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神乐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画,画中画着两只手。是Ryu画的。他频繁地画着手。那些画一张张地浮现出来。
那是……什么的手?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在神乐心里扩散开来。混杂着怀念及难过的感qíng。神乐对那张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在神乐的视网膜里,画着的两只手开始移动,一点点变换姿势的手的画,在以极快的速度jiāo替着,如同动起来了一样。像是定格动画。
在凝视的时候,应该只是画出来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真的手。那双手开始做着更为复杂的动作,本以为会突然停止的,但在下一瞬间突然伸向了神乐。
他发出悲鸣,睁开眼睛,身体痉挛着。
透过昏暗的光,模模糊糊地看到墙壁。墙上挂着表,圆形表的指针指向半夜三点刚过的位置。
神乐眨着眼,反复进行着深呼吸,身上已经都是汗水。他用指甲挠着脖子,感觉到右侧有人的气息,猛地看向那边。
铃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地笑着。
“在那种地方gān什么呢?”声音非常沙哑。
“我在看神乐君。因为你好像睡得很舒服。”
神乐皱皱眉,“不可能,心qíng差到极点了。梦见了很恐怖的梦。先别管这个——”神乐看向铃兰的脸,“你去哪了?我还到处找你呢。”
本应该是用非常苛刻的语气说出来的,但铃兰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微微笑着,“我哪也没去哦,只是到附近散散步。不是说了吗。这附近有很多非常漂亮的地方。”
“弄到这么晚吗?”
“因为有不到晚上就看不到的东西。”
神乐马上就理解了她在说什么,“是星星吗?”
“狮子座、仙后座、双子座,这么清楚地看见还是头一次。神乐君要是一起来的话就好了呢。”
“不是说了去找你了吗?”神乐站起来,“总之没什么事就好。没遇到警察吗?”
“警察?那是什么?”铃兰歪歪头。
真是悠闲啊,这时候他很想苦笑,“稍后再细谈吧。总之,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
“现在就出门吗?”
“是的。有想拿的东西的话,五分钟之内拿齐。”
“那个就好了,放在窗边的摇椅。”
神乐用力摇头,“那东西带不走的。”
“那就什么都不要。”
“好,那就赶紧走吧。”神乐将手伸向自己的背包。
拿着手电简,从后门走到外面,铃兰也跟在后面。缓缓地走下正门前的楼梯,偷偷看着马路。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有手电简,但也只能照到脚边。要是照向远处的话,就好像告诉别人这里有可疑人士一样。虽然在黑暗中很难走,但是好好抓住我的手,小心脚下就行了。明白吧。”
“好的。”铃兰回答。那声音几乎感觉不到忧伤,估计是没理解他们自身的处境吧。
虽然是沥青路,但是在一片漆黑中走山路的话,还是很难。如果没有手电筒的话,连一米开外都看不见,并且还拉着铃兰的手,走起来有些吃力。
“喂,咱们要走到哪里啊?”铃兰用不安的声音问着。
“我在不远处藏着摩托车,在那之前忍耐一下。”
“为什么不把摩托车骑回家呢?”
“半夜响着发动机的声音,要是引起谁的怀疑就遭了。车前灯也可能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嗯。”回答之后,突然问,铃兰站住了,“对了。”
“怎么了?”
“我发现了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就在那里待到天明吧。”
“藏身地?是什么样的地方?”
“教会。”
“教会?为什么在这种山里会有教会呢?”
“我也不知道。不管在哪里都有基督教徒。你知道吗?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基督教徒们在地下建造的教会的遗迹,到现在还有很多留着。”
“我也听说过,不过你说的教会应该不是在地下,而且还住着人吧。要是被发现了,会被举报的。”
“那里啊,好像现在没人住的样子。玻璃也破了,入口处的门也没上锁。我想估计是废旧的。就算是废旧的,里面也很漂亮哦。我都没有觉得讨厌呢。”
神乐将目光落在手电筒照she下的脚边,思考着她的提案。到藏着摩托车的地方,还必须要走一会儿。就算到了那里,现在这个时间段逃走是不是上策还不知道。警方估计也考虑过神乐他们会在半夜移动。深夜里,在寂静的城市响着摩托车的声音,可能是一种自毁行为。
“那间教会,离的近吗?”
“很近的,就在那里。”铃兰指着一个地方。
那种地方有教会吗?虽然心中有疑问,但神乐还是迈出了脚步。到这片土地来已经不知道几次了,也曾经在周围走过,不记得有看到过那样的建筑。
但铃兰说的是真的。在走了两三分钟后,有一间被树木包围而建的小小的教会,房顶上立着十字架。
“你看,不是说谎吧。”铃兰很高兴地说道。
“真的没有人住吗?”
推开已经坏了的门,通过短短的引道之后走近正门。抓住门上已经生锈的把手,缓缓地拉开门,一声低沉的咯吱声响起,门打开了。的确没有上锁。
神乐谨慎地迈步进去,用手电筒照了照室内。那里放着一排排长椅,里面是讲坛。正面的墙上被巨大的十字架占据,围绕着它墙上装饰着一些植物的雕刻。
“的确是废旧的。不过室内并不脏乱,应该是不久前才开始不用的。”
“感觉很好吧。”铃兰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神乐君也坐下吧,没有什么脏。”
神乐点点头,坐在和她不同的椅子上。
“为什么要坐那么远?”
“要说为什么……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那,你坐过来不就好了么。靠着身体比较暖和哦。”
“……好吧”
神乐站起身,重新坐在了铃兰的旁边。虽然隔了一点距离,但她将身体靠了过来。
“看,很暖和吧?”
“是啊。”神乐回答。她的天真无邪,让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笑容。
想着要让外面看到就麻烦了,神乐关了手电筒。这时,黑暗将二人包围。铃兰靠得更紧了,并将自己的胳膊挽上他的右臂,手握在了一起。是冰冷且gān燥的手。
“没事的。”神乐说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她回答,“我知道的哦。”
神乐闭上眼,并不是困意来袭,而是因为就算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阻断了视觉,其他感官敏锐了起来。灰尘的臭味变得浓烈。微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可以听到虫子的声音,并且还有铃兰身体的温暖……
神乐想,和自然同化也许就是这样的。平常被那么多qíng报围绕着,在自己的身边自然在如何变化都察觉不到。能看到但看不到,能听见但听不到,能触碰但触碰不到的东西,应该会有很多吧。
这么说的话,铃兰对于Ryu的画这样说过。他所画的手,神乐正在看着,但同时也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其中深意没能理解。
神乐突然想看看那幅画,估计现在的话应该能明白当中的含义。
不知那样过了多久。斑鸠的叫声让神乐回过神来,好像是稍微打了个盹。他缓缓地睁开眼,从破碎的玻璃窗里,照进白色的光。灰尘在光线里飞舞着。
神乐重新环视教会。比在黑暗中看到的感觉更宽敞一些,但也不过是小学教室的大小。在手电筒照着的时候有着庄严氛围的祭坛,在太阳光下能看到有些褪色。
并且——
神乐觉得这个qíng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好像进过同样的教会。只是单纯的似曾相识吗?
“早上好。”
背后发出声音,他回过头去。铃兰笑着站了起来。
“你没睡吗?”
“睡了哦。睡了一会。不过在这么好的早上一直睡觉的话很làng费吧。”
她手里拿着花,好像是在外面摘的。她走向祭坛,然后将花放在台上,两手合拢跪下。
“你是基督教徒吗?”神乐问道。
“现在是。”保持着祈祷姿势的她回答,“神乐君不一起祈祷吗?”
“祈祷什么?”
“什么都行。健康也好幸福也好,世界和平也好。”
神乐走近祭坛,向上看着十字架。
“拜托神灵,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还没有过。”
“祈祷井不是向神灵拜托事qíng哦。”铃兰看着他说道,“是为了净化自己自身而祈祷的。要求回报不行的。”
“嗯。”
如果是之前的神乐,在这种时候肯定会反驳。对宗教或信仰完全没有兴趣,觉得沉醉在当中的人们是白痴。但现在很不可思议地能听进去这些话。
铃兰站起来,“喂,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和Ryu说过,想在某时举行结婚仪式。在远离人世的教会里,只有两个人来举行。你不觉得很棒吗?”
“童话世界一般昵。”神乐微微歪过头,“那,你有什么请求?”
她一边笑着一边伸出右手。手掌上,放着两枚用糙编出来的戒指。
“难道说……”
铃兰点点头,“代替Ryu,和我jiāo换戒指。”
“我吗?”
“因为,我想这种机会可能不会有第二次了。没关系的,不是要和神乐君结婚。只不过是代理罢了。”
“代理啊。”神乐挠了挠鼻子,点点头,“行啊。怎么做才好呢?”
“首先,神乐君拿着这个。”铃兰递出小的那枚戒指,“然后和我相对站着。行吗?开始了哦。”
对着祭坛的正面,她小声说道,“Ryu,你愿意将铃兰作为一生的伴侣,发誓好好疼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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