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几名护士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做梦?”大宝说。
“你也听到了吧?”我说,“哪有做梦也做一样的?”
“脑电波影响啊。”大宝不以为然,“我和梦涵就经常做一样的梦。你没听说过吗,现在科学家认为人的脑电波可以互相影响,这可能就是我们说的感应,或者是默契?”
“别扯,总不能一个医院的人都有感应吧?”我说。
“会不会是地震啊?”一名护士说。
“不会吧,没觉得摇晃啊。”另一名护士说。
深更半夜里的一声巨响,对一个城市来说,确实很不正常。虽然目前还看不到有什么异常的qíng况,但是职业敏感告诉我,一定会有事qíng发生。
我思忖再三,拿手机拨打了指挥中心的电话。
“你也听见啦?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啊?”接电话的是我的师弟李洋,他知道我打电话的目的后问。
“省立医院。”
“是的,那边出事了。”李洋说。
我的心里一沉,暗自佩服自己的直觉:“什么事?这样看,不是天灾,是人祸吧?”
“天灾我们哪里管得了?”李洋说,“但是现在还没有明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刚龙番市局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绿竹花园小区有一户人家爆炸了。那个绿竹花园小区你知道的吧?就在省立医院后面。”
“住宅区爆炸?”我感到匪夷所思,以前听闻的爆炸都是发生在工业区,住宅区怎么能爆炸呢?我接着问道:“什么东西爆炸?”
“还不能确定,报警人说是听见巨响,然后在窗口观望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户人家的窗户往外冒黑烟。好像火势发展得很快,刚才消防部门从前方传回的消息,他们到现场后,大火已经充斥了整个屋子。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就从黑烟变成大火了。目前火还没有熄灭,但一名消防战士奋力救出了一个伤者,现在应该送到省立医院了。”
我站在窗口,似乎看见住院部大楼前方的急诊部大楼门口有灯光闪烁。
“希望只是个小事故,别是个亡人火灾,更别是涉爆案件。”我叹了口气说。
城市的夜,很快又恢复了宁静。而我不可能恢复平静。
我在病房里不断踱步,思忖着各种可能xing。
“不然你去看看吧,这边我一个人能照顾得了。”大宝显然更加不能平静。
我满怀歉意地点点头,转身出门下楼。
出了住院部大门,我就开始一路小跑到了急诊部。省立医院的急诊部没有安静的时候,即便是深夜,也是人声鼎沸。我左右看看,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找不到哪一间急诊室才是刚才爆炸伤者的所在。于是,我就开始找起了警服。
方法很有效!我很快就找到了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守在一间诊室的门口。
我走上前去,出示了警官证,说:“你们好,我就是想了解一下qíng况。”
警察点点头,说:“1点42分,绿竹花园11栋302室,发生了爆炸。我们和消防队最先到达了现场。我们主要负责疏散,消防队灭火。当时主要是卧室的窗户往外冒火,一名消防队员就从隔壁的窗户靠近了事发现场。现场卧室窗户边的一角,蜷缩着一个男人,消防队员就冲进去把他扛了出来。”
我跟随着警察的描述,开始脑补当时的qíng况,对消防队员不畏艰险、出生入死的jīng神崇敬不已。
“伤得厉害吗?”我问。
“衣服、头发都烧没了,身上也大面积烧伤。”警察说,“现在医生正在看,不过刚才医生出来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神志还不清楚,不能对话。”
“现场还有别的人吗?”我问。
“这就不知道了。”警察说,“火很大,人进不去了,只有等灭火后才知道。就是有,也是尸体了。”
我心中祈祷着,和警察告别,独自向医院后方的绿竹花园小区走去。
走到小区门口,我就听见人声鼎沸。这里毕竟是案发现场,果真和城市其他地方的平静大相径庭。
小区已经很陈旧了,虽然所处地理位置很好,周围有医院、有学区、有菜市场,但因为楼房老旧,房价也并不是很高。11栋在小区的正中间,楼下已经围起了许多群众,在议论着什么。
一个矮矮胖胖的政府官员,在群众的“围攻”中掏出手帕不断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你看你看!”一名男子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看到我们家窗户上面墙壁的裂痕了没有?”
从男子手中手电筒照she的位置来看,这名男子住在案发现场的楼上。
“我们这辛苦一辈子赚回来的房子,成了危房,政府可不能不管!”男子态度qiáng硬。
“就是!”一名老大妈说,“我家的墙也都裂了!必须拆迁!”
“大家不要着急,我知道大家的难处。”官员说,“我们现在正在积极调查原因,调查结束后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结果。”
“什么意思啊?”一名男子说,“那如果搞破坏的人没钱,是不是就不赔了?”
“是啊!没钱就不赔了吗?”
“反正这是政府的事qíng,赖不掉!”
话音一落,周围的群众都附和起来。
“不是不是。”官员说,“政府一定依法办事,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群众还在和官员理论着什么,我独自走到了楼下的糙坪,抬眼朝302室看去。
302室的卧室窗户黑dòngdòng的,屋内还不断有黑烟往外翻腾。我看见窗户里偶尔有光束闪过,判断是消防队员已经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了中心现场进行搜索。
窗户的下面,是小区的糙坪,糙坪上放着一个液化气罐,气罐周围的小糙都已经被烧焦。一个消防队员正拿着一根水管对着气罐进行冲刷。
“这是?”我走到一旁问道。液化气罐的热气似乎还可以扑到我的脸上,我似乎看到气罐还有些发红,可能是剧烈燃烧的原因。
“请远离,这里不安全。”消防队员说。
“哦,我是公安厅的。”我出示了警官证,说,“这个,是爆炸的原因吗?”
队员转头看了看身后正在指挥的队长,示意我去问他。
队长看见我在询问,就走了过来,说:“是的。火被扑灭后,我们的队员进了现场,看到这个罐子还在冒火,为了紧急降温,就把罐子用消防绳索扎好,降至楼下,现在温度已经降了下来,问题不大了。”
“可是,我感觉液化气罐爆炸,应该炸得四分五裂啊,怎么这个罐子还是完好的?”我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队长耸耸肩膀,说,“爆炸冲击力还是不小的,你看,窗户、防盗窗什么的,都被冲飞了。中心现场的卧室大门也被冲碎了。”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三楼窗口之所以是黑dòngdòng的,是因为窗户和防盗窗都没有了。窗户和防盗窗因为冲击波的作用,被打到十米之外,落在小区的糙坪上。我走到窗户旁边,看见窗户的外框虽然完好,但是玻璃已经全部被击碎了。防盗窗更是连同铆钉一起被拔起打出。可见,冲击波真是威力十足。
“虽然冲击波力量很大,但是真实的杀伤力还真不咋地。”队长说,“我们在现场救出一个伤者,初步检查了一下,就是烧伤,倒是没有看到冲击波造成的损伤。”
“冲击波一般都会造成内脏损伤,外表看不出来吧?”我说。
队长挠挠头,说:“啊?这样啊。不过这人好像还好,我们的队员扛他的时候,他还蛮配合的,不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点点头,说:“冲击波之所以能把窗户打出来,是因为窗户玻璃够结实,整面窗户的受力面积也比较大,所以容易被击飞,这和一面风筝可以飞上天,而仅仅是竹子框架就飞不了的原理是一样的。”
队长若有所悟。
突然,三楼黑dòngdòng的窗口,探出了一个脑袋:“队长,艾玛(唉呀妈呀),吓死我了,有尸体。”
进屋搜索的队员cao着一口标准的东北话。
“果真是个亡人现场。”我惋惜地低叹了一声,“我能上去看看吗?”
队长思考了一下,从车里拿出一个安全帽,说:“我带你上去。”
走到楼道口,我就闻见了一股焦煳的味道。经常出入亡人火灾现场,几乎已经熟悉了这种被水冲刷过的焦煳味儿。
现场是一个两居室,进屋后有一个客厅,客厅的一边是卫生间和厨房。正对大门的走道两边是两个卧室,中心现场位于东侧的主卧室。主卧室的大门完全碎裂了,门框斜斜地挂在墙上。对面次卧室的大门也有一些损伤,看起来,是主卧室大门木材被冲击出以后撞击形成的。
整个房屋的烟熏痕迹并不明显,火场仅仅限于主卧室,而且因为主卧室的窗户缺失,大量浓烟都滚出了屋外。所以,整体上看起来,其他房间都显得比较正常,并不像一个刚被大火燃烧过的房屋。
主卧室的地面全是黑黑的灰烬,掺杂着水,显得泥泞不堪。而四周和天花板上的墙体因为高温作用,呈现出灰白的颜色。我刚走进卧室,卧室天花板四周贴着的石膏边条就掉下来一根,不偏不倚打在了我的脑袋上。
“好险,幸亏你戴了安全帽。”队长在一旁惊魂未定。
我摸了摸安全帽,并没有什么感觉,说:“死者在哪儿?”
cao着东北口音的队员指了指卧室的中央,说:“这旮旯呢,老吓人了。”
顺着队员手电的光束,我看到卧室的正中,有一个被完全烧毁的席梦思chuáng垫,只剩下卷曲的钢丝。而在chuáng垫中央的灰烬中,有一个白森森的颅骨。
再仔细看去,则可以看到一具不全的尸骸仰卧在席梦思chuáng垫的钢丝之间。因为手、足等游离端都已经烧毁殆尽,尸体所剩部分已经全部碳化,所以隐蔽在地面灰烬之中还真不太容易被发现。
我想象了一下,消防队员在现场进行搜索的时候,突然看到地面灰烬中,有一张人脸,准确地说,是一个骷髅,确实能把这个cao着东北口音、“久经沙场”的消防队员吓一跳。
“尸体得弄走。”我说。
队长点点头,说:“政府已经通知殡仪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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