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确认一下,便决定前往宾馆。反正他也早想着要去询问一下详细的qíng况。伸吾来到前台,老老实实地自报家门,要求见一见发现尸体的人。
前台的接待小姐非常热qíng。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会安排他和那个男服务员在房间里谈话。
名叫松下的客房服务员看上去比伸吾年长几岁。他谨慎地遣词用句,平静地诉说了发现秋穗时的状况。伸吾由此了解了好几件事qíng。其一,桌上放着啤酒瓶和两个玻璃杯。两个杯子里都倒着啤酒。其二,秋穗是穿着衣服的。连长筒袜都穿得好好的。其三,房间几乎没有被使用过。所有的毛巾都没有用过的迹象。大chuáng上也好端端地罩着chuáng罩。
还有第四件,房间号码是1820。
用不输于服务员的文雅措辞道谢后,伸吾离开了宾馆。收获很大。
从桌上有两个玻璃杯这一点来看,秋穗并不是孤身一人。换而言之,那个男人毫无疑问也在房间里。当然,那时秋穗还活着。不过,从chuáng上罩着chuáng罩这一qíng况来看,两人没有发生xing关系。秋穗死亡时穿着衣服也证明了这一点。
很难想象,深夜时分,一男一女在宾馆的套房中幽会,没有发生关系,男人却率先离开。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定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看到秋穗的身体发生骤变,男人逃走了。这种想法非常合理。也许他不知道是宫外孕造成的输卵管破裂。不过,他应该看见了大量的出血,尽管如此,那个男人却连救护车都没有叫。
伸吾由于愤怒而浑身颤抖。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事。父亲死后,秋穗代替双亲照顾着伸吾的生活。之所以能考进大学,也都是因为她的全力支持。再艰难的时刻,秋穗也从不诉苦。抱怨、发牢骚的人往往是伸吾。而每当这种时候,斥责、鼓励弟弟的也总是秋穗。
伸吾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男人。至于该如何审判他,则是找到他之后才去思考的问题。
伸吾已经掌握了线索。从房间号码来判断,很显然“J”就是那个男人。那么,该如何挖出“J”的真面目呢?自己手里只有他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如果是警察的话,仅凭这些东西就能很轻松地确认那个男人的身份,但那帮家伙已经撒手不管了。正当伸吾如此思考的时候,一个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伸吾给“J”打了电话。当然,他不会使用秋穗的手机。因为对方也许会出于戒备而不接电话。
本以为对方很可能会停机,但电话却顺利地接通了。伸吾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听着呼叫音。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
不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您好,哪一位?”伸吾的耳边响起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
舔了舔发gān的嘴唇,伸吾应道:“我是警视厅的。”
“警视厅?找我有什么事吗?”沉着的语调纹丝未改。即便听到来电的是警察,也没有显示出任何láng狈的样子。
“实际上我有些事想要询问您。您认识古芝秋穗小姐吧。她的手机中留有您的电话号码……”
刚说到这儿,对方打断了他的话,“喂,您到底是哪一位?”
“我是警视厅的。”
“请你报出姓名。是哪个警察署的?是刑事课的吗?”
这个声音——
伸吾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自己一定认识这个人。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是刑事课的……”他脱口而出。
从电话的那端传来一声响亮的咂舌声,“我应该已经对你们署长说过,不要再多此一举了。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明白了吗?!”话音刚落,对方便自顾自挂断了电话。
伸吾握紧电话,半晌无法动弹。回过神时,全身冷汗淋漓。
本以为说自己是警察,对方便会唯唯诺诺,意识到撒谎也没用,一定会老老实实地报上自己的本名。然而他的预想大错特错。对方哪里是唯唯诺诺,面对警察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
事实上,伸吾把电话中的对话全都录了音。反复听了无数次。为了想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每听一次,那句让他难以释怀的对白都分外刺耳。
我应该已经对你们署长说过,不要再多此一举了——
这是什么意思?多此一举指的是什么?
没一会儿,伸吾就知道了答案。告诉他答案的是电视里的国会转播。在食堂里吃咖喱饭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飞进了他的耳朵。
伸吾凝视画面。画面中正在发言的是原文部科学省大臣大贺仁策。
一瞬间,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秋穗是大贺的专任记者。无论大贺去哪里,她都会随行采访。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声音似曾相识。秋穗经常在自己家听录音机。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几乎都是大贺的发言。
大贺就是秋穗jiāo往的对象吗?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即便自己真是警察,他也不会觉得害怕吧。非但如此,他还向警方施加压力,企图把所有的一切都掩盖起来。
大贺是已婚男子,很受女xing欢迎。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在婚外qíng对象由于大量出血而病qíng危笃的qíng况下却撒手不管、独自逃跑的话,他的形象一定会一落千丈。
憎恨的火焰越燃越高。大贺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将秋穗弃而不顾。并且,对这件事毫无反省之意。
伸吾流下泪来。秋穗就委身于这样一个男人吗?她实在是太可悲了。
还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伸吾的奖学金。因为秋穗的尽力争取,他获得了条件极其严苛的奖学金。她似乎说过,由于大臣级别的有力人士出手安排,所以奖学金的事绝对没问题。
伸吾感到天旋地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一名大学生,难道都是托了那个害姐姐枉死的男人的福吗?自己难道还要对那个男人感恩戴德吗?
他快要疯了。把快要冲口而出的狂叫拼命忍了下去。伸吾蹲下身来,思索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一连好几天,他都茶饭不思,一个劲地想着。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自己神志清醒。
伸吾的答案是——复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他决定退学。虽说真相究竟如何,他一无所知,但他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总觉得是那个男人让他上了大学。
关键是复仇的方式。不管怎么说,对方是个颇具影响力的国会议员。在各种场合,几乎都有部下陪伴左右。即便用利刃袭击,恐怕也无法伤到他一根毫毛——话虽如此,伸吾根本没办法弄到任何枪械。
会想到轨道pào也是极其自然的——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然而,伸吾知道,要将轨道pào投入实际使用并非易事。为了将它改装成jīng巧的工具,必须要有相应的cao作机械以及场地。
为了复仇这个目的,伸吾决定去一家专门从事金属加工的公司工作,那就是“仓坂工机”。工资微薄得让人吃惊,但这家小小的街道工场,却拥有齐全的最新型机械。
工作很开心。他原本就喜欢摆弄机械,做做这做做那。即便是单纯的切割金属,他也gān得不亦乐乎。伸吾再次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汤川那样的研究者,而更适合成为在现场工作的技术者。
但是,他并没有陶醉其中。他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出大贺仁策的脸,无数次想象在轨道pào的she击下,那张脸灰飞烟灭的样子。
“仓坂工机”是一家主要承接单品订单加工的公司,所以大部分员工都不知道其他同事gān的是什么样的活儿。伸吾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偷偷地制造轨道pào所必需的零件,每天的业务一完成,他就说自己想要练习一下工作机械的cao作,获得社长的特许让他留在工场内。社长的家在工场外,无论他在场内gān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到了十月,伸吾开始进行正式的实验。当轨道pàoshe穿了两毫米的钢板时,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不过当某个人看到了他的实验现场时,他颤抖得更厉害。
伸吾至今没搞清楚自己被人发现这件事究竟是凶是吉。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之前,无法知晓答案。
16
听完薰的讲述之后,汤川yīn郁的表qíng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手里虽然拿着泡了速溶咖啡的马克杯,却许久没有喝上一口。
“汤川老师,”薰在他背后说,“太好了,总算是洗清了古芝君的嫌疑!”
汤川缓慢地回过身来,速度慢得有点不太正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能是咖啡已经冷透了吧,他皱了皱眉,把马克杯放在身边的cao作台上。
“如果你说的是谋杀自由撰稿人的案件,那么对我而言完全没有意义。因为正如我无数次告诉你们的一样,在这起案件中,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古芝君。”
“嗯,的确和古芝君没有关系。”薰说,“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胜田的供词中出现了与古芝君有关的内容。长冈修先生好像握有若gān能够证明大贺议员与古芝秋穗的死亡有关系的证据。我认为这些东西原本是属于古芝伸吾的,没有人会毫无所图地持有那些证据。古芝君确信大贺议员造成了姐姐的死亡,并且对他怀恨在心——这个判断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古芝君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证据jiāo给那位自由撰稿人呢?”
“我认为把那些证据jiāo给长冈修先生的并非古芝君,这样做的另有其人。现在,糙薙他们应该正赶去见她吧。”
汤川噘了噘下唇,淡淡地说了声:“是吗?”
“是受警视厅委托的。”薰说,“我希望您明天一早——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就能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这是约会的邀请吗?地点呢?”
“光原市。”
汤川的表qíng越发yīn沉。他摘下眼镜,随手一扔,“超高新科技城吗?去那种地方有何贵gān?”
“从下周起就要进入第一期工程了,明天将举办奠基典礼。而且,大贺议员也会出席。”
汤川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薰,“那又如何?”
“轨道pào缺乏机动xing,只能装在车上移动,发she一次就结束了。不过,she程距离比枪要远得多。奠基典礼是在一个四周空旷的地方举行的,非常适合从远处狙击。典礼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所以能够从容地瞄准。”
“换而言之,你想说的是古芝君想在奠基典礼的过程中she杀大贺议员,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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