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系列4:清道夫_秦明【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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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我说,“如果是我,我也会最先对尸体周围进行勘查,去寻找一些可以提示死者受伤后运动轨迹的血迹。”

  “可是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所有的血迹都局限于死者身下的泥土,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赵永说。

  我微微一笑,说:“不奇怪,结合死者是在小路旁边倒伏,周围的鲜花又没有明显而多余的踩踏痕迹,说明她中刀后直接倒地,没有再动弹过。仅此而已。”

  “可是你说过,失血死亡是有个过程的,而且中刀后很痛苦,怎么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死去呢?”陈诗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好勘查装备,站在了我的身后。

  这是早上我们发生争执后,陈诗羽主动找我说的第一句话,看得出来,她很好学。

  大宝怕我不理睬她,引起尴尬,抢着说道:“哦,是这样的,你看见她的损伤部位了吗?大约是在左侧背部第四根肋骨周围,这个位置是心脏所在的位置。人的心脏被刺破裂后,不同的人会有极大的个体差异。”

  “个体差异?”陈诗羽问道,“什么是个体差异?”

  “个体差异就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在同样损伤或同样环境下,会引起不同的反应。”我为了缓解气氛,在大宝回答之前说道,“心脏破裂后,大部分人不会马上死去,但会很快死去;有少数人可以狂奔数百米才死去;还有少数人可能出现心跳骤停,立即死去。”

  “哦,”陈诗羽点点头,说,“她就是最后一种qíng况。”

  “凶手下刀稳、准、狠啊。”大宝说。

  我摇摇头,说:“也有可能就是瞎猫遇见死耗子,在大半夜的,一刀就可以让一个运动中的人直接丧命,职业杀手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吧。”

  “昨天是yīn历十三,天气大好,月朗星稀。”赵永说,“我们已经调取了气象资料,昨天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这个区域是一轮明月当空照,能见度很高。”

  “嚯,那可真是花前月下了。”林涛此时已经勘查到我们的背后,他直起身子扭了扭腰,说道。

  对地面的现场勘查是很辛苦的,因为勘查员要不断地弓着腰,寻找地面的痕迹。时间长了,什么腰肌劳损、椎间盘突出之类的毛病,就成了现场勘查员们的顽疾。

  “我说你的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大宝奚落道,“花前月下是形容两个恩爱的人好吧?这儿就一个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luǒ体死了的女人,哪儿来的花前月下?”

  “你怎么知道周围没有一个luǒ体男人的尸体?”林涛戴着口罩,但是我能想象得出他口罩后面龇着牙的表qíng。

  “拜托,林大科长。”赵永说,“我们这里治安稳定,一具尸体的压力就够大了,来两具,我们可就喘不过气来了。这明显是一个xing侵害的现场嘛。”

  “我也觉得是。”大宝说,“凶手即便是个男人,也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美女和野shòu,哪儿来的花前月下?”

  我见他们把早晨的话题拿出来欢快地讨论,偷偷看了一眼陈诗羽。而此时陈诗羽也在看我,一脸疑惑。

  “你们说是xing侵害,有依据吗?”我gān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转脸问赵永。

  赵永摇摇头,说:“在测量肛门温度的时候,我们检查了死者的会yīn部,没有损伤,yīn道擦拭物做了jīng斑预实验,也是yīnxing的。”

  第二章

  “哦,我以为你们确认这是个xing侵害的现场呢。”我说。

  赵永瞪着眼睛说:“luǒ体女尸啊,难道不是xing侵害吗?难道在这个气温都有十七八度的晚上,还会冻死?反常脱衣?周围也没有发现衣物啊。”

  “脱衣服不一定就是xing侵害,我们不能根据尸体有没有穿衣服来判断案件xing质。”我说,“对了,你刚才说周围没有衣服?外围搜索进行了吗?”

  赵永说:“还没。我说的是,尸体的旁边没有衣服。”

  我点点头,对林涛说:“你们勘查得怎么样?”

  林涛说:“什么足迹都没有发现。”

  “啊?”陈诗羽叫道,“怎么会呢?我刚才听侦查员说,这条小路的一头连接大路,另一头是死路。花圃没有踩踏的痕迹,小路上没有足迹,那凶手是飞出去的?”

  “你的思路不对。”林涛纠正陈诗羽的观点,“现场勘查的原则,就是发现什么,然后验证什么;而不是根据一些简单的案qíng就判断一定能发现什么。比如,这条小路虽然是土路,但是因为很久没有下雨,灌溉也灌溉不到路上,所以土质很坚硬。我们都知道,在光滑的地面上,可以寻找到灰尘加层足迹,在土路上只能找到立体足迹。那么在不可能有凹陷的土路上,灰尘加层足迹和立体足迹都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qíng况。”

  陈诗羽转了转黑黑的大眼珠,仿佛没听懂。

  林涛微微一笑,温柔地说:“有空我再细细教你。”

  “现场啥也没有,我们是不是要去尸检了?”陈诗羽问道。

  我摇摇头,说:“现场勘查结束的标准是能勘查的地方都勘查完毕了,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疑点。这个现场远远达不到现场勘查结束的标准,因为死者的衣服和一只鞋子还没有找到。”

  “那要怎么办?”陈诗羽接着问。

  我转头对身后一言未发的年支队长说:“年支队长,你可以通知殡仪馆来车了,把尸体先运去解剖室吧。这具尸体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好寻找发现的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是配合你们汀棠市的刑警同事,对外围现场进行搜寻。”

  年支队长话少内向,只是微微点头,便去一旁拿出手机布置工作了。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说:“我们顺着小路走,一边赏花,一边进行外围搜索。搜索的重点是死者可能丢弃在花圃中的衣物,还有就是花圃中可能存在的踩踏痕迹。”

  几个人点点头,顺着这条可以通过一辆汽车的道路,向西边一望无际的花圃深处走去。

  我们几个技术员一边走一边仔细寻找花圃中的可疑迹象,陈诗羽一个人捏着一朵花,低头漫步。

  大宝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涛,说:“看见没,她捏的那朵花,是刚才韩亮给她的。”

  林涛回头看了一眼,瞪了瞪大宝说:“你真是跟娘儿们似的,八卦,变态,死变态!”

  大宝哈哈大笑,说:“你别朝我撒气啊。”

  我正色道:“认真找,别分心。”

  才走出一百米,我们就发现小路的南侧,在一堆拆下来、叠整齐的大棚塑料布的中央,有些深色的东西。

  “找到了!”我欣喜道,“我看见了一只运动鞋!”

  衣服并不是刻意地隐藏在塑料布的中央,而是凌乱地散落在这里。不过,塑料布堆起来有半人高,而且面积不小,所以,散落在这里的衣服并没有被初步勘查的民警所发现。

  大宝蹲在路边,捡起离路边最近的一条内裤,左右看了看。

  我从勘查箱里拿出几个物证袋,说:“先别看,照相固定好,然后放进物证袋里,回去慢慢看,别在这里给泥土污染了。”

  林涛从勘查箱里拿出一沓号码牌,对塑料布堆中散落的衣物进行编号;陈诗羽则抄起相机,对衣物进行拍照。经过了几起案件的磨炼,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很快,衣物都被拍照固定,然后被提取到物证袋中。

  “我继续往前走走看。”林涛说,“小羽毛,你和我一起吧。”

  我点点头,仍然蹲在塑料布的旁边,看着地面泥土的qíng况。

  大宝说:“衣服周围的鲜花没有踩踏的痕迹,泥土上也没有足迹。”

  我说:“是啊,我也是在看这些问题。现在问题就来了:死者为什么在这里脱衣服,而且脱到一丝不挂,然后又死在一百米开外呢?从死者脱落一只运动鞋的迹象看,她脱衣服的时候应该很慌张,而不是很从容。脱衣服导致了鞋子的脱落,另一只鞋子又没脱,脱落的鞋子又没有穿上。关键是,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抵抗、打斗的痕迹。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女孩子在荒郊野外,乖乖地脱掉了衣服呢?”

  我和大宝都没有吱声,蹲在塑料布堆旁边发愣。

  突然,远处传来林涛的一声叫喊,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我站起身来,朝西方望去。此时,林涛和陈诗羽已经在三四百米开外了。因为地处空旷,而且周围非常安静,所以,林涛的声音才破空传到了我们的耳中。

  我和大宝快步跑到了林涛旁边,顺着林涛的手指,我们看到了路北侧二十米处,有一个砖砌的dòng口,黑dòngdòng的,看不到里面。

  “什么qíng况?”我浑身肌ròu一紧。

  此时林涛脸色煞白,嘴唇正在微微发抖。

  见林涛一时接不上话,陈诗羽淡定地说:“我们刚才走到离这里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的时候,看到路北侧的鲜花中央有被踩踏的痕迹。顺着踩踏的痕迹,我们走了二十多米,就看到了这个dòng口。踩踏痕迹就是在dòng口消失的。”

  “dòng口有什么好怕的?大白天的。”我疑惑地看着林涛。

  林涛仍在瑟瑟发抖,没有答话。

  我在路上,顺着这个离路边大约三米的踩踏痕迹,往回走。踩踏痕迹很明显,大约有一个人的肩膀那么宽。

  我重新走回林涛的旁边,说:“别在这里发愣了,快去看看踩踏痕迹里,有没有可以作为证据使用的足迹。花圃里面的土和路上的土不一样,是松软的,有可能会留下立体足迹。”

  林涛这才回过神,走进花圃,蹲在地上看痕迹。

  听见林涛叫喊声的年支队长和辖区的派出所所长此时也跑到了我们的身边,年支队长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qíng了?”

  我笑了笑,说:“林涛就喜欢大惊小怪,没什么,就在这里发现了踩踏痕迹,还不知道能不能和本案扯上关系。”

  “还有,我们发现了一个dòng口,不知道那是什么。”陈诗羽指了指砖砌的dòng口。

  派出所所长说:“哦,那是一个防空dòng。解放前遗留下来的,老百姓自己挖的一个土dòng。后来这个花圃的主人又给它修葺了一下,作为一个地窖吧。我们也问了,他们平时用不到这个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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