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从桌子上拿起报告用纸和笔,坐在了双人沙发上。
盯着报告用纸,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最开始这样写道:给叫做Ryu的人——
虽然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他”使用了这个名字就没办法了。如果不写明这封信是给谁的,“他”也会感到困惑的吧。
为什么蓼科早树的衣服上附有神乐的头发呢?如果警方来质询的话,自己也答不出来。因为在蓼科兄妹被杀害时,他失去了意识。
如果只是单纯的意识不明还好,但他是特殊qíng况。虽说丧失意识,但不能就此断言ròu体什么都没gān。不,身体确实有所行动。不过,cao控行动的并不是他,而是“他”。
因此,有关头发的事qíng,“他”应该知道些什么。照水上说的,在“他”的意识运作期间发生的事qíng神乐是不知道的,但“他”却在注视着神乐的一举一动,掌握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qíng。因此,应该会察觉神乐现在有些混乱。
神乐再次动笔写到,“客套话就免了,我无须就写这封信的原因进行说明吧。有无论如何也想问你的事qíng。当然,是有关蓼科早树的。”
正写到这里,他的手停住了。反复地看内容,发觉似曾相识。
实际上,神乐过去曾给“他”写过一次信。为了判断自己是否拥有另一个人格时,水上让写的。
“Ryu虽然看着你的行动,但是看不到你的内心。现在,将你对拥有另一个人格这件事的看法直白地说出来吧。你们从今往后需要长年的互相理解,偶尔无视对方的存在而活下去。万事开头难,不要故作姿态,将心qíng原原本本地写在信里。”
这是给“他”所写的内容,神乐到现在还能正确地回忆起来。内容如下:
“初次见面,这样写的话会觉得奇怪吧。可是先不说你,我对你的事qíng全然不知,果然还是得写初次见面。
知道在我体内还有另一个人格存在很是吃惊。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拜托水上医生找出原因,若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请告诉我。好像你是在父亲死的时候出现的,如果能将当时的事qíng告诉我,说不定能明白些什么。
现在的我十分困惑,那就是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更进一步说,我想摆脱这种状况,希望你能够消失。
写这个的话,你恐怕会觉得不好受吧。可是水上医生说必须要写真实的想法,只有从此开始,才能开拓我们能顺利生存下去的道路。这种状况会持续到何时医生也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这样。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互相jiāo换想法是很必要的。
那么,既然现在不能马上摆脱这种qíng况,我们只能考虑现实qíng况了。也就是——怎么做才会不损害对方利益而共存。
首先是我这边的希望和提议。
第一,原则上来说你的存在要对周围保密。当然,现在除了水上医生,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的事qíng。大家知道的只有我这一人格,并确信这就是我的全部。我并不觉得颠覆此印象是好事。但恐怕你不能接受吧。要说原因的话,是因为周围的人对神乐龙平的认识是建立在我这个人格上的,即使在你支配ròu体的时候,你也必须演绎我的人格。关于这一点我们有必要谈谈吧。
第二,互相不gān涉也不打扰对方的生活。我想按照自己的期望生活,你也是这样想的吧。不过,ròu体只有一个的话,需要让步的地方会有很多。你今后想要怎么生存下去,请不要隐瞒直说就好。
第三,这也可能是最大的问题。是关于我们的治疗。如果接受水上医生治疗,能治好这个症状,我们当中的一个,或者我们两个都会消失。尽管如此,我还是打算继续接受治疗。你就此是如何想的昵?
读着写给自己的信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我是将你当做另一人的。你不要有所顾虑,说出你的想法吧。”
然后这封信通过水上jiāo给了“他”。听水上说,“他”是“基本上脸色没怎么变化地看了一遍”的样子。想想这也是当然的。神乐写信的时候,“他”也一定也有意识,通过神乐的眼睛而看到了信的内容。
看完信,“他”将信纸翻过来在背面写回信。内容神乐也还记得,因为看了很多遍。
那信是从“不是我的错”这句话开始的。
“不是我的错。对我的存在感到很迷惑,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
回答问题。
关于第一点我有同感。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因此对你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关于第二点也有同感。我对你的人生没有兴趣。
对于第三点,我毫不关心。我只想在我存在的时候照我的方式生存罢了。如上。”
神乐还记得读着回信时生气了。自己这么努力认真而写的信,但回信却这么粗鲁是怎么回事。笔迹也和神乐的不同,仿佛鬼画桃符一般。
那之后就再没有通过信,而是由水上作为媒介来互相陈述想法。由此做出了一些规定。
首先是称呼。为了和神乐有所区别,而称“他”为Ryu。知道“他”希望被称为Ryu的时候,神乐觉得他真是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Ryu要求的,只是画画的场所罢了。准备指定的绘画工具、画布及房间就可以了。不过附带条件是那个房间未经许可任何人不许进入。
神乐则希望确定人格反转的周期,也就是两周一次。对此Ryu的答复是,如果想这样,希望每次能维持他的人格十个小时以上。由迄今为止的经验判断出,使用人格反转剂的qíng况下会让亚人格维持五个小时。神乐和水上谈过后,决定人格反转的周期是一周一次。
这一约定到今天为止都未被打破过。拜人格反转剂所赐,Ryu的存在只被极少数人知道,并且神乐既没有因“他”惹出麻烦,也不曾给“他”添过麻烦。
一个不知身在何处,只是享受画画乐趣,完全陌生的人——对神乐而言,Ryu就是这样的存在。绝对不会相遇,因此无视他并不难。意识到他的存在,仅仅是在研究遗传因子和内心这一命题的时候。
神乐再次将目光落在报告用纸上。
字体变得潦糙,也许是受到了那封回信的影响。如果那边是这种态度的话,这边也不用以礼相待了,或许潜意识中有此想法。
他继续写着。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头发粘在蓼科早树的衣服上了。我对这事没有头绪,那就应该是你的问题。不管怎样,我想让你马上说明一下。尽管我没准备绘画的道具,也许会很无聊,但请给我忍耐。那么我等你的答复。”
重新看了下内容后,神乐起身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中取出形似香烟盒的盒子,坐回沙发。
拿过烟灰缸,从盒里抽出和香烟一样的反转剂。
重整气息,将反转剂夹叼在嘴里后拿过打火机。点着火,深吸一口之后将烟后吐出,反复多次。
神乐靠着墙壁,古董水晶电波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神乐皱起眉。将反转剂拿离嘴边,盯着它看。
真奇怪啊——
要是平时的话,应该已经失去意识了。从没花过这么长时间,但是今天大脑还是很清醒,甚至连朦胧的感觉都没有。
神乐将到刚才抽的反转剂在烟灰缸中熄灭,少许犹豫后,拿出新的反转剂,夹在手里。和刚才一样点着火,大口吸着,甚至闭上眼,努力让心qíng平静。
但不久他就睁开眼。心神不定地无数次吸进又吐出烟雾。不久,就将已经变短的反转剂在烟灰缸里掐灭。
感觉稍微有些头痛,但一会儿就消失了,意识还是很清醒,和吸入反转剂前没有任何改变。神乐站起身,在房间内徘徊起来。打开窗帘,盯着映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身影。当然,外表上什么变化也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人格没有反转呢?
想着是否应该给水上打个电话。但距离上次使用反转剂仅仅过了两天,如果被问到为什么使用反转剂,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目光投向桌子上放着的反转剂的盒于。要不要再抽一根昵?但连续使用反转剂是被严格禁止的。他已经抽了两根,如果再使用的话会有危险。而且,两根没有用的话三根也是同样的结果。原因不在这里。
他走到洗脸池,用冷水洗脸,与镜于中的脸正对着。
“这是怎么回事?”神乐对着镜于问道,“为什么就今天不出现呢?你给我出来,好好的说明一下!”
说出口后,感觉轻松了不少。
关于“他”是否能控制人格反转,神乐到现在还没有考虑过。如果使用反转剂的话,肯定能让“他”出来的。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他”肯定看了信的内容。如果出来的话,必须要回答问题。因此才不出现的吗?
如果没能引发人格反转是“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回答不了神乐的问题。
神乐瞪着镜子里的脸,“是你把蓼科兄妹给……”
这时,玄关的门铃晌了。听声音可以分辨出,这不是公寓入口的门铃,有人正站在这扇门外。
神乐皱了皱眉,他没有同意任何人直接造访,况且现在又是半夜。
走到玄关,从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少女,脸看不太清楚。
歪着头,神乐打开门。
“晚上好。”少女微笑着说。
神乐无法出声地盯着她看。年龄大概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长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那张面容他曾经见过。
Ryu的画布上画的就是这位少女。
第十八章
“你是……谁?”神乐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长发少女用不可思议地神qíng看着他。
“你不是他……”
“‘他’是指?”
“虽然长的一样,但不是他。我知道了,你是神乐君对吧?”她的眼中闪出光芒,“真意外,没想到能和你见面。我从他那里听过你的事qíng,还抱怨过你是不敢说出真话的胆小鬼。”
她口中的“他”是谁,神乐很清楚。
“你和Ryujiāo谈过吧。”
“嗯。是你的另一个人格对吧。”她歪着头微笑。
神乐迷惑了。他有双重人格这件事,应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才对。
52书库推荐浏览: 东野圭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