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对自己的承受能力倍感自信的水穗,看到青江的尸体时,胃部也不禁一阵翻江倒海之感。尸体的后脑勺部分开了个大口,流出大量赤黑色的血液。血液让他的卷发一片粘稠,伤口周边的头皮,就像旧抹布一样破烂不堪。
水穗主动承担回宅邸报警的任务,她实在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呆在这里。
她回到宅邸时,客厅里只有铃枝一人。水穗慌忙把qíng况告诉铃枝,铃枝惊恐万分的奔上楼梯。在铃枝上楼向静香等人报告qíng况的这段时间里,水穗报了警。
十分钟后,以山岸带头,一行警察抵达宅邸。
水穗和悟净乘坐警车来到警察局,在充满烟味的湿热房间的角落里分别做着口供。给水穗录口供的,是熟悉的山岸刑警。
“要怎么说好呢——”山岸用圆珠笔的后端挠着耳后,“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我现在的心境。并非是悔恨,也不是羞愧。”
“你是指输给凶手的事吗?”
“输给凶手……吗”山岸扬起一边眉毛,撅起下唇。
“我们确实是输了呢,找不到其他说法了。”
“这次的案件也是真正的凶手gān的吧?”
松崎之外的真正凶手,水穗的话中重点突出这个意思。当然,山岸对她的暗示心知肚明。
“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他弯着肥胖的身躯,向水穗凑近。”局子里大部分人认为本次的事件和竹宫家的事件并没有关系。我们是真心希望如此啊。毕竟,之前的事件已经找到决定xing的证据了。”
“决定xing的证据就是三田小姐写的留言?”
“你知道得倒挺清楚嘛。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开始产生三田小姐是自杀的观点。我们怀疑给松崎下陷阱的计划正是她提案的。而这个计划在最后却害死了宗彦,她受不住刺激选择了自杀。”
“感觉有些悬乎呢。”水穗说道。
“确实挺悬乎”山岸也承认。
“但是在现阶段,我们暂时找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说法了。松崎也认罪伏法,搜查本部那边也急着尽早给这个案件划上句号。我和几个同事是提出反对意见了,但上头不给采纳。”
“这次青江被杀,能当做山岸警官反对的材料吗?”
水穗的言辞中多少有些讽刺。
“看来这次我们得杜绝某些先入为主的观点了。”
山岸翻开笔记,用圆珠笔在上面敲击着。
“那么,让我们开始录口供吧。”
警察让水穗把发现尸体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明一遍。说明中自然也提到了悟净,但水穗暂时隐瞒了她找悟净商量事件的事。她觉得把这种事告诉警察只会让事qíng变得更复杂。
“有好几个不明点啊。”
山岸面容苦涩地说道。“其中最让人搞不懂的就是那个人偶了。为什么青江先生要把那个人偶带出去呢?”
水穗耸肩摇头:“我完全没有头绪。”
“你有和青江先生聊过那个人偶吗?”
“没聊过什么大不了的……”
话还没说完,某个场景在水穗脑里重现。她记起了昨晚和青江在客厅的谈话。
“怎么了?”山岸观察出她表qíng的细微变化,问道。
水穗一瞬间犹豫要不要向警察坦白,最后还是把昨晚和青江谈论事件的事告诉了警察。
“嚯,谈论事件吗?都说了些什么话?”
“青江和警察持有不同的观点。”
水穗把青江昨晚做的假设娓娓道出——宗彦当时并没有被松崎杀死,只是故意装成被杀的样子。
山岸似乎对这个观点感兴趣,眼色都变了。
“这个假设有趣极了。”
他似乎是从心底感到叹服。
“青江先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我也不清楚。他没有向我透露更多了。然后,他像突然想到似地,聊了一些伯母死时的事。他似乎纠结于伯母自杀前为什么要摔那个人偶。”
“赖子夫人自杀的事?”
山岸似乎对这个话题的突然出现没有心理准备,惊歪了脸。青江的假设多少可以让他感到些共鸣,但对于这个话题,他和水穗一样,完全掌握不到青江的真意。
“那时,有谁在听你们的对话吗?”
他似乎是想转换脑筋,这样问道。
“那时在客厅的只有我们两个。”
刚这么说完,水穗想起楼梯上若隐若现的人影。那时难道又有什么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完全没办法看透青江先生的意图啊。”
山岸话语中带着苦涩。
“昨天我们造访贵宅之时,那个人偶才第一次被移动到客厅吗?”
“是的。”
“关于那个人偶,有发生过什么耐人寻味的事吗?”
“没有吧。”
警察失望地垂下眼角。
“但青江先生的这个假设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我也试着从这条线好好考虑一下吧。”
山岸似乎是在鼓励自己振作起来。
一通口供结束,轮到水穗向警方提问了。她首先询问青江的死因。
“这个位置。”
山岸说着,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勺。
“头后部被金属球棍敲了好多下。”
“球棍?”
“球棍是在距尸体大概十米处发现的。似乎是从附近的垃圾场里捡来的,表面都guī裂了。我们正在调查它的出处,但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是被背后袭击的吗?”水穗问道。
“应该是吧。可能是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被袭击。”
“青江他没注意到凶手的接近?”
水穗心里明白青江可不是这样迟钝的男人。
“也许他当时正在想事qíng吧。”
在这点上,山岸心中似乎也没个准。
“有什么东西被偷吗?”
“钱包里的现金不见了。”
“钱被偷了?”
“是的。钱包掉在球棍旁边,里面只有现金不见了。”
“这样啊……”
水穗觉得这是凶手的伪装工作,想让警方认为这是个抢劫杀人事件。
“在人偶身上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被人触碰过的痕迹。目前还看不出它与之前的事件是否有联系。”
警察一副没gān劲的表qíng。
随后,水穗与在其他地方做完口供的悟净一起离开警局。警方询问悟净的主要是关于人偶的事。
“我把那个人偶的诅咒一丝不漏地告诉了他们,但他们根本没认真记录啊,一个个都在憋着哈欠。”
水穗心中释然。警察可都是现实主义者。
“他们想问的可不是这种不靠谱的事。他们想知道的是,那个人偶为什么会出现在竹宫家,青江先生为什么会对它感兴趣。”
“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自然是回答不知道。我这可是实话实说。于是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捋着胡子拔着鼻毛,态度无比不耐烦。就像是在指责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的错一样。”
与嘴上的抱怨相反,听悟净的语气,他好像取乐于警察的这种无奈态度。真是难以捉摸的男人。
“倒是你,警察都问了你什么了?”
悟净描述完自己的经历后,轮到他问水穗了。水穗把自己与山岸的对话尽量完整地重述了一遍。悟净反复咀嚼着她的一字一句,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青江昨晚的推理。
“真是不简单的想法啊。”
人偶师的双目熠熠生辉。”那时宗彦氏并没有死——好一个大胆的假设。而且还具有充分的合理xing。”
“青江似乎对这个假设有着更加深入的想法,但是他没告诉我。”
“更深入的想法吗?”
悟净jiāo叠双臂,单手支颚。
“也许他正是因为这更深入的想法,才被杀害的。话说,关于这个小丑,青江先生就没有说些什么吗?”
“也不是没说过……”
水穗把昨晚青江嘴里漏出的话告诉悟净。青江无法想象赖子会以那种方式死去,还有,佳织所说的赖子在临死前摔过那个人偶的事,也让他很感兴趣。
“嚯,佳织小姐说过这种话吗?”人偶师陷入思考。
“要来宅子里喝杯茶吗?”水穗邀请悟净道。“我很乐意。”他回答道。
“而且,我还有些事想向你们赐教。”
“什么事?”
面对水穗的询问,悟净只用一句“各种各样的事。”敷衍而过。
胜之,和花子夫妻与永岛也在宅邸中。不仅仅只有他们,还有许多搜查员进进出出,他们似乎是来搜查青江的房间的。
水穗先是把悟净介绍给众人。静香与佳织在之前就与悟净相识了,胜之等人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胜之等人似乎是通过警察的联络知道事件的事的,他们听说了之后就立刻赶来。
“警察来找我们,并不只是为了通知事件。”
胜之表qíng苦涩,急促地吸着香烟。
“他们是来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的。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凶手还真会选时间,那时我正好路过这里。我是从公司到这里接和花子回家的。离开公司是在一点左右,回到家大概是三点。”
昨晚,胜之夫妻也在这个宅邸里留宿。今天公司本应该是放假的,但胜之正好有些事要处理,一大早就出门前往公司。依照他刚才的话,他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似乎再次来到宅邸接和花子。
“然后呢?你是怎么和警察说的?”静香问道。
“嗯,我好歹是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我们到家的时候和邻居的太太打了声招呼,还好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间。我是在两点二十分离开这里的,途中没有在任何地方做过停留。”
胜之深深地吸了口香烟,难受地吐出烟雾。
“他们是在是太失礼了。就算先前也发生过杀人事件,但这明显是起抢劫杀人啊,竟然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抢劫杀人?”静香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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