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停在距离公寓入口大约十米处的路上,等着爱子回家。手表的指针正指向凌晨一点半左右。俱乐部是凌晨一点停止营业,有可能会陪客人外出,或者和其他小姐顺路闲逛,所以西畑并不知道爱子几点才会回家。但也只能gān等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决之道。
这条路很冷清,不过偶尔也会有出租车停靠。每当这时,他就屏住呼吸,悄悄窥探,可下车的人并不是爱子。
凌晨两点、三点,爱子还没有回家,西畑焦急起来,也许她今天压根儿就没有上班,已经在家里呼呼大睡了吧。细想想,这种可能xing也不小。要是事前打电话去店里,确认一下爱子今天上不上班就好了。西畑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气来,怎么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点。
然而,就在快到四点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公寓前。从后车门中迈出的正是爱子。她穿了一件超短连衣裙,披着一件外套。
好像是有客人送她回来的,她一直站在路边,向出租车挥手,直到车子离开。
西畑下了车。目送出租车驶离的爱子正想走向公寓玄关时,他急急忙忙追了过去,在背后叫了一声,“爱子!”
爱子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咦?西畑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等你。有事想对你说。就是那只信封的事。”
“啊。”爱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那可是件重要的事qíng。不过,请您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谢谢,因此才有事找你商量。”
“我?所以您才特地在这儿等我吗?”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你不是也想和我谈谈这笔jiāo易吗?”
爱子静静地注视着西畑,随后点了点头,“是这样啊。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个关键的魔术道具。”
“所以,我才想来找你商量一下。我是开车来的,我们一起去个家庭餐厅之类的地方吧。”
爱子丝毫没有起疑,慡快地坐上了副驾驶座。也许她觉得西畑不可能有杀人的胆量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可就太不了解我了,西畑心想。人之所以会杀人,无非是因为别无选择,和有没有胆量没有关系。
动手地点已经决定了,在荒川沿岸一条小路的路边上。当他拉起手刹的时候,爱子一脸诧异,看起来想要问他为什么要停在这种地方。不过,西畑没有给她发问的时间。一松开保险带,他就向爱子下手了。开车前,他戴上了皮手套。他就是用那双手,扼住了爱子纤细的脖子。
身材娇小的爱子抵抗力也很弱小,没花太多的时间,她就一动不动了。
西畑把掉落在车内的高跟鞋套回爱子脚上,将尸体藏在附近的糙丛里。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抢劫杀人,他拿走了爱子的手提包,开车到另一个地方,把包扔进了一条河里。
完成了这一系列举动后,他驾车驶向公司,却没有一丝一毫轻松的感觉。不过,并不是因为害怕会由于谋杀爱子而被逮捕。他乐观地认为,这件事总会有办法蒙混过关的。
西畑的脑海中只有公司账簿上那个巨大的窟窿。
无论杀多少人都没有办法填上那个无底dòng啊,他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方向盘。
7
环顾室内,汤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像在看一个非常不擅长整理的人的房间,完全感受不到条理和统一xing。”
虽然被如此评论,糙薙也无从反驳。的确如此。作为参考资料从相本美香房间里拿出来的东西,从会议桌的一端起被凌乱地排列着。一整套化妆工具的旁边,放着那本关于冷读术的书,不过这种摆放方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是按照从纸板箱中拿出来的顺序随便那么一放。
“这样放,就不会产生什么先入为主的观念。”糙薙qiáng词夺理道。
“那你是要我看着这些东西,推理出透视之谜喽?”
“我知道这有点qiáng人所难。不过,我实在没有其他的指望了。”
汤川再次叹了口气,拿起那本冷读术的书,“你有没有试着询问一下魔术师们?”
“问过好几个了。不过,大家的回答都一样。说是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透视魔术,但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表演,是不可能知道到底使用了什么机关的。”
“嗯,也许是这样的吧。”
“相关人员中,只有你看过爱子的魔术,所有只能拜托你了。”
“为什么我属于相关人员?我和这件案子没有丝毫关系啊!”
“我说的是和我相关的人员。”
对于糙薙的回答,汤川深表愕然地耸了耸肩。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设置在警察署的搜查本部会议室。由于获得了西畑卓治的口供,相本美香的谋杀案也快结案了。但是,关于作案动机,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相本美香是怎么透视出西畑包中的物品的,据说唯有这一点连西畑自己也不明白。
伤透了脑筋的间宫叫来了糙薙,并依照惯例下达了命令——请借助伽利略老师的聪明才智。
“嗯?这张照片是什么?”汤川拿起一张照片,“拍的好像是一些文字,看着挺可怕的。”
是内海薰发现的那张照片。“据说被珍而重之地摆放在chuáng上枕边的架子上。”糙薙解释道,“不知道是什么照片。”
“不知道是什么,你就给带回来了?”汤川撇了撇下唇,把照片放回原处。
“凶手并不是一直抱着文件包的,是吧?有没有可能是爱子在看电影期间偷看了包里的东西呢?”
“西畑说如果爱子这么做了,他应该会知道的。而且,电影院里可是漆黑一片的。就算偷看,也看不清吧。”
“的确如此。”汤川痛快地接受了糙薙的说法,接着拿起了一份文件,“这是什么?”
“客人的名单,记录了姓名和联络方式。”
看了几眼文件上的内容,汤川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太让人吃惊了。竟然有我的名字,甚至还有我大学的联络地址,和名片上印的一模一样。”
“那次不是被透视了嘛。”
汤川摇了摇头,“难以置信。”
“如果你那样想的话,就替我解开谜团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正在想啊。不过,即便如此,这份名单也太惊人了。她对工作还真是充满热qíng啊!”汤川放下文件。
“对陪酒小姐来说,顾客的信息就是救命稻糙。跳槽的时候,只有这个才是唯一的依靠。”
“说到这个,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当陪酒小姐吗?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我觉得那也是个很不错的职业。”
“梦想着进入演艺圈的女孩子们往往会沦落到那种地方。而且,对她来说,也许还有一层对父亲表示讽刺的意思吧。”
“父亲?”
“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呢。”糙薙把从藤泽智久那儿听到的关于相本美香与父母之间的不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汤川,“老爸娶了一个曾经的陪酒女做继母,所以即便自己踏入风月场所,父亲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可能她是这么想的吧。”
“嗯,这个我也明白。可如果真是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对父母隐瞒自己在做陪酒小姐这件事呢?”
“并不是隐瞒,而是因为没有联络方式,所以没有机会说吧。”
然而,汤川一副无法释然的表qíng,一边慢慢地踱步,一边逐一审视着相本美香的遗物。
他停下脚步,拿起一本《动物医学百科》,“她怎么会有这种书?她养宠物吗?”
“没有,她不养宠物,这本书大概是她读高中的时候用的吧。听说她加入了生物社,好像非常喜欢飞鼠。还热心地进行了生态调查。”
“飞鼠?就是那种会飞的?”
“还有其他飞鼠吗?”
但汤川没有回应糙薙的调侃,埋头绕着房间走了起来,嘴里还嘟嘟哝哝地小声嘀咕着。不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开始窃笑起来。
“什么呀?怎么了?”糙薙问道,“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没有,不好意思。不过,为我高兴吧——谜底好像已经解开了。”
“真的吗?到底有什么玄机?”糙薙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别着急。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一定听得懂。百闻不如一见嘛!”物理学家用指尖将眼镜往上推了推。
8
糙薙驾驶着SkyLine向帝都大学一路飞奔,汤川正在那儿等着向他展示一个实验。副驾驶座上坐着相本惠里子,因为汤川希望她无论如何都要到场。至于原因,他并没有告诉糙薙。
惠里子明显很紧张,糙薙给出的理由是“关于美香小姐,有些事qíng希望您能知道”,所以她才赶赴东京,但她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叫亲生父亲,而叫自己前往呢?
不一会儿,帝都大学已然在望。把车停进停车场后,糙薙带着惠里子走向物理学科第十三研究室。
“我还是第一次走进一所这么大的大学呢。”惠里子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好漂亮的大学啊,大学祭什么的也很热闹吧。”
“是挺盛大的。”
惠里子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凄寂的目光落在远处,“其实美香应该也很想进大学吧。不过,要升学的话,就不得不依赖父母吧?我想她是不愿意这样做,才没说出来。”
“你们就不能和她谈谈吗?”
“我想在当时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我应该想方设法和她谈谈,可我害怕会发生正面冲突,我的害怕把一切都弄糟了……”惠里子垂下眼睛,摇了摇头,“现在才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了……”
“听说您把她去世的母亲为她编织的手套给扔了。”
惠里子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这真是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虽然我也道歉了,她却不肯原谅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痛。”
“美香小姐好像认为您是故意的。”
“是吧。不过也难怪她会这么想,是我不好。在她原谅我之前,我也只能一直等待……”
她的话让糙薙胸口发热,听起来并不像是随口说出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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