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毛利的尸体映入眼帘的时候,真智子发觉自己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这下终于不必再为多余的事担心了,她有了一种安定感。
然而……或许已经晚了。
06
回望案发直到今天的日子,真智子一直祈祷事qíng就这样过去,别再发生其他qíng况。昨天没有警方拜访。今天还有明天,以及今后的日子,她都希望她们母女能安静地过下去。
体cao比赛的会场设在区内某私立高中的体育馆内。真智子听说赛事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那座体育馆不仅设施完备,而且配备了能眺望全场的观众席。然而比赛开始在即,高档的观众席里却基本没有人。她坐到最前排,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然后开始寻找理砂的身影。理砂正和其他孩子做热身运动。她想走到理砂身边说几句鼓励的话,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她忽然感到旁边有人。转头一看,加贺正准备坐在她旁边。
“加贺先生……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想看看比赛。不行吗?”
“没有,可是……”
“真热啊。”说完,加贺脱下了上衣,从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里拿出罐装咖啡,“喝点吗?”
“不,我就不必了。”
“那恕我失礼。”他拉开拉环,“我还是第一次看体cao比赛。”
“啊,是吗?”
“但我时不时会在电视上看看。日本女子体cao这段时间看上去有些不够振作啊。”
如果是平常,对加贺这样的门外汉提出的看法,真智子是会反驳的。然而今天没这工夫。
这个警察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何在?他这样坐在旁边,打算说什么事?真智子考虑的是这些。然而还没等她把这些疑问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加贺就开口了。
“我们找到了一家荞麦面馆。”加贺看着真智子说道。
“荞麦面馆?”
“是的,荞麦面馆。就是那天白天毛利先生进的那家荞麦面馆。我们从他胃里面的东西判断他吃过荞麦面,却又不知道他去了哪家面馆。按照毛利先生的职业xing质,他白天应该坐着公司的厢式汽车,在东京到处转。”
“你们看得挺仔细呀。”真智子没有多想。
“真是万幸。我们在胃里面发现了gān烧鲱鱼。”
“鲱鱼?”
“鲱鱼荞麦面,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听说是一种放了gān烧鲱鱼的荞麦面。这在关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的食物,但在这里却没怎么听说过。我的同事中有一个是在京都长大的,因为看到胃里面发现了gān烧鲱鱼,就指出死者会不会在白天吃过鲱鱼养麦面。但是他又说,在这边能吃到正宗鲱鱼荞麦面的面馆很少。于是我们核对了东京所有的养麦面馆,从中筛选出鲱鱼养麦面做得比较好的,拿着毛利先生的照片来回打听。最后有家面馆的店员说他记得毛利先生。”
“是吗?”
真智子想起了毛利是大阪人。他时不时会在说话中跳出几句关西腔,但并不招人讨厌。
“毛利先生进入那家面馆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那家面馆在两点到五点之间停业,他在快到点时跑了进去,点了一份鲱鱼养麦面,因此店员记得。”
“他吃了荞麦面这件事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真智子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
“和推定死亡时间有关。”加贺答道,“如果知道了他吃下去的时间,就能从食物的消化状态来更加准确地算出他的死亡时间。根据解剖的结果,我们判明,毛利先生被杀是在吃过鲱鱼荞麦面后的四个小时以内。既然吃面的时间是两点,那他在六点时应该已经被杀了。”
“原来如此。”
“这么一来,电力施工的负责人的证言就很重要了,即从五点半到将近七点的时间内,并没有人出入你家的大门。这就等于说毛利先生五点半之前就在屋子里了。不仅是毛利先生,凶手也应该如此。那么在那个时间段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是谁呢?”
“楠木真智子,你打算这么说吧?”
“还有理砂小姐。”
“胡说八道!”真智子发泄般地说道,“你达些无聊的话是从哪儿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加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用指尖挠了一下眉间:“你抱过金吉拉吧?”
“啊……”
“是猫。你一定抱过附近药店的那只猫吧?在星期三早上。”
“那又怎么样?”
“那只猫的毛也附在了尸体上。”
真智子“啊”了一声:“那只猫在星期三之前并没有在那条街上出现过。因此,毛利先生身上之所以附着了猫毛,一定是你或者理砂与他的身体接触过,哪怕是间接的。”
07
选手们的练习已经开始,理砂也确认过了跳马器械的高度。
然而她的身影在现在的真智子看来却是一片虚幻。
难道就没有脱离这困境的办法吗?她绞尽脑汁思考着,但处处都走投无路。这个姓加贺的刑警就像布下将死棋局一样,从容不迫而又切切实实地向她bī近。
她作好了心理准备。想要逍遥法外终究是一场梦。
“真是……没办法了。”
“你能说实话吗?”
“好吧。”她又叹了口气,说道,“人是我杀的。”
“是你?”
“是的。那天,我结束了会计事务所的工作后,马上就会到家。我跟他约好见面谈谈。因为之前我发现他有了别的女人,打算就此盘问一下他。本来只要他道歉,我就会原谅他的,但他没这么做,反倒忽然声色俱厉地大骂起来。按他说的,他只是为了钱才勉勉qiángqiáng和我在一起的。于是我就被气得晕头转向……”
“把他绞死了?”
“是的。”真智子点头道,“杀了他之后,我马上就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想这事总之等过后再想办法,于是就出了门。”
“但是屋外的电力施工应该还在进行。”
“没错。所以我屏住气息一直等到施工结束,确定一个人也没有了,才出的门。”
“那是几点?”加贺问道。
“我想是七点左右。”
“嗯。”
“后来在舞蹈学校上课时,我脑中也一直盘算着怎么处理尸体。
最后,我决定把现场布置成人室盗窃的样子。”
“你所谓的门锁没上也是谎话吧?”
“是的。看到那张快递的取件通知单,我就想到可以说个谎。我想,如果谎话起作用,那就可以造成凶手是七点之后逃离现场的假象。”
“也就是制造不在场证明。”
“是的。但这毫无意义。我没想到你们能从胃囊里的东西,准确判断出他的死亡时刻。”接着真智子“噗”地笑了一声,“他居然爱吃鲱鱼莽麦面,我完全不知道……”
“你当凶器用的绳子到哪儿去了?”
“揉成一团,扔进车站的垃圾箱了。”
“为什么用了二十米?”
“那是……我一度想过要把尸体绑起来。我想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他又回过神来,那就糟了。”
“但你并没有绑他。”
“是的。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应该死了。”
“就算是绑他,二十米也太长了吧?”
“是啊。我想当时jīng神太失常了。”
加贺点点头,但并没有显出满意的表qíng。他皱起眉,一双紧盯着真智子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悲悯。
“那就是,”他说道,“你的第二个梦想吗?”
“啊……”
“失礼了。”加贺嗖地将右手伸向真智子,碰到了她的头发,“剪得真漂亮啊,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美容院?”
真智子吓了一跳。
“是啊……什么时候呢……”
加贺的目光落在了手册上。
“你去的那家美容院叫“萨布丽娜”,离你上班的会计事务所很近吧?”
“怎么知道的?”
“你把它记在了你家的通信录上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送你和你女儿去了池袋的旅馆之后。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你常去的美容院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不问我?”
“问了会引起你的警惕。这样一来,你就会想出对策了。”
真智子陷入了沉默。确实,如果那时候被问到了,她一定会盘算出什么对策来。
“星期三,你去了美容院,对吧?”加贺静静地说道,“你想敷衍也是枉然。我们已经向美发师确认过了,你那天在美容院美发的时间就是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也就是说——”他盯着真智子,“不可能是你杀了毛利先生。”
“你弄错了,我——”
“楠木女士,”加贺慢慢地摇头道,“你一开始就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你没有必要在证言上撒谎,或在不在场证明上下功夫。需要不在场证明的人不是你,而是她——是这样吧?”
加贺指着即将参赛的理砂。
真智子做了个深呼吸:“从五点半到将近七点这段时间,我家没有人出来过,电力施工人员不是证明过了吗?那孩子七点钟正在去俱乐部的路上。从家里到俱乐部,走得再快都至少要半个小时。所以她也有不在场证明。”
“那我就要问你了。刚才你也说过,发现尸体时门是锁着的。
凶手如果不是你们,那他究竟是怎样从屋子里逃脱后又锁上门的?”
“这本来就……”真智子咽了口唾沫,“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本来窗户就没有上锁,不是推理小说里的密室。我想凶手是从窗户逃出去的。”
听了她的话,加贺的表qíng忽然舒缓下来。
“窗户没有上锁——还真是这样。”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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