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有血缘关系,可东条家的人似乎并不认识他。莫非是父亲一方的?想到这里,拓实不由得一惊。或许是时生想找到这个爪冢梦作男。他说他父亲叫什么木村拓哉,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时生付完账走了出来。“久等了。”
拓实没对他提及刚才的想法。
除了地下街,他们走在戎桥筋伤。这条街不太宽,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很多。街道两旁净是些小店铺和带时髦店面的大楼,高档店与平民店混杂或许就是当地的特色之一。出了带拱廊的商业街,前方有一座桥。时生却转向桥前左侧的饭店,兴奋地嚷道:“哇,螃蟹招牌啊,真大!”
过了桥,他还向后面仰视,对固力果的巨大招牌发出惊叹。拓实只当没听见,将周围qíng形与记在脑中的地图相对照——不是来大阪观光的,现在必须先找到BOMBA。
“别东张西望的,快走。”
“没这么紧急吧。既然来到大阪,就该尝尝烤章鱼,啊,那边有个排档。”
拓实打了一下时生指着排档的手。“小子!我找千鹤!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啊。”
“那就闭嘴,好好跟着。我不是连名古屋都去过了吗?”
“知道了。”
拓实快步前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刚才的对话与两人到达名古屋车站时的态度正相反。
一踏入宗右卫门町,立刻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凑过来。
“东京来的?有好货,不玩玩吗?”
“两千,两千,只要两千。随便摸,随你怎么摸。”
低低的大阪腔很有感染力,拓实也稍稍有些动心,但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他赶紧摆手拒绝。
离热闹的大街稍远处有一幢楼,BOMBA就在其中。这楼已相当陈旧,墙上有几条裂纹。BOMBA在三层。电梯门开了,里面出来一对男女。男的身穿紫色西装,女的则一身红衣,两人身上都佩着金光闪闪的饰件。
“真前卫啊。”进电梯后,时生小声说道。
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一个瘦男人慌慌张张地挤了进来,对他们微微低了低头,小声道:“不好意思。”
到了三楼,只见狭窄的通道两旁挂着一排酒吧的招牌,怎么看也不像是高档会所,但另一种担忧开始变浓。
“这气氛可不太妙啊。”
“要把钱藏在内裤里吗?”
拓实这句话的意思,连时生也懂了。
“藏了也没用。”
前面第二家酒吧就是BOMBA。拓实深呼吸一下,打开了店门。
一个直直的吧台从门口伸到里面,靠门口和尽头处各坐着一个客人。吧台里面有两个女人,一个留短发,很瘦,另一个蓄长发,扎成马尾。短发的那个有点年纪了,看样子有三十五六岁,估计是妈妈桑。
两个女人露出意外的神qíng,看着他们,短头发很快露出殷勤的笑容。“欢迎光临,两位吗?”
“嗯。”拓实应了一声。在差不多是吧台中央的地方,他和时生坐了下来,要了啤酒。
“初次来这里吧,是谁介绍的?”短头发脸上还堆着笑容,可眼睛里分明潜伏着好奇和警惕的光芒。
“嗯,哦。”拓实含糊地点了点头,用小毛巾擦了擦手,“这里有叫竹子的吗?”
“竹子?啊……”短头发朝马尾看去。
“她呀,不gān了。”马尾说道。
“咦?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吧。”
“哦,对,半年前就不gān了。”短头发看着拓实说道,“说是家里有事,突然就走了。真遗憾,你们特意来了,却……”
真是出人意料。
听千鹤说起竹子这个朋友,还是一个月之前的事。那么,竹子辞职一事连千鹤也不知道?
“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先缠下去再说吧。
“这个嘛,”短头发歪了一下脑袋,“她本来就是临时的,来店里的时间也不太长,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
“是吗?”拓实叹了口气,抿了一口啤酒。见不到竹子,就失去了寻找千鹤的唯一线索,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身边的时生倒在兴致勃勃地环视四周。墙上贴了些戏剧和音乐会的广告图片,或许有这方面的客人吧。
拓实叼上一支艾古。短头发伸过手,飞快地为他点燃。
“那么,最近有没有像我们这样来找竹子的人?估计是个年轻姑娘。”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或许是和男人一起来的。”
“有吗?”短头发又转向马尾。
“我不记得。”对方甩了甩头发。
“哦。”短头发转向拓实,脸上的神qíng在说:就是这么回事。拓实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这是你吧。”时生突然开口了。他指着墙上的图片,像是女子摇滚组合,是一张放大的演出照。
“啊,是的。”马尾答道。
拓实也仔细看了看图片。右边弹吉他的无疑是马尾,但照片中的她头发没扎起来,是披着的。
“哦,乐队名也叫BOMBA啊,是从店名来的吗?”
“嗯,当时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
“但有些怪,是什么意思啊?”时生继续问道。
“不是对你说过吗?就是TOKYOBOMBERS的BOMBA呗。”稍稍有些焦躁的拓实cha嘴道。“是吧?”他又问那两个女人。
马尾点点头。“是啊。”
“真的?”时生露出不解的神qíng,“谁起的。”
“我呀。”马尾答道。
拓实想说:净问这些不着边际的事gān嘛?管它取什么店名呢?该想想找到千鹤的办法!
喝光啤酒,他们站起身来,结账时倒没挨宰。
“能给一张名片吗?”时生问道。
短头发略感意外,但还是马上从吧台上取了出来,名片上印着“坂本清美”。
到了外面,拓实搔起了头。“伤脑筋啊,找不到竹子,真是走头无论了。”
“我倒不觉得这样。”
时生的语气冷静得要命,拓实不由得紧盯着他的脸,问道:“什么意思?”
“竹子,找到了。”
“啊?”
时生用大拇指指了指刚走出的那幢楼。
“那两个女子之一就是竹子,估计是马尾。”
拓实略仰了仰身子,看着时生的脸。“你怎么知道……”
“店名。我不知道什么TOKYOBOMBERS,估计是运动队的名字。那BOMBER的意思是轰炸机啊。别说乐队了,酒吧也不会取这样的名字。”
“可那女的说是这样啊。”
“所以她是在瞎说,不想说真正的含义罢了。广告图片上写的是BOMBA。轰炸机应该是BOMBER,没有BOMBA这个单词。”
“那又怎样?”
“将BOMBA的O和A掉换一下位置试试,再在后面添一个O。”
“变成什么了?”
“BAMBOO。”时生闭上一只眼睛,“在英语中是竹子的意思。”
20
他们在咖啡店里消磨到凌晨两点,然后回到BOMBA所在的那幢楼前。这时拉客的人倒没有了,但另一种形迹可疑的人开始转悠。如果与他们目光相接,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拓实尽量低下头,他也这样告诫时生。
坂本清美和扎着马尾的女子从楼中出来时已近凌晨三点。躲在到楼yīn影处抽烟的拓实,一见她们出来就赶紧扔掉烟蒂并踩灭。时生向他抽取责备的目光,他置之不理,迈开了脚步。
两个女人并排走着,拓实则尾随其后盯梢。小路很窄,但这时喝醉的客人仍很多,盯梢并不太难。那两人也根本没有回头查看的意思。
上了大路,她们叫住一辆出租车。拓实跑了起来。那辆出租车正要开动,他也举手拦下来一辆。
“跟着前面那辆车。”拓实命令司机。
“你不知道要去哪儿啊。”中年司机说道。看出这趟差事有些麻烦,他的语气也很不起劲。
“不知道才让你跟着。少啰嗦!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拓实从斜后方看着司机的脸,见他面部肌ròu很松弛。司机没再说话,可或许是心理作用,他似乎开得很粗野。
“对不起,这其中是有原因的。”时生说道。
有必要道歉吗?拓实以装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应该是这样,到了这个时间还要跟踪南区的女人吗?”他似乎看到那两个女人上了前面的出租车。“但你们不像警察,连大阪人都不是,估计肯定有什么特殊qíng况,所以我才老老实实地听你们摆布。”
“不好意思,多谢了。”时生低头行礼,但司机是不可能看见的。时生又将视线转向拓实,像是在说“你也稍稍表示点歉意啊”,拓实自然是视若无睹。
前方出现了一个较大的十字路口,再往前开了一点,前面那辆出租车就靠向左边了[注:在日本,车辆靠左边行驶,停车时也靠左边停靠],刹车灯亮了起来。
“还没怎么跑就到终点了?”司机有些扫兴。
“这里是什么地方?”时生问道。
“像是谷九。”
“谷九?”
“谷町九丁目。呃,不——”司机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是上六,全称是上本町六丁目。”
拓实对这些地名一无所知,也不知时生怎样,他倒是像明白似的点点头。
他们的车在离前面那辆车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拓实取出钱包。车钱似乎比预计的要便宜。然而,前面那辆出租车上只下来了那个短头发,后车门就关上了。
“时生,你下车,”拓实说,“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不就是螃蟹招牌前马——司机先生,这里只下一位。“
车门打开,时生独自下了车。
“喂,赶紧关了车门开车。前面的车要跑掉了。“拓实对着司机大吼起来。”
“还要盯梢?今天我可真拉了个麻烦客人。”司机不qíng愿地挂上离合器,起动很慢,似乎是故意的。
“少废话!盯到底,消费不会亏待你。”
司机含意不明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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