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十字架_[日]东野圭吾【完结】(15)

阅读记录

  “可以看吗?”

  “当然了,署名我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花惠坐在了藤椅上,接过了信。纸上用蓝色墨水写下的字一排排整齐排列着。

  “我深知这样突然来信会给二位带来困扰,但是因为有一些事qíng无路如何都想让您二位知道,所以还是冒然提笔。即便现在这封信被撕碎我也不应有任何怨言,但还是先请求二位暂且一读。

  滨冈夫妇,我对此次所发生的事件深表歉意。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女儿,竟以那种方式被夺取了xing命,这恐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qíng。我自己也有一个儿子,因此那种悲伤的心qíng我是十分理解的。心中的苦楚简直不能用语言来表达。

  我岳父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作为人最低级的行为,到底都不应该受到原谅。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法院会如何下达判决,但是即便作出只有以死才能谢罪的结论,那么也不应该会有任何怨言的。

  关于事件的纤细qíng况我没有掌握太多,后来是听了律师的话才知道,原来我岳父貌似是为了钱而犯下了如此罪过。真是愚不可及。

  可是如果岳父真的是为了钱而犯罪,那么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没有工作的岳父的生活会如此困窘。妻子说,在事件前几天,岳父就曾打过电话要钱。但是妻子和岳父的从之前开始关系就不融洽,在加上不想给我增添太多麻烦,所以就拒绝了他。那个时候,妻子还宣称以后都不会在向岳父进行经济援助了。

  我虽然不清楚岳父的生活困难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妻子断了其经济援助而一时间犯了糊涂,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的话,那么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岳父理应收到制裁,而我也应该向死者家属低头认错才是。

  滨冈夫妇,请一定允许我找机会向二位道歉。对于已经在监牢之中的岳父,即便是收到拳打脚踢都可以接受。虽然我知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消除二位心中的仇恨和愤怒,但还是请允许我拿出一点诚意,拜托二位了!

  在二位深感悲伤的时候又读到这样的拙言拙句,或许会让二位凭空添加一丝烦恼,再次深感抱歉。

  最后,希望令爱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在末尾,就像史也说的那样,署上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花惠抬起了头,与史也四目相对。

  “怎么样?”

  “嗯,不错。”她把便签还给了史也。自己肚子了没有多少墨水,对史也写出来的文章也没资格说三道四。“要见吗?对方的人。”

  “据说是可以见面,但应该还是不行的吧。”史也把便签折得漂漂亮亮的,塞进了放在旁边的信封,信封上写着“致遗族”。“这信我明天让小田律师帮我转jiāo。”

  这个小田,便是作造的律师。

  “不知道爸爸他有没有写道歉的xing呢。之前小田律师让他写来着。”

  花惠低着头说:“他那么懒散的人……”

  “显示出有谢罪的意思是很重要的,这关乎最后的判决。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就是怎么做才能使得判决下得最轻。所以,我明天会和律师在确认的。”史也把信封放进了旁边横躺着的文件包里。“话说,幼儿园那边怎么样了。”

  啊,花惠目光下垂。“说是还是让他转学比较好。”

  “这么说了么?”

  “嗯,今天园长说的。”

  史也皱皱眉头,挠了挠脑袋。

  “就算转校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吧。如果那里也开始各种流言蜚语要怎么办,再转吗?”

  “如果是很远的幼儿园的话应该没问题。这次闲话的源头,我估计是藤井吧。”

  史也叹了口气,环顾室内说:“我们也要从这里搬走吗?”

  “如果……可以的话。”

  “这样的话,就要先把这所房子卖了才行,但是现在周围这么多风言风语,想要卖掉也很难啊。”

  “真是对不起……”花惠低下了头。

  “你没有做错什么。”史也用毫不嫌弃的口吻说着站了起来。“我去洗澡了。”

  花惠点了点头,目送着丈夫的背影。

  花惠开始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有很多被团成一团的便签纸。肯定是丈夫为了文面来回写了好几次吧。

  花惠想,现在这个局面,史也也只能默默忍受了,因为自己也是那么的不中用。

  上周,阿翔说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不和他一起玩了。刚开始花惠没明白是因为什么,后来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好多次,花惠才意识的事qíng的严重。

  阿翔的爷爷是坏人啊,所以我们不和阿翔一起玩——貌似阿翔的朋友是这样说的。阿翔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问花惠说:“爷爷是坏人吗?”

  花惠去了幼儿园了解了qíng况。身材矮小的园长慎重地说:“事qíng我们已经了解了。”说仁科翔的爷爷是杀人犯的流言已经扩散开来了,孩子的家长们好像也来找园方询问。幼儿园这边也很头疼。

  花惠知道,流言的来源是同住一条街的藤井,那家的小孩也和阿翔上同一所幼儿园。作造被逮捕了以后,几个调查员在附近打听过qíng况,说不定也去了藤井家。自己在得知作造的所作所为以后就已经有了觉悟,杀人犯的家属在世间只能遭他人冷眼相对。花惠能够理解,人们对于和杀人犯有血缘关系的人会从生理上就感到厌恶。如果反过来,花惠自己估计也会做同样的事qíng。况且,自己身边有这样危险的人存在,他的行动为何没有收到自己的监控,这也成了被世人责问的原因。

  花惠想,现在只能忍耐了。对于父亲成了罪犯的这一事实,自己也只能接受了。现在的问题,就像是史也说的,是要想法设法将量刑降到最低。也就是说,是要将犯案时的残酷xing降低的意思,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世人看自己的眼神说不定会稍有改变的吧。

  妻子和岳父的从之前开始关系就不融洽——花惠无意间想到了信中的一句话。

  这确实是事实。

  花惠的母亲克枝,一个人开着一家小小的居酒屋。很早就是去双亲的她一直想要开一家自己的店,所以克枝一边经营这酒水生意一边省吃俭用地存着钱。等到终于能开起自己的居酒屋的时候,克枝刚好三十岁。

  而那家店的常客就是町村作造。当时,他还是一家专营箱包和首饰的公司的小职员。他对克枝说,自己公司总部在东京,但是工厂却在富山,所以一个星期要来回往返好几次。

  两人逐渐变的清净起来,不久便开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作造在克枝家留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就这样,逐渐有了结婚的趋势。结婚典礼和喜宴什么的都没有张罗,只是男方和克枝住到了一起而已。关于这些,几年后的克枝感叹说:“我真是没有看男人的眼光,不知不觉就这么结了婚,之后的生活却相当痛苦。”

  结婚半年之后,作造的公司因为违反了商标法而倒闭了。在富山的工厂制造的东西原来都是海外品牌的山寨品。那些产品之后在东京和大阪的酒店,以特别贩卖会的形式全部处理掉了。

  公司自然是没有了,但作造却几个月都没有向克枝说实话。问他怎么没有去东京,他回答说是因为自己被调到了工厂监工的职位上。等克枝知道了事实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

  据说在生产前,克枝都还在居酒屋工作。直到自己感觉到胎动的时候,才挺着大肚子离开了店面。

  花惠曾问过她,为什么不拜托作造来照顾呢。母亲眉头紧蹙回答说:

  “如果拜托他,他就有了不工作的借口了。”

  克枝说,作造就是这种男人,除了想怎么偷懒以外什么都再考虑。

  实际上在作造工作的时候就出现过这种qíng况,只是不敢偷懒太长时间。在花惠想来,确实很少看见过父亲认真工作的样子,完全没有这样的印象。他就是通宵看电视,去柏青哥店赌两把,再不然就是喝酒。花惠从学校放学回来时,都会趁着母亲还没开店去看一眼,那时候作造就在收银台那里一边看日本职业棒球赛一边喝啤酒。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等克枝稍不注意的时候,他就从收银台那里偷拿一张一万块的纸币。如果正巧被花惠看到了,他就会露出下流的笑容,把食指放到嘴前,告诉她对母亲保密。

  明明自己不赚钱还很好色。虽然克枝不知道两人是何时认识的,但是作造一直在和一名可疑的女子偷qíng。但即便是这样,克枝也没有提离婚,这全是为了女儿着想。她怕自己的女儿因为是单亲,所以会受到世人的冷眼。

  花惠高二那年的冬天,克枝病倒了,是肝癌。医生说要做手术都很困难。

  花惠每天都去医院,却只能看着母亲日渐消瘦下去。一天,克枝在周边没人的时候,让花惠去查看家里冰箱中米糠酱菜的罐子。

  “那里面,有我为花惠存的钱的存折和印章。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千万不要让你爸爸知道了。”

  花惠明白,母亲这是已经在想自己死后的事qíng了。她哭着求妈妈先不要想这样的事qíng,要早些好起来才是。

  “嗯,妈妈会加油的。”克枝说着无力地笑笑。

  花惠回到家打开了冰箱,发现酱菜罐子底缠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存折和印章。存折里的余额已经超过了一百万。

  那个时候,作造已经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了,几乎不回家。花惠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女人,也不知道联络方式。

  一天,作造打来了电话。真是无聊的事qíng。

  花惠在电话中说:“妈妈得了肺癌,已经快不行了。”

  作造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问:“医院在哪儿?”

  “不想告诉你。”

  “你说什么!”

  “人渣!”花惠这么说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那之后,虽然不知道作造他是怎么知道医院的地址的,他曾多次去医院照顾克枝。这事qíng也是克枝告诉花惠的,但是没有问具体的事qíng,因为本身也不想知道。

  不就克枝就断了气。明明还很年轻,不到五十岁。但或许正因为是这样才让癌细胞扩散的更快了吧。

  在附近的人和各位常客的帮助下给克枝举办了葬礼。那是花惠才知道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克枝的。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的作造,以一副好歹是丧主的样子出现在了丧礼上,这让花惠的憎恶开始膨胀。直到最后,花惠都没有和他说过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东野圭吾 东野圭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