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秦明系列5:幸存者_秦明【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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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让我们留下来办这个jiāo通肇事逃逸案件?”

  “不好吗?多看看jiāo通事故,也是积累自己的工作经验。”

  “好是好,但是,这里好像不是很重视。”我低声说。

  “为什么不重视?”

  “因为家属不要求破案。”

  “家属不要求破案,就不破案了?公安机关是牛?不抽不gān活?”

  “可是……”

  “别可是,你好好想想,我们的工怍是做什么的?逝者是不是该分尊卑?生命该不该估价?”

  师父的一番话把我问住了。

  我愣了好半天.才发现师父已经挂断了电话。

  “老陈又骂你啦?”陈诗羽说,“难道他让我们在这里办jiāo通肇事案件?”

  我点了点头。

  “哎哟,真是的。”陈诗羽噘着嘴说,“连续办案,不怕累坏人啊。”

  话还没有说完,陈诗羽的手机响了,是师父发来的一条短倌。

  “别啰唆,累不死你。”

  “你们谁身上带监控了吗?”陈诗羽叫道,“我说话老陈怎么听得见?”

  “你爸太了解你了而已。”韩亮靠在门框上,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下面,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在jiāo警队里坐了半天,和几名jiāo警一起研究下一步工作思路。显然,对于我们的介入,他们是不欢迎的。

  “下一步就走访一下,如果真的没有目击证人,这案子肯定是没戏。”jiāo警支队事故大队大队长王一凡说。

  “我觉得可以调取县道上距离现场最近的监控,两头的都要。”陈诗羽说,“可以分析一下车流量的qíng况。”

  “不用分析。”王一凡说,“我们很了解,这条县道上每天要经过几千车次,你怎么知道这几千辆车中间,谁是肇事者?”

  “可能不知道谁是肇事者,但是范围绝对没有几千辆那么大。”我说,“如果只是几十辆,是不是就很好查了?”

  “怎么可能?”王一凡露出一丝冷笑,“我负责这条县道在我市范围内的所有事故,我还能不知道这路上车流量怎么样吗?”

  “如果我们可以告诉你具体肇事的时间范围,以及肇事车的大概车型,是不是范围就小很多了?”我说。

  王一凡一时语塞。

  “不怪你们。”我说,“毕竟jiāo警和我们刑事技术接触得少。这样吧,今天晚了,明天给我一天时间,然后咱们再议。”

  “我们真的很忙。”王一凡说,“每天都有几十起事故要出警。”

  “你忙你的。”我说,“我们忙我们的,不过终究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没有多大把握,但是我们既然来了,自当竭尽全力。”

  “我以为你只是应付师父呢。”林涛说,“没想到你还真是投入进去了。”

  “师父的几个问题把我震着了。”我笑了笑,说,“不过现在我不告诉你们是什么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只有等破案了以后才能回答。”

  “如果jiāo警不竭力配合我们,我们的工作难度也是很大的。”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没关系,至少要让jiāo警同行们看看我们刑事技术有多牛,哈哈。”

  “你有思路了?”大宝问了句。

  大宝开口说话,让我感到十分欣慰。原本多么阳光、话痨的大宝,突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虽然大家不说,但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怪滋味。

  宝嫂的案子陷入了僵局,勘查组所有人都很沮丧和无奈。同时,勘查组所有人都因为大宝放下包袱,继续参与办案,而对他肃然起敬。其实这个一直以来让人觉得呆呆的男人,真的是有他另外的一面。

  2

  第二天,我早早地叫醒了勘查组的各位同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虽然应我们的要求,现在延期进行保护,但是当我们进入现场的时候,发现这个现场确实没有保护的必要了。

  现场已经被打扫得gāngān净净,死者原来躺卧的chuáng上,chuáng单被褥都已经被焚烧,并且换成了新的。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没有丝毫命案现场的感觉。

  “报案的是死者的儿子,是在事发后一天才报案的。”我说,“所以现场被严重破坏了。不,应该说现场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林涛的眼神里闪出了一点儿火花,“家里显然不是jiāo通事故的第一现场,只是死亡的现场。对一起jiāo通事故来说,死亡现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现场。”

  “英雄所见略同。”我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去看看那个刹车痕吧。”

  从现场屋子里走出去二十几米,便是那条县道。虽然经过了两三天的尘土覆盖,但那摊渗入水泥地面的血泊依然存在。

  血泊的周围还有许多滴落状血迹,血泊的后侧有深深的刹车痕迹。

  我看了看血泊的位置以及刹车痕迹的位置,走到一边,靠在路边的白杨树上,沉思。

  林涛和陈诗羽打开勘查箱,拿出卷尺和标示牌。

  “你们看,这刹车痕是由四条平行的黑色刹车印组成的。”林涛说,“说明该车辆的后轮是四个轮胎的。”

  “嗯,卡车。”陈诗羽说。

  林涛一边说,一边拉开卷尺测量了一下,说:“最外侧轮胎的间距达到了两米五,这可是一般的卡车不能达到的尺寸。”

  “嗯,重型卡车。”陈诗羽说。

  “老秦答应jiāo警队能够解决两个问题,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其中的一个。”林涛拍了拍手套上的灰,高兴地说,“老秦,死亡时间的问题就靠你了啊。老秦,你在听吗?”

  林涛的呼叫把我从沉思中拽了出来,我说:“啊?什么?”

  “通过后轮间距,我们可以判断出肇事车辆是一辆重型卡车。”林涛说,“这毕竟是个狭窄的县道,选择从这里通行的重型卡车不会太多,这就大大缩小了侦查范围。你那边如果能判断出一个大概的肇事时间,这案子我估计不难破。”

  “是啊,卡死县道两头的监控,算好时间,就能框定嫌疑车辆了。”陈诗羽说,“把我们刑侦的办法拿到jiāo警部门来用,很容易奏效啊。”

  我点点头,说:“死亡时间不难推算。”

  “不难?”大宝说,“现在死者已经死亡两三天了,超过24小时就不可能推算出以小时为单位的死亡时间,只能以天为单位了。而且死者是死亡后一天多才报案的,当时市局孙法医去殡仪馆看尸体的时候,也没有推算死亡时间的指标了。”

  “胃内容物呢?”陈诗羽说。

  大宝摇摇头,说:“第一,家属不让解剖。第二,没人知道他末次进餐是什么时候,怎么推算死亡时间?”

  我笑了笑,说:“大家别忘了,我们听取案件汇报的时候,侦查员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大宝、陈诗羽和林涛异口同声道。

  “侦查员描述了死者老婆孙凤发现尸体时的供述。”我说,“孙凤说,她大约傍晚6点钟回到家里,发现牛建国躺在chuáng上,她拉了他一下,拉动了他的胳膊,但是感觉手指是硬硬地蜷缩着的。”

  “明白了。”大宝说。

  几个人都转脸看他,但是大宝并没有说下去。几天来,大宝一直都是省着字儿说话。

  我只好接着往下说:“尸僵是在人体死亡后两到三小时开始形成,最先在小关节形成,逐渐向大关节蔓延。根据孙凤的供述,傍晚6点的时候,牛建国的小关节已经完全形成尸僵,但是大关节还没有形成。根据经验,这样的qíng况,应该是死者死亡后四个小时左右的状态。”

  “肇事时间是下午2点?”陈诗羽说。

  我摇摇头,说:“还要算上牛建国自己走回家,躺到chuáng上,伤重不治这一段时间。这个时间不好估算,因为我们不知道牛建国的伤qíng如何,大概多久能导致他死亡。所以,我们要放宽两个小时。”

  “肇事时间是中午12点?”陈诗羽说。

  “尸僵产生的qíng况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我说,“我们只能说是12点左右,至于左多少还是右多少都不好说。所以我觉得定在上午10点到下午2点之间比较保险。”

  “四个小时的时间范围。”林涛沉吟了一下,说,“比起孙凤早晨6点出门到晚上6点回来,也算是缩小范围了。”

  “先试试查监控吧,说不准直接就破案了。”陈诗羽说。

  “我刚才说的一切,都建立在这是一起jiāo通肇事案件的基础上。”我说,“但如果这不是jiāo通肇事案件,我们把死亡时间算得那么jīng确也起不到丝毫作用。最终的结果,就是永远找不到肇事车辆,而凶手则永远逍遥法外。”

  “不是jiāo通肇事?”陈诗羽说,“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

  “不是jiāo通肇事,那这个刹车痕怎么解释?”林涛指着地面说。

  “刹车痕?”我笑了笑,说,“你如果沿着这条县道走完,我保证你能发现几十条这样的刹车痕。刹车痕很顽固,下雨都冲不掉,会保留很长时间。咱们没有依据说这条刹车痕和牛建国的死亡有着必然的关联,我们不能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你是说,巧合?”林涛说,“可是刹车痕旁边就是血泊,这样的现场条件,你让我们不去往jiāo通肇事上考虑,而去考虑命案,去考虑巧合,是不是有些牵qiáng?”

  “是啊,不能因为我们是刑警,就总是有疑罪妄想吧。”陈诗羽说。

  “作为一名刑警.就应该多疑一点儿。”我哈哈一笑,说,“恰恰相反,我认为这起案件有可能是命案的主要依据,恰恰是这条刹车痕。”

  大家都一脸茫然,我笑着拿过了林涛手里的卷尺。

  “来,你拉着那头。”我说。

  我们把卷尺的一端固定在血泊的边缘,另一端固定在刹车痕的尽头。测量结果是六米。

  “我们知道,重型卡车吃重主要在后轮,所以它的后轮刹车痕迹比前轮要深得多。被尘土覆盖后,我们依旧能看见的,是后轮的刹车痕迹。也就是说,死者倒地的位置,与重型卡车后轮胎的距离是六米。而一般的重型卡车,整车长其实也就六米半,后轮到车头平面的距离其实也就六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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