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么问题,我随口问问罢了。”汤川说着把手电筒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浴室在去你房间的半道上,你最好能在十一点之前去泡澡。只是个普通的家用浴缸,不好意思了。”
“我无所谓。”汤川一脸沉思的表qíng,“案发当晚,住客们是在什么时候泡的澡?从刚才的那本笔记本上来看,那天晚上长泽幸大君是泡过澡的。”
“有什么问题吗?”
“白天你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当时所有住客都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所以叫我别考虑他杀的可能,不是吗?”
“我是这么说过……”
“可你们不是没去浴室察看过吗?从浴室的窗户逃出去是有可能的。”
“等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确切地信息罢了。”
藤村抬头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抱歉,汤川,让你大老远跑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你就把这事给忘了吧。”
汤川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我自己不对劲。我想,其实那房间当时根本算不上什么密室。和你谈过之后,我自己也开始有这种感觉了,所以这事还是算了吧。”
“你是说,当时屋里还是有人?”
“应该是的。抱歉,让你白白làng费了不少的时间。”藤村说着低头致歉。
“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说服自己的话,我是无所谓。”
“我能说服自己。是我自己有些不对劲。”
“是吗?但我还想请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当时住客们是什么时候去泡澡的?”
听到汤川的问题,藤村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不是和你说了别再纠结于这些问题吗?”
“我这是出于我个人兴趣而问的。还是说,你有什么不便回答的隐qíng?”
藤村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因为警方之前也曾多次询问,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确认过原口先生的房间确实反锁着之后,我小舅子就先去泡澡了。不过他最多也就只泡了十分钟。我小舅子泡过之后,长泽父子就紧接着去泡了。我想他们泡了大概有三十分钟,浴室里一直有说话声传出。我和久仁子在有客人来的当天晚上不泡澡,只在第二天早上淋浴。顺便提供你参考,从这里到原口先生跌落的地方来回起码需要花上二十分钟。我这样说,你满意吗?”
汤川伸出指尖做了个在空中划写的动作:“刚才你说的话,没有错吧?”
“没错,我和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了。那么就让我来好好泡个澡吧。”说罢,汤川走向了走廊。
5.
翌日清晨,汤川若无其事地吃过主人准备好的早餐,收拾好行李,上午九点出现在了休息室里。尽管藤村说了不要他的住宿费,但他还是笑着掏出了钱包。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而且还品尝到了如此美味的菜肴。我感到很满意,你就收下吧。当然,你得按规定收费。”
藤村耸了耸肩,自打学生时代起,他就知道这人是有名的顽固。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开着商务车把汤川送到了车站。
“这次可真是抱歉了。”藤村在汤川下车之前说道。
“你没必要道歉。我近期还会再来的。”
“一定要来啊。”
汤川下了车,朝站台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藤村才发动了车子。
事qíng发生在这天晚上。
就在藤村夫妇吃晚饭的时候,佑介打来了电话。
“昨晚有位姓汤川的先生在你们那里住了一夜,是吧?”佑介的声音听上去挺开心的。
“你怎么知道的?”
“汤川先生今天到我们事务所来了。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大吃一惊,心想帝都大学的老师到我们这里来gān吗。后来听他说和姐夫你同校,就明白了。”
“那家伙跑去见你佑介君乐?”
“不过他看样子挺想了解有关美术馆的事,所以我就大致作了个说明。我说的不怎么好,但他似乎也理解了,不愧是物理学的老师啊。”
“除此之外,他还跟你谈了些什么?”
“也没谈什么,就鼓励我说好好努力。”
“是吗?”
“还说近期他还会再来。到时候你们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也很想和他再多聊聊。”
“我知道了。到时候一定通知你。”
挂断电话之后,藤村对身旁一脸担心的久仁子说了一下他和佑介之间jiāo谈的内容。他想,这事就算瞒得了一时,迟早也得bào露的。
“汤川先生为什么要跑去找佑介呢?”她的表qíng变得更加yīn沉起来。
“大概是因为电车晚点,时间多出来了吧。佑介君自己也说,汤川没和他谈什么要紧的事。”
“唔。”久仁子虽然点了点头,却仍旧不改一脸的不快。
吃过晚饭,收拾碗筷的时候,久仁子仍旧相当沉默,而且还时常停下来沉思。藤村尽管也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但却佯装不知。
收拾好之后,他从架子上拿出一瓶威士忌,故意朗声说道:“来杯睡前小酒如何?”
“不了……今晚还是算了吧。”久仁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是少见啊。你平常不是总说,要是不喝上一杯的话就睡不好的吗?”
“今天我感觉挺累的,估计上chuáng就能睡着。老公,你自己慢慢喝吧。”
“好吧,那么晚安。”
“晚安。”
久仁子走开之后,藤村从厨房里拿来酒杯和冰块,开始喝起了冰镇威士忌。轻轻一晃,杯里的冰块便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这声音,使藤村的思绪跳回了三年前。那时,他和久仁子才刚相识。
当时她在俱乐部里并不算特别引人注目。虽说只要客人搭讪,她也能得体地有问必答,但她似乎并不擅长主动把气氛搞活。相反,她对那些总是难以融入气氛的客人却照顾得很是周到。而当时除了为了接待客户以外,根本不去这类地方的藤村开始单独出入那家店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
自从开始在店外相见之后,两人间的关系便有了飞速的进展。在和她第三次发生过ròu体关系之后,他便向她求婚了。
尽管藤村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遭到拒接,但久仁子的回答却并不尽人意。她的回答令人感觉不像是当今的年轻女子会说得出来的话。
她说,他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您可不能和我这样的女子说这些话。因为我和藤村先生您,我们两个的身份完全就是天差地别。我只求保持现状就好,只要您愿意不时地来看以看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她才首次对他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之前她一直对他说的是“生长在平凡人家,最近父母相继过世了”。
藤村当然不肯作罢。他坚持说成长环境如何无所谓,而且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身份的差异。
然而久仁子的态度却很坚决,甚至还说两人一旦结婚,藤村就会遭殃。
而最后令她改变了态度的,是“离开东京,一起到山里去开家旅店”的藤村的这一建议。之前看似对结婚毫无兴趣的她这才终于说出了句“这样的话,可能挺棒的”。
于是藤村不顾周遭众人的反对,下定决心要经营旅店。他原本就是个户外派,和这方面的接触也多,所以事qíng进展相当顺利。
一直对结婚持犹豫态度的久仁子也终于点头答应了他。在山里生活的两年日子里,她不但从未诉过一句苦,还说希望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藤村觉得自己把佑介叫来也是做对了。佑介不但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般尊敬,而且每次喝醉酒之后,还会不停地重复说“姐夫你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一切原本都挺顺利的,不料——藤村把酒杯放到了桌上,杯里融化了一半的冰块发出一记“咣啷”。
6.
汤川打手机给藤村的时候,藤村正在房屋周边除糙。看到来电显示,他感到有一股不祥的风掠过他的心头。
汤川问他今晚是否可以到他这里来。
“可倒是可以,你到底有何贵gān呢?”
“我有样东西想让你看看。”
“什么东西?”
“不是说‘百闻不如一见’吗,在电话里很难解释清楚。”
“你想吊我胃口啊?那不如我去找你好了,这样也行吧?”
“不,这倒不必。我到你那里去,不然就没啥意义了。”
“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说‘百闻不如一见’嘛。我七点左右到。事qíng谈完之后立马闪人,所以你们不必等我吃饭。也不需要接送我。待会儿见。”
藤村刚想说“等等”时,对方便已单方挂断了电话。
接完汤川的电话,藤村感觉心浮气躁,只一味地瞪着休息室里的钟。原本他还打算整理一下账单,可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七点过五分,屋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藤村出门一看,只见门外停着一辆出租车,汤川穿着外套从车里走了下来。出租车当场熄灭了引擎,看来汤川是准备让出租车等着载自己回去。
“突然打搅,真是抱歉了。”汤川说道。
“我实在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你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好了,还是进屋再谈吧。”汤川说着朝玄关走去。
走进休息室,藤村就去冲泡咖啡。
“你太太呢?”汤川问道。
“出门去了,估计九点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其实藤村根本就没告诉过久仁子汤川会来,而是找了点事让她去办,故意不让汤川和她碰面。
“是吗——能借你家的厕所用一下吗?”
“请便。”
藤村往两只杯子里倒上咖啡,端到了桌上。就在这时,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电话是汤川打来的。
“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在厕所里gān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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