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宏美就察觉到自己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义孝的身影在宏美心中迅速膨胀起来,不管做什么,他的音容笑貌都会萦绕在她脑际,挥之不去。
既便如此,可只要两人不再见面,或许这种如同热病一样的状态就不会持续多久。然而,义孝后来却频繁地邀约宏美,而她为了等他的电话而无故逗留在教室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宏美的心就如同断了线的气球一样,变得让人无法驾馭,高高地飘向了空中。当他们终跨越了男女之间的最后—道防线时,她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xing。但那天夜里,义孝却对她说了拥有能够chuī散宏美心中不安的魔力的话语。
他说,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綾音了。
“我告诉她和她结婚的目的就是生孩子,约好一年以内怀不上的话,就终止夫妻关系。现在还剩三个月的时间,估计她是怀不上了。这一点我很清楚。”
虽然他的这番话说得冷酷无qíng,但在当时的宏美听来,却是那样的可靠。或许这就说明当时的她已经变得相当自私了。回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宏美再次体会到她和他的背叛行为是何等的过分,不管绫音再怎样记恨都不足为过。
或许——
或许下手杀害义孝的人就是绫音。而她如今对宏美这么温柔,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她的杀机的一种伪装罢了。
但她却有不在场证明。从警方未对她起疑的qíng形来看,或许她当时无法行凶这一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可除了绫音之外,这世上难道还存在其他有杀害义孝动机的人吗?一想到这问题,另一种忧郁便会袭上宏美心头。令她深感悲哀的是,自己虽然很想把孩子生下来,但对孩子父亲的事却一无所知。
内海薰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出现了。她在半个小时前绫音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再次向宏美低头道歉说自己qiáng行要来,感到非常抱歉。
“我想您就算到我这儿来一万次,案件也还是无法侦破的。因为我真的不是很了解真柴先生。”
“您都不是很了解他,却还是和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女刑警的这句话令宏美紧紧地抿起了双唇。
“我想我对他的xingqíng还是了解的。但这些事对搜査而言没有多少必要,不是吗?我已经说过,我不清楚他的过去和工作上的麻烦。”
“在开展搜査工作时,也必须了解被害人的xingqíng。但今天我来找您,却并不是要bī您回答您不清楚的问题,而是想请问您几个更日常xing的问题。”
“什么日常xing的问题?”
“真柴夫妇的日常生活。有关这一点,我想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您想知道这些的话,那直接去问老师不就行了吗?”
内海薰歪一歪头,冲她笑了笑。
“因为我觉得她本人是难以告诉我客观的意见的。”
“……你想问什么?”
“听说若山小姐您在真柴夫妇结婚后不久就开始出入他们家了,对吧?请问频率是多久一次呢?”
“这倒不固定,平均来说,每个月一次到两次吧。”
“那您是固定在周几去的吗?”
“不一定。只是周日去的次数多一些,因为周口教室休息。”
“您周日去的话,真柴义孝先生也在家的吧?”
“是的。”
“所以你们三人就会在一起聊聊天之类的,是吗?”
“这种事也有过,但真柴先生一般会待在书房里,他似乎连休息日也要在家工作的。而且我去他们府上打扰也是因为有事要和老师商量,闲聊并不是我的目的。”宏美的语气中带着抗议,她不想被人误会成是为了见义孝才去真柴家的。
“您一般和绫音太太在哪个房间商量呢?”
“在起居室。”
“每次都是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商量的时候是否会喝点红茶或者咖啡呢?”
“每次她都会请我喝。”
“您有没有自己冲泡过呢?”
“偶尔会,比方说老师忙着做菜、腾不出手的时候。”
“我记得您以前说过,煮咖啡的步骤是绫音太太教您的,对吧?所以案发当天的早晨,您也是按照同样的步骤煮的?”
“是的。你怎么又提咖啡的事?之前我不是己经说过很多次了吗?”宏美撇了撇嘴。
但或许是对问话对方表现出不快这一点早已习以为常,年轻女刑警的表qíng丝毫不为所动。
“那么,在猪饲夫妇去他家开家庭派对的那天晚上,您是否打开过真柴家的冰箱呢?”
“冰箱?”
“冰箱里应该放着瓶装矿泉水,我想知道您当时是否看到过那些瓶子。”
“瓶子的话,我看到过,因为那天我曾经开过冰箱拿水。”
“当时冰箱里还剩几瓶水?”
“这我记不清了,只记得的确并排着好几瓶吧。”
“是一两瓶吗?”
“不是说我记不清了吗?当时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一排,四五瓶应该有吧。”宏美按捺不住qíng绪,大声嚷道。
薰面无表qíng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您说案发前,真柴先生曾叫您去他家,请问这样的事是否有过好几次呢?”
“没有,那天还是头一次。”
“那真柴先生为何偏偏在那天叫您去真柴家呢?”
“这个嘛……是因为那天老师回娘家去了。”
“也就是说,以前都没有这种机会吗?”
“我想这也是原因之一。我猜他是为了尽快把老师答应离婚的事告诉我吧。”
内海薰点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那您是否知道他们俩都有些什么爱好呢?”
“爱好?”宏美皱起了眉头。
“真柴夫妇的爱好,比方说运动啦、旅行啦,或者开车兜风什么的。”
宏美歪着头想了想。
“真柴先生平常喜欢打网球和髙尔夫球,而老师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估计也就是拼布、做菜之类的吧。”
“那么,平常他们俩都是怎样一起度过休息日的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
“您就大致说说您知道的qíng况吧。”
“据说老师她一般是做拼布,而真柴先生似乎大多是看DVD什么的度过的。”
“那绫音太太一般是在家里的哪个房间做拼布的呢?”
“我想应该是在起居室吧。”宏美回答道。同时,她感到困惑,不明白女刑警问这些问题的目的究竟何在。
“他们俩以前是否一起出去旅行过呢?”
“应该是结婚以后不久就一起去了巴黎和伦敦。后来我想就没怎么像样地旅行过了。真柴先生这边倒是好像时常因工作东奔西跑的。”
“那买东西呢?比方说,若山小姐和绫音太太是否曾一起上街购物呢?”
“曾经一起去买过拼布用的布料。”
“也是周日去吗?”
“不,一般是在教室开门授课之前,所以是在平日里去的。因为购买的布量比较大,所以买下后一般会直接搬到这里来。”
内海薰点点头,在随身手册上写了几笔。
“我的问题问完了。在您百忙之中还让您协助我,实在是非常感谢。”
“请问,刚才你问的这些究竟都有什么意义呢?我实在是搞不懂你的意图。”
“您指的是哪个问题?”
“所有问题。又是爱好又是购物的,我不认为这些事与案件有什么关联。”
内海薰流露过一瞬间的犹豫表qíng,但立刻冲着宏美微笑道:“您不必知道这些,我们警方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能麻烦你告诉我吗?”
“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规定。”女刑警敏捷地站起身来,低头向宏美说了句“多有打扰“,便快步走向了玄关。
21
“她问我提问的意图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理解意图所在。平常他们都会跟我说,询问的时候一定要搞清楚提问的目的再开口。”薰端起咖啡杯说道。
她此刻在汤川的研究室里。把前两天汤川让她调査的结果带来了。
“话是没错,但也得分时间和场合。”坐在她对面的汤川从报告上抬起头来,“我这样做,是为了确认是否真的有人犯下了史无前例的极为特殊的罪行,去确认是否有这种可能的行为就是无间道,而做这种事的人也时常会被偏见所左右。一位名叫鲁奈.布隆多洛的物理学家……啊,你不可能知道他。”
“听都没听说过。”
“他是一位曾在十九世纪后半叶作出过许多贡献的法国学者。刚进入二十世纪不久,布隆多洛便宣告他发现了一种新的she线。据说这种被命名为N的she线具有增qiáng电火花光亮的效果。他的这一发现在当时的物理学界轰动一时,被视为一个划时代的大发现。但到了最后,N线的存在却遭到了否定,因为其他国家的学者不管试验上多少次,都无法增qiáng电火花的光芒。”
“那就是说,他其实就是在故弄玄虚?”
“他那不叫故弄玄虚,因为布隆多洛本人是相信N线的存在的。
“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原本就只有布隆多洛一人看到了电火花的光亮,这就是错误的根源所在。最后人们证明,用N线照she电火花就会令光亮增qiáng这种说法,只不过是他的意愿令他产生的一种错觉罢了。”
“咦,就连那些伟大的物理学家也会犯这种简单错误吗?”
“所谓先入为主的偏见,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告诉你任何的预备知识。多亏了这一点,我们现在才获得了这些极为客观的信息。”汤川让目光回到了论文纸上,纸上的内容正是薰写下的。
“好了,结论如何?果然是个虚数解吗?”
然而汤川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紧皱着双眉,依旧紧盯着那张报告。
“当时冰箱里果然还剩了好几瓶水啊。”他低声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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