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像是第一发现人,或者和被害人是恋爱关系,按照侦查的原理,首先应该把这样的人调查清楚。你要是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太好了。”
“而我,这两方面的条件都满足。”
“嗯,是这样。但我想,几乎没有侦查员在怀疑你。”
“为什么?”
“原因我不能明确透露,”他预置了一个前提,“但你知道毛利先生的死因吗?”
“不,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听到说是被绞死的。”
“没错,他是被绳子一类的东西套在脖子上绞死的。而且能看出勒的力量很qiáng。绳子的印痕很清晰地留在了脖子上。”
“他没有反抗吗?”
“似乎是反抗了,因为他指甲里嵌进了一些和绳子的材料一样的物质。只要详细调查,应该就能判断出是哪种绳子了。先不管这一点,毛利先生尽管进行了抵抗,最终仍然被绞杀,这说明凶手所用的力气之大。毛利先生看上去很硬朗,而且观察室内的qíng况,也是被翻得相当乱。这么一来,像你这样身材小巧的女士要犯下罪行恐怕很难——大多数侦查员都是这么想的。”
“加贺先生,你怎么看?”真智子试探道。
“我自己吗?”加贺保持面向前方的姿势沉默片刻。面前的信号灯正好变成了红色。当灯变绿时,加贺开口了:“凭你最大的能力,想要把毛利先生绞死,现实来说应该不可能。”
让真智子十分在意的正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但她不打算对此提什么问题。
“在舞蹈学校课程结束后,你洗过澡吗?”加贺问道。
“没有。”真智子一边回答,一边寻思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吗。那么到了旅馆之后,你还是洗个热水澡吧,马上就能睡着。”
“我会的。”
“你长期以来都在跳舞吗?”
“从我读短期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差不多可以说是贯穿你的职业生涯了。你小时候就梦想当舞蹈演员吗?”
“舞蹈演员,”真智子舔舔嘴唇继续道,“是我的第二个梦想。”
“第二个梦想?那你的第一个梦想是什么?”
听到加贺的问题,真智子陷入沉默。
加贺似乎将她的沉默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对不起,这种时候多嘴了。”
“没什么……”
她的第一个梦想是成为体cao的奥运会选手。她心想,要是这么说了,这刑警会露出什么表qíng?然而她还是保持了沉默。
“你女儿睡着了吧?”
被加贺这么一问,真智子回头看了一下后排的座位。但理砂并没有睡着。她靠在座椅上,目光向着她的母亲。真智子与她的目光jiāo会,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04
案发第二天早上,真智子和理砂一起在旅馆的咖啡厅吃了早饭。理砂已经作好了去上学的准备。
“身体怎么样?没有受伤吧?”看着正往嘴里送火腿蛋的女儿,真智子问道。
“嗯,好着呢。”理砂答道,“妈妈呢?睡得好吗?”
“妈妈的事,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你昨天晚上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很久都没睡得这么香了。”
“这样就好,这个星期天就没问题了。”
“嗯,包在我身上。”
理砂笑着咬住了吐司面包。昨天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qíng,现在却似乎完全不记得了。她究竟是怎么调整好心qíng的?真智子觉得她和女儿就像完全不同的生物。
但理砂的笑脸忽然yīn沉下来。她刚才好像看了一眼咖啡厅的入口处。真智子把脸转向那里,发现加贺正朝她们走过来。
“果然在这里啊。给你房间打了电话,但没人接。”
“你真早啊。”真智子话语中包含着讽刺。
“我想趁你女儿去学校之前到这里。”加贺看着理砂说道。理砂则没有看他,只是把汤送到嘴边。
加贺指着她们那张圆桌旁的一把空椅子。“我能坐这儿吗?”
“请吧。”真智子答道。她本来就不足的食y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昨晚稍微休息了一下吗?”
“虽然没怎么睡着,但我尽量没去想那件事。”
“是吗?那就好。”加贺一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了理砂。“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向学校请假呢。”
“我不能让这孩子一个人待在旅馆里。而我这边又还有很多事必须gān。”
“确实如此。”
加贺看样子是明白了。理砂仍然保持沉默,只有嘴巴在咀嚼,没有要看加贺的意思。
服务员拿来菜单,加贺点了一杯咖啡。
“已经有两三件事得到确认了。”他说道。
“什么事?”
“这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听说昨天晚上,准确地说是下午五点半到将近七点之间,你家房子前面进行过电力施工。”
“施工?”
“据称是维修施工。你不知道吗?公寓管理员说,注明维修事项的通知单已经塞进你家的信箱了。”
“我可能看过,但不记得了。”
这是事实。那幢公寓很破旧,经常会进行维修。如果要对此一一留心,那就如同陷入无底dòng。
加贺把脸转向理砂:“小姑娘,你不知道屋子外面施工的事吗?”
“那个时间段,我不在家。”理砂低着头回答道。
“啊,是啊。你说过你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去了体育俱乐部。”
加贺确认般地说道。理砂一语不发。
“那项施工有什么问题吗?”真智子问道。
加贺转过脸来看着真智子。
“据施工负责人说,在施工过程中,你家中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也就是说,不论是凶手还是毛利先生,出入你家要么是在施工开始的五点半前,要么是在施工结束的七点之后。所以我想问的是,至今为止,毛利先生有没有在像五点半之前那样早的时间里到过你家?”
“不,这个……”真智子思考片刻后说道,“从来没有过。再说他白天也是个大忙人。”
“有没有星期三例外之类的qíng况?”
“没有,这种事qíng……’’
“没发生过吗?”
“是的。”
真智子答道。一阵能让脚底发抖的惶恐感在胸中扩散。
加贺拿出手册,想要确认什么似的翻看起来。他在一页上停住了手,出神地凝视着。虽然不知道上面记的是什么,但这qíng形让人害怕。真智子心想,这或许是对嫌疑人进行心理攻击的一种手段。
服务员把加贺的咖啡拿了过来。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手册上,不加糖就直接喝了。
“毛利先生的随身物品中,有一个日程计划本,上面记下了他的工作安排。根据这个安排,毛利先生每周三因为工作要到某个餐馆去一趟。我们也向那家餐馆的人确认过了,他们说,他每次两点左右到,四点左右回去,昨天也是如此。问题就是那家餐馆的位置,对你住的公寓来说近在眼前,开车只要几分钟就到。正常qíng况下,恐怕他会打算走上那么近的一段距离,去和心上人见一面吧?”
“他应该知道我白天不在家。”
“但会计事务所的工作是五点结束的。你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出了门,五点二十分左右就能回到公寓了。而舞蹈学校的课七点开始,也是在步行距离之内。至少你们能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在一起。毛利先生又有钥匙,他先到公寓里等你,这也是qíng理之中的事。”加贺的口气充满自信,仿佛是他亲眼见过他们这样见了面一般。
“你尽可以这样说,可没办法,他从没那么早来过。”
“那为什么偏偏在昨天,他那么早就去了你家?”
“所以他来的时间并不是那个更早的时间。你刚才说过,施工一直持续到七点左右。我想他是在那之后来的。”
真智子说话的底气没有加贺那么足,这让她有些忐忑。但至少不能低下头——她下了决心。
“我知道了。”加贺点点头,又看着理砂。
理砂已经没在吃了,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见过这个吗?”
加贺取出一张用宝丽来相机拍的照片,上面是一束打包捆绑用的绳子。
“我见过。”真智子答道。
“是吧。这是你家里的东西,放在你家的壁橱里。”加贺回过头看着她,眼神仿佛在窥探她的反应。
“可能在那里吧。有时候我打包、捆报纸会用到它。”
“根据鉴定人员的看法,这根绳子与毛利先生脖子上的绞痕完全一致。”
这句话让真智子的心为之一惊:“然后呢?”她抑制住内心的震dàng说道,“你想说明什么?所以就是我们杀了他?”虽然成功地压低了声音,但对声音的颤抖却毫无办法。
加贺睁圆眼睛摇了一下头。
“我没这个意思。凶手可能是准备了一条同样的绳子,也可能碰巧发现了这条绳子,用来当凶器。只不过,我们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是什么?”
“我们在你家的垃圾箱里发现了应该是包装过这条绳子的玻璃纸。也就是说,这条绳子是新的,而且是最近才拆封的。拆封的是你吗?”
“这个……”真智子的脑中瞬间jiāo织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是我拆封的。前天,我在捆旧杂志的时候用到过。我想起来了。”
“就为了捆旧杂志?你还记得用了多长吗?”
“这个我记不清了。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只是绕着成捆的杂志来回转了几圈。”
“那么杂志有多少?”
一个奇怪的问题抛了过来。因为不明确加贺的目的何在,真智子有些焦急。
“大概……对了,我想是二十本左右。”
“要说二十本,用的长度充其量也就一米到两米。绳子没用在其他地方吗?”
“没有。用完就放进壁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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