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命人搬开了五斗橱,果不其然,那道划痕一经五斗橱移开后就完全示人于前,很长的划痕,符合撞击五斗橱所产生的力学原理。
“划痕是新产生的。”罗池喝了口啤酒,往嘴巴里扔了颗花生豆说,“通过现场模拟通过柜子被撞击的力道和角度可以得出,当时房间里应该发生过争执,甚至可以说,王族长的房间里才是案发第一现场。于是,我们再仔细检查了五斗橱,果不其然在斗橱侧夹fèng里找到些许纤维和血迹。我们假设当时跟王族长大打出手的人是江源,那么他必然是想尽办法弄王族长上了山,我们仔细排查发现江源的有双鞋虽说刷了,但在鞋底fèng隙里能找到一些泥土,当然,如果他不是凶手的话,这些泥土也许就是路边普通的泥土,除此之外,在他的一件外衣上我们发现了很小块的血渍,已经gān涸了,又跟布料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我们小心取了衣服的纤维组织,现在所有需要化验的物品我都拿给了语境。”
说到这儿,罗池顿了顿,皱眉想了半天,才道,“现在我想不通的就是王族长怎么被人弄上山的,打晕的?很显然你在尸体上没找到相应伤势。”
“是天魂糙。”陆北辰淡淡地说。
罗池一愣,“什么?”
陆北辰便将实验室的发现跟罗池说了,罗池闻言后狠狠地一拍巴掌,“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如果语境他们化验出来的结果就是属于江源和王族长的,那么江源那孙子一定是杀害王族长的凶手,为了伪造自杀现场,他给王族长用了天魂糙,目的就是让他即使大火焚身也察觉不到疼痛。”
西寨外人很少进入,王族长死因蹊跷,陆北辰其实早就怀疑江源,他凝思片刻,“那么江源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为了族长的位置?但事实证明王族长是有心把位置传给江源的,那么为了卖山?可最后王族长同意卖山,江源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两点都似乎说得通,但又似乎说不通。”
罗池嘿嘿一笑,“我当时也是诧异啊,想着江源那小子多孝顺啊,从不忤逆王族长的意思,但,往往真相就掩埋在虚qíng假意之中,拨开,就能瞧见血淋漓的事实。”
“看来你找到原因了。”陆北辰也纵容着他卖关子。
罗池一脸得意,“那是,我鼎鼎大名的罗神探,丝毫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双眼。”
陆北辰抿唇浅笑了一下,没催促。
“哎,你问啊。”罗池捅咕了他一下。
“问什么?”陆北辰故意道。
罗池凑近他,“你赶紧问我查到什么了、都怎么查到的。”
“爱说不说,刑侦部分又不是我的工作。”陆北辰话毕要走。
罗池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连连道,“哎哎哎别走啊,都当爹的人了,怎么就学不会捧场呢?”
陆北辰乐得悠闲,重新做好,罗池这会子麻溜说了,“我走街串巷地打听出来一件事,话说这江源啊挺小的时候母亲就没了,他父亲经常在外面忙没时间照顾江源,所以也算是被王族长一手带大的。听说王族长当年想要江源过继到他名下,因为那会他老婆总给他生不出孩子来,所以收养江源也算是为以后有人送终着想,不曾想有一年王族长的媳妇儿就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之后王族长那叫一个高兴,从那时候起江源就成了王族长的一个使唤,大的照顾小的,照顾不好可能还会被王族长训上那么一两句。直到王族长的媳妇跑了儿子没了,而那一年转年的开chūn江源的父亲也发生了山难死了,所以两人也就相依为命了,可听有的寨民说,王族长还是动辄就对江源打骂,有寨民曾经亲眼看见过,打得那叫一个狠,但王族长对外可不是这样的,向来慈祥著称。”
陆北辰听着这番话,找出了倪端,“王族长的媳妇跑了儿子没了,是什么意思?”
罗池很满意这种你问我答的状态,清了清嗓子,“看吧,跟聪明人聊天就是好,你一下子就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你知道整个西寨甚至整个贡卆对王族长十分恭敬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就是那年山洪王族长带人做了场祭祀吗?”陆北辰微微眯眼,“难道,另有原由?”
“没错,祭祀礼是一方面,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点,那就是,既然是祭祀,那么必然要有祭祀的东西,总不能空着手拜山鬼吧?像是猪啊、羊啊牛啊什么的。”说到这儿,罗池神秘兮兮,压低了嗓音,“但是,王族长那年用的祭祀品竟然是人!”
陆北辰一怔,心底蓦地生寒,“他儿子?”
“你这什么都能猜得到就没意思了吧?”罗池吧嗒两下嘴,然后又恢复自我兴奋的状态,继续说,“没错,就是他儿子。当年山洪需要祭拜山鬼,有老一辈人传下来说,想要山鬼从此以后庇佑寨民,那么首先就要学会牺牲,祭品必须要是未满十六岁的童子。人都是自私的,谁能把自己儿子给奉献出来?但王族长就这么做了,他把自己的儿子给奉献出来做了祭品,用他儿子的命换来了西寨以后的安稳。”
陆北辰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这件事其实在整个贡卆都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闭口不谈而已,毕竟当年是牺牲了一个孩子的命,我是多番打听之下才得到的消息。”
“这不对。”陆北辰突然开口。
罗池拄着头盯着他瞧,笑道,“说说看,看你qiáng大的推理逻辑推出来的事实跟我查到的事qíng吻不吻合。”
“王族长之前死活不主张卖山,如果他坚持这么做,那么说明他是忌讳山鬼,所以当年就算真拿着自己儿子的命来祭拜山鬼,那么我们也可以说他是jīng神信仰太过qiáng大。但事实上呢?他在临死之前改了主意想要卖山,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陆北辰盯着罗池,“那么我很怀疑王族长的老婆为什么会跑?”
罗池饶有兴致地跟他对视,快速回答他的问题,“听说是被王族长打跑的。”
“一个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打跑了他老婆,又用自己的儿子祭拜了山鬼赢来了自己的地位。”陆北辰盯着罗池,冷不丁问,“他儿子,是他亲生的吗?”
罗池朝后一靠,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听当年知qíng人说,有一段时间王族长总是打自己老婆,旁人经过会隐约听见他们两人提及儿子的名字,好像就是为了孩子的事大打出手,再后来他老婆实在忍受不了就偷了一大笔钱跑了,再后来就发生了王族长拿儿子祭拜山鬼的事。我跟你的推断一样,儿子并非王族长所生,可能是他老婆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所以他知道这件事后整天拿老婆撒气,以至于烧死了他认为的孽子。”
陆北辰缓缓补充,“很巧的是,江源的父亲也出了事,从此之后江源成了王族长的撒气桶,那么只能说明王族长恨江源,再往深了说,他可能狠的是江源的父亲,因为,当年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就是江源的父亲。”
“所以,江源父亲的死也不会是意外。”罗池十分肯定地说,“而这件事,也许王族长以为瞒得滴水不漏,但实际上可能早就被江源知道了,所以,他杀王族长就有了足够的动机!为父亲报仇,为自己报仇,还有,为他那个死去的弟弟报仇!”
☆、548罗池的预感
江源杀人,有了足够的动机。虽说表面风平làng静,实则双手有可能已经沾满了鲜血。这是陆北辰和罗池的推断,而一直以来,能将一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那么江源这项罪名十有八九是坐实了。现在的问题是,这是江源一人作案还是他有同伙?因为照这么分析的话,方子欣和程烨的死极大可能也跟江源有关,王族长非自杀,遗书就会造假,里面提及的内容也就值得怀疑。
“对于江源,我现在不想打糙惊蛇,万一背后还有同伙呢。”罗池嘴巴不闲着,一边聊案子一边磕花生,说案子的这会子功夫,花生皮磕了一桌子。
如果是连环杀人案,那单凭一个江源就能成事吗?未必,在他背后一定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的有恃无恐。
陆北辰也赞同他的决定,拾了盘中的几粒花生出来,逐一摆开,“现在还有三个人的身份不明,一个是山dòng里的老者,另一个是用金子做了牙冠的人,第三个就是那个天玄女。”
“我知道我知道。”罗池连连叹气,“实不相瞒,我现在恨不得一分钟当两分钟来使,人手太少了,光是一个纵火案就这么折腾,那个老者、金牙和天玄女,怎么想怎么都跟这件案子没关系,哦,天玄女有点关系,但这几天我也查了,整个寨子里的人没谁知道天玄女的qíng况,她平时住在哪里,在哪里出现等等一无所知,还得查,但得给我们时间。”
陆北辰也知道查案不易,从罗池眼睛下面挂着的两只大眼袋就看出来了,头发又恢复破案时一贯的jī窝状,吃东西也没个吃相,所以也没说什么催促的话。倒是罗池,抬头瞅着他,“江源那小子可催了,说要给王族长下葬,尸体一直搁在你那也不是回事儿。”
“死者的qíng况基本上都查透了,该有的线索我也已经给你了,这个时候让江源来领尸体也可以,至少能够暂时让他放松警惕。”陆北辰给他添了点酒,他自己不喝。
罗池点头,“没错,这人啊都以为入土为安就万事大吉了。”
两人又绕着案子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语境打来电话。罗池在旁一直盯着陆北辰接电话时的表qíng,奈何他是千年一副扑克牌的神qíng,从他的眉眼、甚至从他的微表qíng都看不出端倪来,连他的语调都平淡如水,“行,我知道了。”
等通话一结束,还没等罗池问,陆北辰就道,“化验结果出来了,五斗橱夹fèng里的血迹是属于王族长的,纤维证实是衣服上的,跟江源那件带血迹的衣服纤维一致,另外,纤维里还有皮屑,属于王族长。江源鞋子上的泥土跟西奈山山dòng附近的泥土构成吻合,他衣服上的血迹,也证实是王族长的。”
“那就足能说明江源对王族长动过粗了,可尸体上并没有发现。”罗池疑惑。
陆北辰给出解释,“尸体受到大火焚烧,皮肤组织受到严重破坏,如果是没伤及到骨头的伤势,在这种qíng况下的确检验不出来,所以说,江源是个山野之人,怎么会想得如此周全?他背后一定有人教唆,而且,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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