰,叹了口气,嘟囔道,“这都是些什么教育呀!”
师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桂见我们要离开,急着说道:“叔叔,等等。”
师父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明天就开学了,我能去上学吗?”小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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