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弦[罪档案系列之三]_鬼古女【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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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座砖木结构的民居组成了方圆一里左右的小小村落,这是那兰在废村中走了一圈后得出的结论。村里杂糙丛生,虽然久未有人居住,但房舍建筑仍稳健,没有破落得一塌糊涂,说明当年战乱后在此安家的米家村民们并非凑合着过,而是用心经营这片小小家园。若不是和米砻坡仅一箭之遥,村民被政府劝说后识大局离开,至今一定人气依旧。

  可是,各家户门前并没有标注姓名,到哪里去找米治文的“遗迹”?那兰来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只能见机行事。

  三十多年前,各户人家搬离时都清空得彻底,遗留在墙角院尾的,只有一些碎瓦破布。但荒村不荒,各处都有三十年内甚至近年来的人迹,泡沫塑料饭盒、塑料袋、啤酒瓶随处可见,甚至有未及穿上的内裤和懒得处理的避孕套。那兰在废村里转了足足一个小时,出入了五六间房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隐隐觉得今天又将空手而归。

  然后呢?再去找到米治文恳求?听他的耻笑?

  她又钻入了一座废屋。

  刚才就注意到,这座废屋和周围的邻居们不同,虽然大小接近,但明显更颓败,似乎被荒废得更久。走进后,房中也更显得满目疮痍,墙上有大块的灰泥脱落,地上有更厚的尘土和更多的瓦砾,四处也堆着更多的破旧家什,就好像同样是离开米家村,别家都是有秩序地撤离,而这家是匆忙出逃。

  那就难免要在这家多逗留勘察一番。

  可惜,半个小时后,那兰又渐渐失望。废屋里虽然有些破旧家什,但没有任何能表明原来屋主身份的东西。这屋里同样有后人留下的垃圾,那兰想找的东西也的确不可能存留下来。

  她心头忽然一动,剩下的家具虽然陈旧破败不堪,但多少也能反映屋主的身份个xing。她摸出包里的小手电照去,先是在厨房地面上捡起两片碎碗,细瓷的,大半片砂锅盖,带花纹的,这都表明原来家道还算小康殷实,主人注意细节、生活有qíng调;一间卧室里有一座jīng巧的小桌,虽然断了两条腿,但从木质和桌面、抽屉的打磨来看,也非出自寻常农家;桌下有一些碎玻璃,确切说是碎镜面,是不是暗示着这小桌本身的功用是个梳妆台呢?

  那兰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母亲用过梳妆台,而这间年代更早的房舍里既然有梳妆台,说明其中的女主人对容颜妆饰,格外注意。

  但这些,都和米治文有什么关联?

  米治文,你的痕迹在哪里?

  另一间卧室里,是一座坍塌的单人chuáng,chuáng板斜倒在地上。

  还露出了一块白色布角。

  那兰蹲身向前,拽了一下那片布,布虽然远非雪白,但似乎并不像屋内其他物品那般陈旧,在那兰的拽动下,露出了更大一片布面。

  几乎雪白。仿佛岁月无痕。

  那兰觉得心跳微微加快。她想到了断指,想到了血巾,想到了在雪白绢布上的一抹暗红。

  她索xing奋力掀起了那块chuáng板,然后是一大片白布。

  白布掀起。

  布下什么都没有。

  确切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两片在这个废村里到处都有的碎瓦而已。

  如果此刻是一对偷qíng野合的男女,或许会“借用”一下白布,完成今晚的探索,不去理会那两片碎瓦。

  但那兰忽然想到,她只是在外墙脚和院落内看到过碎瓦,因为除非整个屋顶塌陷,屋内一般不会有碎瓦。

  更何况,这并非“碎瓦”,只是两片小瓦,方形且完整。

  那兰将瓦翻转过来,每块瓦上都刻着一个字。

  一个怪字,那兰在米治文的chuáng头柜上见过,古琴谱的曲谱字,记录着音阶和指法。

  米治文,我总算找到你了,找到了你的过往。那兰几乎要立刻拨通重症病房的电话,冷笑着问米治文:还记得那些古琴谱吗?还记得你的童年吗?你纯真无邪的童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稚嫩的想法,也许是一种报复的心理,也许是发自内心的质问。

  但那兰掏出手机后,只是拍下了那两个曲谱字,准备稍后发给楚怀山和巴渝生,这里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她发掘。

  不久,她又在墙角处发现了两块倒扣着的小瓦。小瓦在一张破旧的小柜旁边,小柜歪倒在地上,小柜后的墙上靠着一块木板,木板的脚底也有一块小瓦,暗示着木板的非同寻常。那兰移开木板,一个半人多高的dòng窝入墙内。

  米治文,看来你从小就充满了神秘感。

  那兰弯腰矬身,钻入墙内dòng中,但那“dòng”又窄又浅,她立刻又触到了墙,她用力推了推,几块砖向外跌落,刺鼻的雾霭和黯淡光线涌进来。

  原来这是通往外面世界的一条小小暗道。

  那兰又推了推,一块块砖逐渐落下,大约一米左右高的墙被推倒。那兰从屋里钻了出来,又怔了怔。

  如果这真是米治文少年时的杰作,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挖开这小段墙脚?他自制了一条逃离自家的秘道,至少说明一条:他的自由受到限制,他不能堂而皇之地离开家。或者,这只是他少年时一种冒险的尝试;或者,他在不该离家的时候离家,比如说,夜半三更。

  或许,米治文从小就是一个喜爱与黑暗为伍的人。

  那兰正准备再次进屋,忽然发现脚边又有一块灰色瓦片。她俯身拾起,反面又是一个古琴谱怪字。

  她放眼四下看看,大约五米外的糙丛中,依稀又有一块瓦片。她走上前,果然。

  数米外,又是一片小瓦,一个怪字。

  就这样,每隔数米就是一片瓦,越往远处去,小瓦的分布越稀疏,逐渐变成了每十余米一片瓦,需要费些周章才能找到。一直走出去足有两公里,那兰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米砻坡的坡脚下。

  瓦片消失了。

  那兰沿着坡脚左右走了十数米,再也没有看见瓦片。她抬头向上看了看,发现坡体上有条羊肠小道,自坡脚向上不见尽头。她踏上那条向上的山道,果然又看见了瓦片。先是几块,每隔数米散在道边,然后逐渐往新chūn的荒糙中分布,直到糙丛深处,猛然出现了十余块小瓦,堆成一小堆。

  如果把所有小瓦上的曲谱字串起来,会不会是首古曲?

  米治文,你要唱的是个什么调调?

  那兰走上前,准备将瓦片全部翻转过来,用手机拍下这组瓦片曲谱的全景。脚下觉得一软,仿佛糙坡忽然变成了沼泽。她暗叫不妙,想收足却已经晚了。

  惊叫声中,她坠入了一个深坑。

  躯体和地面重重的撞击后,眼前一片黑暗,接着是意识里的一片黑暗,连疼痛都未及体验,那兰就晕厥了过去。

  17.困xué埋枯骨

  头上现出一点微光,脸上被扑了一把湿腥泥土。

  “醒醒!”

  那是谁的声音?

  米治文?不可能,他还躺在几十里外的重症病房里。

  那兰努力睁开眼,但视线立刻被另一把撞到脸上来的泥土封阻。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我被你感动了,你孜孜不倦地寻找我的秘密,终于小有所成。只可惜,你和我的秘密一样,要被永远封存在这儿了。”头顶上那声音比地底的寒气更yīn。更多的泥土落下。

  那兰想大声叫他住手。

  “要我停下也行,要留住你的如花小命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魔鬼般的声音故作柔和,“只要你苦苦哀求就可以,告诉我说你错了,我才是你命运的主宰。甚至,你可以说你爱我,我也就笑纳了。”

  那兰开不了口。

  “瞧,这就是你的致命伤。你太高傲,太不会变通,注定一生受苦受难,不如我今天就帮你超度了吧。”土石纷落。

  那兰大叫:“住手!住手!”

  然后醒转过来。

  头上的确还有一点微光,那兰头痛yù裂。她摸出手机,时间显示下午五点半。以今天的yīn霾遍布来看,估计那点微光也持续不了多久。她记不得掉入这个地xué的时候哪里先着地,总之此刻全身四肢百骸酸痛不已,如散架般不听支配。她努力试着坐起身,舒展腿脚,还好,似乎没有什么骨断筋折,看来自己数个小时的晕厥除了撞击之外,还有身体对突发事件的应激反应。

  她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手电筒,向上照去,离地面有多远?五米?六米?向四周照,不大的地xué,也就是五六平方米。向地上照,一块破烂糙席,盖住dòng口。她再次拿出手机,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信号。这不足为奇,荒僻的废村、深深的地下,手机信号穿透必然艰难。

  至少没有那yīn森森的声音,挑战自己尊严和骄傲的胁迫。

  她试着向上爬,着手处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树根或垂藤,也没有突出的石壁。她试了十几分钟,徒劳无功,知道要靠自己的力量爬出这地xué希望渺茫。

  这时她才产生了真正的恐慌:死亡再次向自己bī近!

  如果没有人知道自己摔落在这深xué里,自己就不会得救!

  她让初升的恐惧感稍稍平息,深吸几口气,努力地想:楚怀山知道自己到米家村来寻找米治文的痕迹,如果他今晚微信联系不上我,微博上找不到我,他当然会生疑。但他是个足不出户的天下第一宅,要多久他才意识到她没回宿舍?会紧张到致电警方?

  宿舍里有陶子,但最近常常深夜不归,又怎么会对自己偶然的“缺席”大做文章?

  还有那位出租车司机,虽然说好了会等她电话,但会因为自己没守“承诺”而生警惕吗?可能xing也不大。

  这些都说明,她被知qíng人救出的希望同样渺茫。

  惶恐中,头顶上那点微光也不见了。

  镇静住。那兰反复告诫着自己。如果米治文还只是个“小鬼”的时候就能挖出这么个深坑,自己一个成人,也能把自己挖出去。

  她摸到了和她一起坠落的皮包,取出里面的小刀,开始在dòng壁上挖一个可供攀爬的小坑。挖了一阵,她越来越气馁:dòng体是较疏松的土石,刚挖好的踏脚坑根本吃不住劲,站在上面只一瞬,土石就开始流失打滑,她再次摔落坑底。

  她再试,再次失足。

  当年的小米治文是如何进出这深坑的?多半用的是一个长长的梯子,事先藏在糙丛中。

  在坑底又坐了片刻,她起身再试,将墙上的坑挖得又大又深,总算踩稳了,她开始挖更上面的一个攀爬点。手上用力一会儿,脚下忽然又是一软,刚才好不容易挖的那个立足点土石松落,她又跌回坑底。

  就这样试了不知多久,原本就酸痛的双臂双腿几乎拒绝再听主人的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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