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觉得脑子里装了万只蜜蜂,嗡嗡地要炸开。眼前有一瞬的空白,近乎要昏厥。用力攥了手指,指尖嵌入掌心的疼才将游离的灵魂拉了回来。“就算……就算是打过架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曾经动过手就怀疑她有杀人动机?”
“现在的问题是,顾思不配合警方的调查,只承认她对萧雪动过手,但动手的目的、还有与萧雪的过节她一概不说。”
“顾思只是有点看不惯萧雪而已,她曾经跟我说,萧雪在派对上挺张扬的。”顾初一心要为顾思辩解。
盛天伟低吟,没说话。
“这件事是不是没这么简单?”许桐留意了盛天伟的神qíng,敏锐地问。
一经许桐的话,顾初也察觉了盛天伟眉梢的凝重,一颗原本就在风雨中凋零的心脏蓦地又扯上了喉咙,七上八下的。“盛总,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盛天伟叹了口气,抬眼看着顾初,“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萧雪尸体的法医经手人是陆北辰了吧?”
顾初听见心脏“咯噔”一声,一来,盛天伟的这句话明确告诉了她,萧雪的确死了,而且尸体确实被警方找到,二来,那位鼎鼎有名的人类学博士、与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果然是冲着萧雪来的。轻轻点了下头,一时间她觉得头重脚轻。
“有关顾思伤人的证据全都来自于尸检,陆北辰是最权威的发言人。”盛天伟为她摆明事实,喝了口咖啡后放下杯子,一语又道破天机,“听说,是陆北辰亲自签的字。”
顾初紧紧攥着咖啡杯,刚刚那股子凉又回来了。不期然的,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是“咔嚓”一声巨响,惊了咖啡馆的客人。顾初觉得喉咙似堵,她无法叫出声,只是下意识看向窗外,明明才下午两点却暗沉如夜,那远近高低的霾云像极了死神手中的镰刀,步步靠近,张扬着恐惧,凌迟着清醒。顾初透不过气来,满脑子都回dàng着盛天伟刚刚的那句话:是陆北辰亲自签的字……
“如果是陆教授负责这件事的话,那不是好办多了吗?”许桐低声问盛天伟。
顾初亦看向他,她觉得表姐能够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有根据的。岂料盛天伟摇头,“陆北辰在其他事qíng上还好说话,但只要涉及工作,他不会给任何人面子,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一丝不苟,谁都别想打破他的原则坏了他的规矩。我试图拿jiāoqíng让他松口,他倒好,两句话就给我打发了。”
盛天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顾初看得出来。依他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怕是没有多少人敢不领他的qíng面吧。许桐听了这话后吃了一惊,问,“他说什么了?”
这一次,盛天伟直直地盯着顾初,盯得她全身发毛。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初一怔。
“他还说,顾小姐你最懂这句话的意思。”
☆、美到了极致就成了不真实
是亮得耀眼的阳光,在肆无忌惮的chūn日。校园那大片的白兰树均开了花,远远看去宛若枝头皑雪。他就坐在树下原木色的木椅上,十分随意地斜靠着树gān,阳光从细嫩的花瓣中散落下来,落在他额前细碎的发丝上,折she动物皮毛般的光亮。远远地便能看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一身宽松V领T恤衫配做旧牛仔裤,那棉白色衣衫仿佛凝着光,聚在他的周身,简洁清朗极了。他嘴里叼着根青糙,慵懒地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从侧影高蜓的鼻骨映出了桀骜不羁。
他吸引了太多女同学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惊扰他的悠闲,只是远远地像是观望着神祇。但是很快地,他看见了她,微风一过时便是长发飞扬的她,她离他有十步远的位置站定,抿唇浅笑着与他对视。
他也笑了,唇角微勾时看上去有一点点的坏。他没动,只是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完美的唇形圈出了两个字:过来。
……
“小姑娘?”
突兀的嗓音打破了顾初脑中的画面,她蓦地反应了过来,心口却蜿蜒出一抹疼。
“到地儿了。”计程车司机见她迟迟没动静,好心提醒一句。
顾初看向车窗外,雨幕模糊了视线,隐约可见“名门”二字。一时间有些恍惚,脑中的画面美到了极致,那绚眼的光、雪瓷般的玉兰、朝着她微微挑唇浅笑的大男孩儿……美到了极致,就成了不真实,所以,她有点忘记这一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出现在她的画中。
下了车,长长的阶梯之上便是全市规格最高价格咋舌的酒店,没了车窗的阻隔,“名门”这两个字就清晰地映了她的眼,在雨中的霓虹低调的张扬着身份的尊贵。
听说这是陆北辰下榻的地方,被奉为重量级贵宾安排在这家酒店,能够得到确切地址,还得感谢盛天伟。
一把伞很快遮了头顶,耳畔是门童恭敬的问候,“这位女士,您是要进酒店吗?”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愣了神,浇了半天的雨都浑然不知,攥了攥手里的雨伞,轻点了下头。门童冲着前方一伸手,“请。”
她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深呼吸了一口,满腔雨腥的清凉多少压了心头的狂跳,咬了咬牙,进了酒店。
陆北辰。
她该相信他不是北深吗?
站在门口,顾初竟有点心生怯意了,久久地不敢去按近在咫尺的门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执意地来找他,就好像,那么一厢qíng愿地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是独独说给她听的。那么,她来了,却不知道第一句话要怎么讲。
而这时,眼前厚重的房门却“咯噔”一声打开。
就这样,她和他再一次打了个照面儿。
始料未及的。
她在房门外,有些惊慌。
他在房门内,有些愕然。
愣了能有两秒钟时间,陆北辰已然收敛了神qíng,英俊的脸颊平静如水,他看着她,眼亦波澜不惊了,探不出一丝或喜或怒的qíng绪来。顾初的qíng绪没有他恢复地快,下意识脱口,“北……”首字刚从唇边滚落又蓦地反应过来,改口,“陆教授,您好。”
如果,他只承认他自己是陆北辰的话……
☆、太过自诩的了解
很明显,陆北辰是正打算出门。T恤休闲裤,看样子是要去健身。现在,隔着一道门,恍如了隔世。一声“陆教授”令陆北辰的眼眸里多了一丝qíng绪,但深究,还是讳莫如深。
“似乎每次见到顾小姐,你都很láng狈。”他上下打量了她,淡淡开口。
顾初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被淋湿,身上的衣裙也湿哒哒的,活脱脱像个逃难者。其实他说的没错,她就是很láng狈,自从见到他之后,第一次是那么地歇斯底里,而这一次,她自己都觉得整个人不好到了极点。
“找我有事?”头顶上,他再问。
顾初心里嘀咕,你对着盛天伟说那番话不就是明摆着要我来找你吗?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万一是她会错意了呢。抬眼对上了他的脸,眼前这张明明就是北深的脸,她却只能低声低气地说,“我想知道顾思的qíng况,她——”
“办案有办案的程序,这件事我无法帮你。”陆北辰说着便迈腿出来,关了门,径直地朝电梯方向走去。
顾初像是被人从身后轮了一棒子,有瞬间透不过气来,木涨涨地转头看着他,那道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总是疏离。攥了攥拳,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几步跟了上去,一下子拦住了他的去向。
陆北辰停步,没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可是,尸检报告是你做的。”顾初盯着他的眼,气息微促。
陆北辰双手揣进了裤兜,语气悠缓,“这是我的工作,顾小姐是需要我汇报一下工作流程?”
“顾思是我妹妹,我有权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顾初开门见山,“还有就是,我很肯定我妹妹的为人,她是绝对不会跟萧雪的死有关。”
陆北辰闻言这话笑了,可笑没渗入眼底深处,只是浅浅地蔓延在唇稍,“顾小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为他人着想了?”
顾初一愣。
“如果是因为令妹的事,抱歉,我无能为力。”陆北辰收了笑,面色又如冬日的日光,不冷,亦不暖,“顺便提醒一句,太自诩的了解,换来的往往只是伤害。”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不曾离开过她的脸颊,一字一句落得深刻。话毕便绕过她,去按了电梯。
顾初站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知是因为陆北辰的话,还是仅仅因为衣裙未gān。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时,像是骤然敲开了她的任督二脉,她想都没想,一转身也跟着冲进了电梯,电梯门不疾不徐地在她背后阖上,她和他再一次相逢在狭小的空间里。陆北辰似乎没惊讶于她的行为,目光游离于她的脸,有点高高在上,有点居高临下。
封闭的空间里,是男人身上极淡的来苏水味,还有女人身上的清香,在来苏气息的衬托下,这股子清香也变得有点冷,却足以令人怀念。陆北辰暗自深呼吸,这香便融入了他的肺部,然后,揪着他的心脏痛到极致。
顾初知道陆北辰在盯着自己,心脏又开始不规则跳窜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有点突兀,至少跟他困在这么一个空间里时她才意识到,下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其实还有别的事。”她艰难地讲出了这句。
☆、触手可及的温暖
陆北辰等着她开口,十分好耐xing。
电梯上方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地变,他与她的空间却像是停滞了似的。他站在那儿,如静止的松,似乎天地间只有一件值得他去等待的事,那就是有关她的话;可她,见他愈发冷静等待她就愈发地不知所措。
电梯门开了。
陆北辰依旧站在原地,没打算出去,看着她。顾初着急,嘴巴张了又阖,想要说的话如同核钉似的扎在喉咙里,倒不出咽不下。电梯上方的指示灯亮了一下,门要关上了。他始终没能等到她的下一句话,临出电梯前扔了句话,“想好了说什么再来找我,另外,我是法医,不会治感冒发烧。”
顾初有些耳鸣,曾经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说,依照你这种一年四季能感冒三季的频率,活生生是将我历练成全能医生的节奏。这句话dàng在脑中,与陆北辰的这句话相撞。空气中他的气息淡得近乎消失,她蓦地反应过来,“喂——”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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