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盛天伟。
他一路开着车,车速很快,光影打在车窗上,如一簇簇绽放的花儿,然后快速消散。一条通往郊区的高速路,两旁都是树影重重,如匿藏在黑暗中的灵魂,打算,要人命的灵魂。
后视镜中偶尔闪过他的脸,冰冷的脸,薄唇紧抿,眼神寒凉。
他注视着挡风玻璃前的笔直马路,再远处无了光,就成了黑兮兮的一片。脑海中是饭店经理的话。
“盛总,我们后来依照您的吩咐检查了那晚您助理喝过的酒和用过的杯子,酒没有问题,但杯子的确有问题,从挂在杯壁上的酒残检测出了麦角二乙酰胺成分。”
“是什么?”
“一种半人工合成的致幻剂,又被叫做LSD,这种药剂无色无味,致幻xing却特别qiáng,一般会用于毒品,偶尔服用的话都会产生知觉xing障碍。”
“从监控里能找到可疑的人吗?”
“很抱歉,监控我们已经查看多遍了但还是没有所获,投毒的人应该很清楚饭店的死角。盛总,这件事是在我们饭店发生,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我们的名誉,我建议报警。”
“这件事我会处理。”
许桐没有撒谎,她的确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所以那晚引起恐慌也不足为奇,而这一切,都是致幻剂导致。
其实,在查看监控录像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许桐有没有被下药的可能,所以,虽说表面安慰了许桐,但实际上这件事他没掉以轻心。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能避开摄像头瞅准机会成功地给许桐下药,这个人还真不简单。
盛天伟左想右想,最后联想到许桐收到的那个青灯木偶,然后,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想到这儿,他再次加大了油门,车子如深海的鱼,极速穿梭于黑夜之中。
*
陆北辰带她回了佘山实验室。
这一路上她都在闹,直到躺在了休息室的大*上,她才安静下来,蜷缩成猫,抱着枕头蹭呀蹭的,嘻嘻笑着,“终于到家了。”
他凝着她半晌,轻抚着她的头,低低道,“是的,你回家了,安心睡吧。”
她轻轻阖上了眼,唇角微微上扬。
陆北辰却失了眠,原本的倦怠在这*的风雨兼程中早就消失殆尽。刚要抽回手,她却抓住了他的胳膊,低低呢喃,“别走……别走。”
他没抽手,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
探身下来,他低问,“你希望谁别走?”
怀中的女人没反应,只是嘴唇蠕动了一下。
他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鼻骨,“初初……”
顾初又迷迷糊糊睁眼,酒劲似乎没之前那么大了,多少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鹅huáng色的灯光,像是有流光在飞舞,男人熟悉又英俊的脸离得她好近,是她记忆中的那张脸,会对她无底线纵容的那个男人。
她笑了,伸手要来抓住这张脸。
男人又顺势低了低头,任由女人的手指在脸上摩挲。
“北深……”她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是你……回来了吗?”
陆北辰的眉梢染了一丝疼痛,低低纠正,“我是北辰。”
“不……你是北深。”顾初似乎格外执拗,手指落在了他的眉梢,努力地看清楚他的模样,“你就是北深,是……北深。”
陆北辰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在怪我……所以生气了。”她的眼睛又红了。
他低叹,“初初,我没有。”
“骗人……你骗人,你都不理我。”顾初越说越委屈,眼泪就下来了。
陆北辰见她又掉眼泪了,万般无奈,起身要给她拿纸巾。她却误以为他要走,一下子晃悠着起身一把从身后搂住了他,“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
她便又破涕而笑了,像蛇似的从身后钻他怀里。
“好了,乖乖躺下休息。”他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圈住了她的身子,纵容她的肆意妄为。
“我知道你是北深……嘻嘻。”顾初的头有点沉,gān脆跟他脸贴着脸,抬手揪着他的耳朵,“就算……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是北深。”
陆北辰抬手,箍着她的脸,低低地说,“如果可能,希望陆北深这三个字永远从你记忆里消失。”
“北深……”她娇滴滴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压根没理会他在说什么,“你抱抱我,抱抱我。”
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抱住了她,又顺势把她放回*上,轻语,“睡吧。”
顾初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抱着他的胳膊,阖了双眼。
夜,静了。
连醉酒的人也安稳了。
陆北辰始终保持着靠在*头的姿势,借着光亮凝着她,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他才轻轻把胳膊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她皱了下眉头,嘤咛了一声,但没醒,很快地,又松展了眉心。
窗帘渐渐合拢。
将窗外微弱的光亮遮住。
陆北辰重新靠在了*头,许久后,从*边的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
一个带着密码锁的笔记本,但很显然,这种简单的密码对他来说就是儿戏。一页一页翻开,上面的文字隽秀雅致。
是她的笔迹。
也是她的日记本。
当他入住这里之后,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翻看的日记本,近乎快要被他翻烂了。
但不管怎么翻,里面永远就是寥寥几篇日记。
很显然,她不是一个爱把心思托付给纸张的人,而记下的这几篇,大抵都是甜蜜。
他从字里行间中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翻开一篇,其中的内容是:
17日,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司机,今天与北深看了电影,为了制造能够投怀送抱的机会我便选了个恐怖片,结果爆米花吃得底gān净都不见一个吓人的镜头,好不容易等到一惊一乍的特效出来,我顺势往他怀里扑,他却很冷静地戳穿了我的伪装,他说,一分钱特效的东西绝对吓不倒你。
真是朽木不可雕啊,记得上一次看爱qíng片的时候,他还很温柔地安慰我,现在来了个大变脸,讨厌。
不过,哈哈,晚上是他送我回来的,从城区骑着摩托回到佘山,làng漫吧。我邀请他到家里坐坐他却拒绝了,说这么晚到女孩子家里不礼貌,切,我心里狠狠鄙视了他啊,上一次都来过我家呀,今天又说什么不礼貌,我只是想介绍他给爸妈认识嘛。
天蝎座的男人,果然不好懂啊。
9日,yīn
被凌双那个傻X女人气得快断气了!
但幸好今天北深发挥了他优秀男友的特质,想尽各种办法讨我开心,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大多数都挺高傲的,但我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把我逗得哈哈大笑。其实他很少笑,很多时候也不会大笑,虽然这个样子挺酷酷的,连傻X凌双都跟个花痴似的迷他那张酷酷的脸,但我还是喜欢他笑,他的笑很迷人,他一笑,哎呦呦,我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呦就不争气地狂跳。
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想我已经爱上他了。第一次见面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早在没争吵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在球场打球了,他笑的样子很迷人,帅气极了。
哎呀,不小心说出了心思。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看不见我写的这些东西,否则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在心里鄙视我,用他的话说就是:小小年龄就学会思chūn,该打。
陆北辰“啪”地阖上了日记本,虽说看了多遍,但每一次还是无法一口气看完。
她的文字表面怨怼,实则幸福。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将日记本放回原位,他转头看*上的她。
她已经沉沉睡去,不再皱眉,不再呢喃,十分安静。
陆北辰抬手,拇指于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不想让你回这里,只是不想让你回忆。”
回忆得太多,伤感就越多。
有时候,回忆这种东西是他或她都碰不起的,就如同是把双刃剑,他和她终究只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陆北辰的眼神渐渐黯淡沉落,低低道,“因为回忆本身就是个不公平的东西,是我,无法给你百分百的回忆。”话毕,他低头,深深吻上了她的唇,良久后,才抬脸,嗓音沉重,“所以,我能选择的就只有未来,给你百分百的未来。忘了陆北深,只有我陆北辰,这样,你能接受吗?”
夜凉。
他的眼神,如夜色涔凉。
*
郊区,一幢上了年头的住宅楼前,盛天伟停了车子。
老楼如沉默的shòu,外表破烂不堪。现如今,这幢楼的住户大多数都搬走了,只有零星的几家还在坚守,希望能从拆迁中得到些好处。盛天伟将车子停好后熄了火,走到楼前抬眼看了看,有一扇窗是紧闭的,黑布隆冬的。
他的脚步没停留,径直进了单元楼。
殊不知,在他进去没多久,又有一辆车悄然滑到了附近的糙丛里,车主很快下了车,抓住了盛天伟最后一抹身影,也快步跟了进去。
楼道很黑,一进来就能闻到发霉的气息,如,死人的气息。
盛天伟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一步步上楼,他的影子摇晃在脏兮兮起了皮的墙壁上,无限蔓延。
没有电梯,他的脚步声停在了五楼。
抬手敲了门,力道虽然很轻,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也格外响亮。
没人应门。
再敲,加重了些力道。
等了许久,还是无人应答。
盛天伟思量了片刻,手机一转,屏幕的光亮打在了右手旁的电表箱上。电表是停止的,说明里面没人用电。他皱了皱眉头,又四处看了看,抬手在电表箱上摸了摸。终于,在翘起的一角里面摸到了一把钥匙。
钥匙入孔,拧动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在楼道里回dàng,十分刺耳。
门开了。
落了不少灰尘。
盛天伟抬手挥了挥呛鼻的尘土,进了屋子。凭着记忆摸到了灯的开关,“啪”地一声,头顶灯管“滋滋啦啦”,亮了。
房间里的陈设被照亮。
一室一厅的面积,不是很大,目测四五十平,虽是老楼,但房间里的布置尚算温馨。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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