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伯颜的宝藏。
她立刻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凤中龙当年寻找的宝藏完全是一个神秘兮兮的传说,小说家言。
一个念头转过的时候,秦淮却再次消失了,模糊黑影像是化在了混沌水中。
好在那兰依稀记得秦淮消失的方向,游了过去。潜水灯光打在前面的石壁上,一道两人高的石fèng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贴向岛体石壁,那石fèng的宽窄正好可容一人穿入。
于是,那兰穿入。
石fèng逐渐变宽,成了石dòng,但处处有嶙峋突兀的礁石,亏得有潜水灯照路,否则那兰必然四处碰壁。石dòng里充满了水——这不足为奇,这里还在水下30米。那兰在石dòng里慢慢上浮,知道这时如果太着急,会成为潜水减压症的受害者。好在石dòng并非垂直向上,而且忽宽忽窄,使得上浮的过程缀满周折。
不知多久,那兰浮出了水面,除了潜水灯光,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她想,看来升到了湖面的高度。这说明岛体内有段中空。她寻找着向上攀行的路径,抬头可见的却只有灰黑的石壁,顶在头上半米处——石dòng到了顶,此路不通。
但秦淮去了哪里?
那兰再仔细看看头顶石壁,看出了异样,这头顶正中的石壁,和附近的岩石相比,平滑得透着人造气味,而且,中间隆起一道,像是把手,抓住这道隆起石条,说不定可以拉动、推动、或者转动那块石壁。
她伸出双臂,双手紧抓住那处隆起,推,没有动静;拉,没有动静;转动,应声而开。
原来这是道门,一个圆形的石板做的盖板。那兰咬牙将沉重的石板推到一边,爬进了dòng口。
里面仍是漆黑,但显然有倾斜向上的路可行进。那兰不愿跌得鼻青脸肿,脱下脚蹼,暗恨离开得匆忙,没有带着适合在礁岩上行走的潜水鞋,连潜水袜都没穿一双,现在只有让脚底板又青又肿了。好在qiáng烈的好奇心让她忘了双脚的叫苦连声,推动着她一步步走向dòngxué的更深处。
微光显现!
她第一时间关掉了潜水灯,关不掉的是心口的剧跳。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微弱的灯光,是秦淮的又一个秘密。
有时候她觉得,秦淮的秘密,应该永远保存,不要见天日,不要让她知道。上回她有意无意撞见了那个秘密,就几乎被一双手掐死,就听了又一个凄惨的故事。这次呢?如果前面真的是秦淮,如果被他发现,会怎样?
明智的做法:无论前面是谁,在他察觉之前,悄悄地返回,等到另一个时间,再潜水下来窥探,看看这dòng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但有时候,关键的不是“有什么”,而是“做什么”。
秦淮在做什么?
秦淮是个谜。秦淮拥有很多个谜。最不可救药的是,谜一样的秦淮就那样冷冷地、默默地潜入那兰的心,她自己也知道几分,但无法抗拒。于是那兰最终还是决定走向亮光,走向未知。
逐渐走近,那兰开始颤抖。这一路摸来,她做了很多打算,预想着会看见何等惊心动魄的景象,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准备,都远远不能适应眼前所见:
一盏孤灯将秦淮的影子推在岩石面上,如魅如魂,令人捉摸不定;但四壁上和一些突出的石块上摆放的物件却真切而直白。
邝亦慧。
邝亦慧的照片,邝亦慧的衣衫,邝亦慧的梳妆台,邝亦慧的书籍,邝亦慧的一切。
甚至还有一套邝亦慧的潜水衣。
那兰还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有那么多对一个人的纪念。这里仅照片镜框就有上百个,邝亦慧青涩但明艳的少女照,和秦淮在水边相拥的泳装夏装照,影楼里柔光簇起美仑美奂的婚纱照……
秦淮呆呆地站在那些对邝亦慧的纪念里,站在对邝亦慧的思念里,忘我。
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阳光可以照入、湖上微风可以chuī入的别墅小楼里?
居中有张很大的照片,被秦淮挡着,那兰侧身,看清了照片上的两人,秦淮和邝亦慧,像是手执小数码相机的自拍照,两人身穿着潜水衣,潜水镜架在头顶,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山dòng里。
就是这个dòng!
那兰突然有些明白,秦淮的家中为什么没有任何对邝亦慧的记忆,为什么不在乎外人对他的误解,因为这份爱,这份思念,是属于他自己的,极度私人的。秦淮的家,粉丝们、方文东们、海满天们、写作助理们,出入无常,只有这个连着湖底的dòng,外人无从得知,无从进入,才是属于他的,他和她的。或许是他们共同的发现,装着他们的缠绵缱倦和山盟海誓,生要同眠,死要同xué的承诺。
那兰也明白了,宁雨欣为什么会说秦淮的风流口碑都是他在人前的做戏,宁雨欣为什么会爱上秦淮,为什么会一见秦淮误终身。
就在贻误终身之前,就在没有发展成窥隐私癖前,làng子回头。
那兰深深后悔今晚的发现,她宁可仍懵懵懂懂地继续把秦淮当作缺人xing的唐璜,不愿领略这伤心一幕。
她悄悄退出。她的身体因为jīng神上剧烈的震撼,仍在微微打抖,但她相信自己做到了进出无声,因为秦淮沉静得如同身边的岩石。
退出,离开,离开他,越远越好。这时候那兰再想起宁雨欣,相见恨晚,或者如同一个久未见面的老友,诉不完的心曲。不知宁雨欣是否看到秦淮的这个秘密,即便没看到,她也聪明到能看透秦淮华丽而污浊的外衣,包裹着那样一个伤透心的灵魂。
她浑浑噩噩地从那个dòng口钻出来,居然没忘了将石盖掩上。石盖边缘凸痕和凹槽相间,和周边岩石嵌合,她猜这需要一定水平的石匠才能做到,甚至可能需要专业的机械。秦淮自己能做出来吗?
秦淮纪念邝亦慧的圣地,石板告诉世人:闲人莫入。
那兰原路返回,再次从昏黑狭窄的水dòng下潜,潜到湖底,再度慢慢上浮。她心里充斥着百感五味,有如梦游,加之来的时候一直在追随秦淮的身影,没顾上仔细记录方向,此刻,竟像是浮游在另一个全然不同的水世界,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她在水底迷路了。
她并没有太担心,告诫自己要耐着xing子向上浮,等浮到水面,辨清了湖心岛的方向,再游过去,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可是她低估了迷路的代价。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黝黑水下,自己不是唯一的生命。她和无数条大小不等的鱼儿擦肩而过,但让她心跳加速的绝不是这些鱼——它们是自顾自的平和的生物,不是那种神秘的力量——那兰能感觉到黑暗之中窥视自己的一种力量,她没有看见它们的眼睛,但它们无处不在。
这是夜半、缺乏睡眠、上浮减压带来的脑中血流紊乱,也许是这些因素导致了她的迷惑和莫名地恐慌。
那兰微闭双眼,甚至停止了咬嘴处的呼吸,觉得心神稳定下来,才开始缓缓摆动蛙鞋继续上浮,这时,才发现自己恐惧的来源。
似乎有双永不言弃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和小腿。她试着挣脱,脚却似乎被箍得更紧,拖着她,拉向湖底。她打开头顶潜水灯向下看,没有人。也许这才是最让她不安的。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和那种无形的力量抗衡。
那兰将初升的恐慌遏制,再次低头仔细看。偷袭她的并非无影无形,而是一片水糙。显然,这里湖底地势略高,长着丰茂长糙,一些小鱼虾游过,似乎冷冷地打量着这个陷入困境的庞然大物。
她再试了试,缠住自己脚的是一种藤状的水糙,数根长jīngjiāo错,剪不断,理还乱,像她的心qíng。
但此时,她唯一的心qíng,是求生。她需要的是一把小刀或者任何尖利的东西,可以割断那些水糙。她摸索着潜水衣腿侧的口袋,里面一无所有。她无奈地只好继续抽动着脚,但还是一个结果,越缠越紧。
努力qiáng迫自己定下心,她将气瓶抱过来,借着潜水灯看了一眼表盘,顿时一阵晕眩。想必气瓶最初就只有半满,到现在已用到接近全无。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终点?一见秦淮误终身的再次佐证?还是好奇害死猫的鲜活实例?她不愿接受,继续挣脱。
还是越缠越紧。
她闭上眼,泪湿了眼,索xing不再挣扎,任凭自己灵魂出壳,漂浮在水中。
怎么?我漂浮了起来?
她睁开眼,低头,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秦淮手中拿着一把小潜水刀,显然是用它割断了那些缠绕的水糙。他打手势让那兰稳住,缓慢上浮,又朝自己指了指,示意那兰跟上他。
那兰像是被当场捉住偷东西的少年,血往脸上涌,好在水清凉,又在潜水镜的遮盖下,但她不知该怎么向秦淮开口。
秦淮领着她从下水之处上岸,摘下潜水镜和呼吸管后,那兰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
“不用了,对不起的是我。我应该早将一切告诉你。”
第二十九章君子毁人不倦
一切从秦沫出事开始。那晚,和所有二三流悬疑片里描述的那样,风雨jiāo加。秦淮在一幢写字楼里帮一家广告公司写文案——他同时打的三份工之一。读大二的秦沫在秦淮租住的江边农舍里吃完晚饭后,因为恶劣的天气,决定不回宿舍了,在哥哥的屋里睡去。
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个时候,秦淮的身边,还没有方文东,还没有君君,当然,也没有邝亦慧。
农舍的窗户,猛力一推即开。
他开始行凶的时候,秦沫还在熟睡。她身上无数的伤,足以证明bào力的肆nüè和她反抗的惨烈。
凶手终于得逞后,为了更心满意足,还将破败小屋里所有的现金和秦沫仅有的几件小首饰拿走。
也许是反抗得太心力jiāo瘁,也许是凶手太残bào,秦沫从此jīng神失常,也无法指认凶手,或者提供线索。线索的稀少,使这个案子很快冷却,再没有进展。秦沫退了学,秦淮一力承担着照顾秦沫的压力。短暂的jīng神病院住院治疗,耗尽了秦淮本就不多的积蓄。为了请良医、为了妹妹得到最好的照护,秦淮在人生中第一次有了qiáng烈的认识:金钱也许可以被斥之为粪土,但在需要的时候,不可或缺。他需要钱,很多的钱。
“所以你想到了传说中的伯颜宝藏?”那兰盯紧了秦淮的双眼。
“应该说,我在无奈和绝望中,居然想到了传说中的伯颜宝藏。更准确说,我想到了写一本旷世奇作,一个亲身探宝的经历,也算是劳动致富的想法。实话告诉你吧,有我这样想法人的绝不是一个两个。”秦淮回视,嘴角微微抽动,似笑,似苦笑。“我甚至买了高倍望远镜,观察那些时不时来潜水探宝的人,看他们是否会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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