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云霄推门进画室的时候,顾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走近,想要将她抱回卧室,却见她的胳膊下露出一角画纸,轻轻扯出,画纸上的那张脸越来越明朗。
他微微蹙眉。
又看了四周,才发现画像不少,大抵都是被画布蒙着的。
轻手轻脚上前,拉开画布,画像中的人物表qíng不一,却都是同一个人。
陆北深。
这张脸,乔云霄毕生难忘。
在第一次见到陆北深时,乔云霄就深感不安。那是他去A大找顾初的一次,路过篮球场就听见一片欢呼声,凑上前就看到众人像是捧月似的围着一个大男孩儿,显然他是篮球队主将,虽大汗淋漓,但高大健硕,全身透着那股子不羁就格外惹眼,尤其是那张脸,是女孩子们都会迷恋上的俊俏英气。乔云霄觉得,这个男人不是省油的灯。
等顾初军训回来那天,他亲自开车去接,却见她和篮球场的那小子走得很近,两人有说有笑似乎很熟,那一刻他觉得,那个男人将会成为不能挥去的噩梦,果不其然,这个噩梦一直折磨他和顾初到了今天。
有一瞬他很想将这些画纸撕了。
将那张脸撕毁,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有用吗?
画纸可以撕掉,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呢?
乔云霄低头看着顾初,眼底悲悯,轻抚了她的脸颊。
顾初啊顾初,我要拿你怎么办?
*
翌日,天有些闷,透不过气来。
窗外无风,悬在窗棱之上的风铃,许久才会晃动一下身体,发出孱弱的晃dàng声。顾思面临着等成绩放假,这两天可以在家休闲了,一大早就起了*做了早饭,吃得顾初直皱眉,乔云霄倒是津津有味,一个劲儿地夸顾思有贤妻良母的特质,又说,谁娶了她就等着享福。
搁平常,顾思肯定美得鼻涕泡都会钻出来,可今天有点反常,听了这番话后,闷着头就不说话了。乔云霄倍感奇怪,看了一眼顾初,顾初抬眼看向乔云霄,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别问了。
乔云霄也倒是听话,就赶忙转移了话题。
一直到了中午,陆北辰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对于这种反常现象顾初多少感到意外,依照陆北辰的架势,都恨不得上门拆了她家墙的节奏。但手机一直没响,她的心也不见得就可以放下。
等顾思又发挥了一把爱心,切了满满一盘子水果时,手机终于响了。
却不是顾初的。
顾思看了一眼来电,脸色一变,将盘子一放,拿着手机进屋了。乔云霄往里面瞅了一眼,问顾初,“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么多年,对于乔云霄来说顾思就跟自己的亲生妹妹似的,曾经也帮着解决了不少难题,所以见顾思这样,他不免也是担心。顾初多少猜出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没跟乔云霄深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她那么大了,自己的问题可以自己解决了。”
乔云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没一会儿,顾思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的表qíng有点僵,急匆匆撂了句话,“姐,乔大哥,我先下楼一趟。”
“需要我陪你吗?”顾初问了句。
“不用。”顾思的声音消失在玄关。
乔云霄将水果放下,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怕思思被骗啊。”
他是聪明的,顾初知道瞒不过他,就说,“感qíng上的事,其实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
“也包括你的?”
顾初心口堵了一下,轻声说,“对。”然后起身,站在了窗子前。
她家的窗子直对着楼下社区花园,也能将小区入口的qíng况纳入眼底。顾初看到了一辆车停在那,是辆豪车,一个男人靠着车子等人。没一会儿,她看见了顾思的身影,朝着那男人走过去。
顾初看得清楚,那人是刘继qiáng。
依旧西装革履,依旧倜傥潇洒,透着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她看得清楚,顾思在见了他后有点别扭,刘继qiáng走上前拉她的手,她甩开了。两人应该是之前吵了架,现在是刘继qiáng来和好?顾初正感不解,就见刘继qiáng将顾思拉到了车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思的qíng绪看上去很激动,拼命推搡着他。
顾思很少这样。
顾初见状,觉得qíng况不对劲,赶忙转身往玄关走。乔云霄起身问她去哪儿,她没吱声,穿了鞋就下楼。
室外更是闷热。
总像是一只手在卡着她的脖子,呼吸难当。
等顾初下了楼,跑向花园时,正好见到刘继qiáng的车子扬长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尾气。顾思就僵在原地,眼泪肆意地流。
“思思?”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像是触动了顾思的哪根神经,她的肩头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顾初才愕然发现她哭得厉害,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顾思一下子扑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姐,我们去上海吧,去上海好不好?”
☆、谁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生活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而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意外,结果往往会改变了周遭人的一生。所以说,在你生命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不可能再重新发生一次,看似不起眼,但可能就是最重要的一次转变。多年以后顾初再想起这一天顾思的痛哭,她才恍然觉悟,其实,正是顾思的举动,恰恰改变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但当时,她并不知晓,觉得不过就是一段小cha曲,一段并不和谐的cha曲,总会过去。她搂着顾思,任由她的眼泪直流,良久后才问她怎么了。顾思虽说止住了泪水,但眼睛已经哭红了,哽咽,“萧雪来琼州演出,其实都是为了他。”
顾初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她来了琼州之后就一直联系他,打他的电话他始终不接。”顾思抽泣着,“所以萧雪才会深受打击,才会让白东有机可乘。”
顾初想起之前白东的口供,提到萧雪郁郁寡欢,原来她就是想联系刘继qiáng联系不上心生郁结。可即使这样,也不至于令顾思崩溃。她没问,但顾思也就说了,只是qíng绪转得极为qiáng烈,“为什么?她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我们?我恨死她了!”
闻言这话,顾初大吃一惊。
可很快地,顾思又含泪了,语调悲怆,“姐,如果萧雪没死该多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她死。”
顾初知道这才是她的真心话,轻叹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搂在怀里,轻拍抚慰。顾思又泪不成声了,“那阵子萧雪在疯狂的找刘继qiáng,她想要跟他再续前缘,但是,刘继qiáng跟我在一起,有一天刘继qiáng的电话响了,是我接的,萧雪当时说话说得很难听,我听了也很生气,就跟萧雪说刘继qiáng已经不爱你了,你死了这条心吧,然后我就关了机,又缠着刘继qiáng带我到外面玩……我真的不知道萧雪能出事啊。”
这么一说,顾初终于明白了,顾思一直以来都在内疚,就算没有刘继qiáng,她也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萧雪。她无法安慰,有时候,人的心结只能靠自己打开,别人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萧雪的案子还有疑点是吗。”顾思揪住她的胳膊,透过泪眼看着她,“这种日子简直太煎熬了,姐,我想知道真相。”
“白东已经被抓起来了。”顾初安慰她。
“这次要去上海的还有罗池。”顾思虽qíng绪激动,但脑袋还是清醒,“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会去上海,如果萧雪的案子真的一点疑问都没有,他们为什么都跑去上海了?”
一句话问得顾初垭口。
其实,当陆北辰提出要去上海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跟萧雪的案子有关,一来,萧雪打小就举家搬迁到了上海,她算是半个上海人,所以回到上海重新捋线索肯定有助丰富案qíng;二来,她的心理诊所在上海,刘继qiáng药厂的总部在上海,排除了白东,剩下的两个男人都跟上海息息相关。
“姐,我现在比谁都想查清楚一切的事qíng。”顾思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顾初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纳入怀里,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失去了父母,这世上再没什么人能让她勇敢,除了顾思。
乔云霄也下了楼,但没上前,就远远地看着她们两个。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顾初的侧脸,那一瞬燃起的勇气,他知道着实是不易的。一个自小在蜜罐长大的女娃娃,没经过什么风雨,甚至都没尝过兜里没钱的滋味,可就在她原本要展开新人生的时候遭遇家变,父母离世,亲朋离散,乔云霄不用想都知道她该是怎样的绝望。别说是富家女,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怕是也经受不了这种打击。但她像是蜗牛一样活了下来,敛藏了所有的光芒,褪去了华丽的外衣,择了一个并不坚qiáng的却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壳将自己软塌塌的身体藏了进去,甘愿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
不,如果只是平凡,那还算幸福的。
她连最简单的幸福都够不上,因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了真正的蜗牛,一心想努力实现简单幸福的蜗牛,不希望受人打扰,也不希望打扰别人。
就只有顾思。
她是蜗牛能够探头的最大动力。
当顾初搂着顾思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开口,低低的,“有些事qíng终究还是要面对,不是吗。”
顾初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她不想明白而已。
*
翌日,下了雨,扫走了闷热,雨点砸在地上,溅了一串串热气上腾。
雨点砸玻璃的时候,顾初还在睡觉。跟陆北辰睡觉的习惯不同,她不是很喜欢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因为那种黑暗会将她吞噬。更多的,她喜欢睁眼就看见满屋子的阳光,哪怕是风霜雨水,也会证明她还在这世上活着。
手机响了,与雨点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顾初最开始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听得真切了才蓦地醒了,手机在脑袋上方震了一遍又一遍,她抓过,也没看是谁直接接了,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给你二十分钟洗漱收拾东西的时间,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手机那头的嗓音如窗外的雨水似的薄凉,又补了句,“二十分钟后你没下来,我上去。”
通话结束。
顾初在*上僵了许久,怎么个qíng况?
52书库推荐浏览: 殷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