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你的声音_殷寻【完结】(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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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很自信。”林嘉悦盯着她。

  顾初轻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实际上,也许是你想错了。”

  “那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你知道我离职的事,紧跟着陆教授来了厦门,你会认为,这不过是我使了个手段。”顾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皮没抬,目光只是落在咖啡杯沿上,有一层浅浅的咖啡沫,在空气中悄然爆裂,细细的,如不起眼的人生。

  像她的人生。

  如咖啡香醇浓烈的开始,又如冷却的咖啡沫似的挂在杯壁上无声消散。

  “你没有吗?”林嘉悦的声音听上去始终温柔如水,不知是她真的耗尽了体力还是说她在储备着令彼此都崩溃的力量。

  “我没有。”顾初对视了林嘉悦的目光,磊然而坦dàng。

  她只想离开,就这么简单。

  人生那么多的兜兜转转,纵使她如何规避,有时候也避不开一些命运上的安排。自以为是地挣扎或逃脱,大有鱼死网破架势的争斗和不甘,原以为是改变了一些人或事,但后来才发现,其实这一切都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

  所以,在她歇斯底里地消费了青chūn的余温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争不夺,不哭不闹,只想着可以活着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才能更好地死去。

  “其实我很想jiāo你这个朋友。”顾初开口,“直到我发现我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时,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林嘉悦微微挑眉看着她,“你觉得我对你一直虚qíng假意?”

  “你一向很聪明,就算虚qíng假意也会做得滴水不漏。”顾初轻叹,“可是你忘了一点,太想攥紧手中的沙子反而流失得更快。”

  “你什么意思?”

  顾初喝了一口咖啡,又轻轻放下,语气跟动作一样轻柔,“我医院的工作不就是因为你而丢的吗?”

  林嘉悦的身子怔了一下。

  她这才抬眼,看着林嘉悦淡淡笑了下,“是你跑到院方投诉了我,对吧。”

  “我……”

  “女人都有直觉,聪明的女人直觉更高。”顾初没有谩骂,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似的语气无波无澜,“那晚在大排档,你对我已经有了疑心。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做,陆教授当时不过就是帮了我一把而已。”

  无端的失去工作,她自然做不到风轻云淡,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凌双gān的事,采访陆北辰不成,反咬一口她的医德有问题,这绝对是凌双的做事风格,打击报复睚眦必报,直到在上海时遇见了凌双。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陆北辰,他怎么就在她失业后毅然决然地给了她份助理合同,可后来又一想,这种做法连她都会觉得幼稚,更别提是生xing骄傲讨厌làng费时间的他了。

  至于后来终于将目标定在了林嘉悦身上,也缘于她对陆北辰的爱意,再联想到她曾经发给陆北辰的那条短信内容,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今天她直截了当将这个问题甩出来,林嘉悦愕然而又略有躲闪的眼神告诉了她,她的判断没错。

  人生总会有些事qíng要扼腕叹息,也许林嘉悦没想到的是,她用了点手段bī得她失了业,却间接地将她推到了陆北辰身边。聪明人往往也会坏事,做得太多错得也太多。

  “你恨我吧。”林嘉悦终究还是收敛了qíng绪,这种不愠不火再加上半晌叹出的这句话,已经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我知道你成了北辰助理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顾初轻轻摇头,“我不想恨你,因为这件事还不足以让我恨你。”

  “那是因为你得到了。”林嘉悦悄然攥紧了拳头,“如果是失去,你就会痛恨我。”

  “就像你现在对我心存芥蒂一样?”顾初反问。

  林嘉悦盯着她,眼波微颤。

  “我失去过。”顾初轻描淡写地说,“在还应该肆无忌惮享受人生的时候我失去了一切,我的父母,我的家族荣耀,我的亲朋好友,我最爱的男孩儿,我的骄傲,甚至是我生活下去的勇气。不过还好,我仅存的那么一点悲悯又不起眼的尊严挽救了我,让那么一个一无所有的我能活到现在,所以,林嘉悦,你还认为我会因为一份工作的失去而去怨恨谁吗?不,我只想顺其自然地活着,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坚定,林嘉悦眼睛里出现了愕然,她没有说话,顾初也没再开口。

  有吉他声取代了非洲鼓,在燃了沙滩的热闹后又添了轻悠。有人在唱歌,醇厚的嗓音,在吉他声的陪衬下愈发引得注意。

  一首略微伤感的歌,顾初听在耳朵里,回头张望。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是刚刚拍非洲鼓的那个男孩子,他坐在刚刚拍打的非洲鼓上,怀里抱着把吉他,自顾自地弹唱,年轻阳光的脸和沉醉的嗓音引了不少人纷纷上前围观,渐渐地,遮挡了顾初的视线。

  她便转过头来,只用耳朵来享受不符合沙滩阳光味道的这首歌。

  男孩子的qíng绪染了些沧桑,她听着,心里也渐渐勒出了痕迹。

  “北辰也唱过这首歌。”突然,林嘉悦开了口。

  顾初一怔。

  林嘉悦端了咖啡杯,目光投向被围观的方向,轻轻笑着,“虽然当时他不大qíng愿,但我觉得他唱得比这个男孩子好听。”

  男孩子已经唱到副歌部分,qíng感厚重。

  顾初耳朵里塞着的全都是林嘉悦的话。

  林嘉悦没喝咖啡,杯子端起了半天又放下,沉吟了片刻,轻声说,“还是半年前的事,北辰在美国破了个连环杀人案后朋友们为他开的庆祝派对上,那天他看上去心qíng不错,所有人都想嚷着让他唱歌。如果换做平常,没人敢那么坚持,但北辰最后竟顺从了大家的意思。当时他唱得就是这首歌,我很少听中文歌,因为是北辰唱的,我就记住了这首歌,尤其是副歌部分。”

  会有一幅画面在顾初的脑里留下印记,可那是北深的,在那年的军营晚会上,她弹着吉他,与北深合唱了那首《偏偏喜欢你》,那晚的月色很美,他的声音很温柔,低低的,好听。

  可,不属于北辰。

  沙滩上小伙子的歌声萦绕了几许伤感,原本就是首苍凉的歌,顾初不清楚,陆北辰为什么会在庆功派对上唱了这首歌。

  “派对上好多人都不懂中文,不知道北辰在唱什么,可是,我知道。”林嘉悦徐徐地回忆那一幕,眼里也多少染了恰似这首歌的温凉,“就像是离别一样。”

  顾初不解地看着她。

  离别?

  “是离别。”林嘉悦qiáng调,眼底淡淡惆怅,“那一天他边弹吉他边唱着这首歌,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很远了,像是随时都要离开我的生命似的。他眼睛里没有太多的qíng绪,就在安静地唱这首歌,可我能感觉到他是对着另一个人来唱这首歌,而那个人,不是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他心里装了谁?又或者,以后的他能爱上谁?我,其实有点嫉妒。”

  顾初心中五味杂陈,林嘉悦口述的画面似乎很美,因她的苍凉染上了无尽的美,可也告诉了顾初一件事,陆北辰会弹吉他。北深很讨厌摆弄乐器,当然,他也不爱唱歌,那一年他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开了嗓,等她跟他好上的时候就不厌其烦地让他学吉他,他每次都很不耐烦。

  相比之下,陆北辰比北深会做很多的事,那些多出来的部分,就是不同于北深的部分。

  “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订婚了吗。”顾初不清楚林嘉悦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件事,想到陆北辰在上海见了林家父母,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心尖有点疼,这两人都已成定局,林嘉悦又何必跑来质问?

  就算陆北辰来了厦门又如何?

  林嘉悦没接她的话,就是在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有点后背发凉。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良久后,她才说。

  顾初见她这个神qíng,心“咯噔”一声,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在滋生蔓延。

  “罗池给北辰送信那天我在。”林嘉悦看着她,缓缓道出这句话。

  指尖的末梢神经刺痛了一下,是杯中的微凉扎了她的手指,顾初没说话,呼吸略有急促。

  “你走了,北辰醒了之后接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你留的那封信。”林嘉悦拿起勺子搅动了咖啡,许是心乱了,gān脆将勺子放到了jīng致的白瓷盘中,清脆的声响像碎了谁的心。“他拿着信避开了罗池去了花园,当然,他不知道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在后面跟着。顾初,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他看信时的样子。没拆开信的时候他含着笑,可看完了信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表qíng都没有,就静静地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他还发着烧,就一直坐在那儿,直到下雨了他还在那坐着。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很想冲上去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他那么绝望?”

  顾初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下似的,剧痛要命。

  她不能心疼啊。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封信就是你留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林嘉悦寂寥地说,“顾初,你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换做其他女人哪会这么舍得让他难过?”

  心疼蜿蜒入掌,手心又连着手指头在疼。

  她不知道他会那样,就像,她不知道当年与北深的离别竟成了永远一样。

  “没错,是我害的你失去了工作,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会觉得自己是疯了。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内疚,因为你把北辰的心给抢走了又伤害了他。”林嘉悦说到这儿,声音有点哽咽。

  顾初无力争辩,“我没有……”

  “你想知道北辰跟我父亲说了什么吗?”林嘉悦眼神变得犀利。

  她不想知道。

  可为什么,心里还有点期待?

  “那天是我父亲的生日,一直以来我父亲都知道我喜欢北辰,这么多年我只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的父亲,作为女方的长辈,为了我不惜拉下颜面提出让北辰跟我订婚的请求,结果,他拒绝了我父亲,当着我还有我母亲的面,说他一直视我为妹妹。”林嘉悦的qíng绪变得激动了,“多少年了,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等着他候着他,可是他,只当我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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