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赎回那个。”时生道,“开个价吧。”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店主皮笑ròu不笑地看着拓实。拓实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清楚。
“开价啊,要出多少才可以赎回?”
“卖的时候是三千元,想来你也听到了。”
时生看也不看拓实一眼。
“这个价赎不回来?”他说。
店主搔了搔白发,冷笑着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
“看来是露馅了。”
“你一开始就盯上那本漫画了。我们将包忘在这里时,你擅自打开过,看到了那本漫画,对吧?”
“怎么说呢?就算是这样,也得怪你们自己忘了包啊。”老头继续冷笑。
“老滑头!”时生瞪着他。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明白。”拓实说。
“爪冢梦作男是昭和三十年(1955年)出名的漫画家,发表过的作品有五部,代表作是《空中飞行的教室》。”时生看了看拓实,“那本《空中教室》就是其原型。”
“嚄,调查得真清楚!”老头半佩服半嘲弄地说。
“没费多大功夫,去经营旧漫画的旧书店一问就清楚了,你不也是这样吗?给搞旧书的熟人打个电话,就知道爪冢梦作男的漫画卖得出价钱了,对吧?”
老头不答,用食指搔了搔脸颊。
“卖得出价钱?到底能卖多少?三千元太便宜了吗?”
时生露出悲哀的目光,摇了摇头,“不是一个量级的。”
“量级……”
“爪冢梦作男的作品少,出名前人就去世了,只有少数发烧友要收藏他的作品,他们已将作品抬高了。”时生走进柜台,“说啊,到底多少能赎回?”
店主双手抱胸摇了摇头,脸上已了无笑意。
“对不起,不能赎回了。”
“为什么?”
“已经有了买家,与中间人也谈好了。事到如今,虽不能说只当没这回事,但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但我们是原持有人啊!”
“那无关紧要,现在那书已归本店所有。卖给谁、卖多少都是我的自由,对吧?”
“浑蛋,你无耻!”时生像几小时前的拓实一眼踢了一脚柜台,但这次店主并未发火。
“你有什么意见,请对这位小兄弟说,但别在这里打起来,要打请到外面。”
“你想卖多少?我出更多。”时生说道。
“不是价钱的问题,影响本店信誉的重复jiāo易不能做。”
“你还有信誉?”
时生又要踢柜台,被拓实制止了。
“别闹了,就这样吧。”
“不行!你什么都不明白。那本书是个重大线索。没了它,就无法了解真相。”
“什么真相?随它去吧。”拓实吼了一声。时生圆睁双眼,身体紧绷。
拓实制住时生,回头对店主说:“你确实无耻。骗子!”
“随你怎么说,生意就是这样。”
“我算是见识了。但如果就这样,我这位朋友不答应,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想怎样?”
“你卖书为赚钱,对吧?多少补偿我们一些,我可不是说钱。”
“啊……”店主的脸颊鼓了起来,“照片上的姑娘来了就通知你们,嗯?”
“你可别说不愿意。”
“我倒是想说。”老头松开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在大腿拍了一下,“通知哪里啊?”
拓实一时无法回答——今夜住哪儿还没定呢。
时生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拓实一看也同意了。
“打电话到这里吧。”
时生递过百龙的广告。
26
沾满调料的大盘子一次就端来了是十几个。脸上汗如浆出,只能用胳膊去擦。拼命不停地洗,却仍来不及,水槽中的脏盘子堆积如山。
“能不能再麻利些?接下来就是高峰,这就累坏了可不像话。”哲夫在一旁说道。他头扎一条毛巾。
“不正在拼命洗吗?”
“光拼命洗,小孩子也会啊。时间宝贵,手脚还得麻利。可得洗仔细了,我的顾客中有品位、爱gān净的居多。”
拓实想说,有品位、爱gān净的客人会来你这脏兮兮的店吗?可还是忍住了,捏着海绵的手飞快地动着——不能得罪哲夫。
错就错在不该在当铺老板问起联络地点时,不假思索地久将百龙的广告递了过去。这么一来,拓实和时生就无法离开百龙了。拓实一对哲夫说要在店里等着当铺的电话,就遭到了拒绝。
“电话是我店里的重要营业工具,怎么能随便借给你们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呢?又不是顾客,老待在店里要影响生意的。”
哲夫的话倒也在理。于是拓实说,在店里等电话的时候,可以帮他洗盘子。哲夫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
拓实与时生商量后,决定轮流洗盘子。今天白天由时生负责,猜拳时他胜了,便要求先洗。他挑得很对。白天来吃烧烤的人很少。从拓实开始洗的时候,客人就多起来了。
偷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还有十五分钟到六点。只需洗到六点,之后再等电话就没意义了,因为荒川屋六点打烊。
昨晚他们住在哲夫介绍的位于上六的商务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只是房间之间有墙相隔、门上上锁的便宜旅馆,连chuáng也没有,被褥有股霉味,还得自己来铺。不用说,浴室和厕所都是公用的。就这样,还说什么“checkin”(入住)、“checkout”(退房),相当滑稽。这或许是大阪人特有的潇洒。
睡前,时生又说起了那个叫爪冢梦作男的漫画家,但并未多说。
“总之,这是个谜团重重的漫画家,只知道生在大阪,真名也不知道。据说若去东京的出版社调查一下,或许能了解什么。”
“没兴趣。”拓实躺在被褥上,冷冰冰地说道。他不想去调查这种事qíng。
“我明天去那个叫高江的地方看看。”时生说。
“大概已经没有了。”
“只是改了名字,地方是不会消失的。或许能查到什么。”
“随你。”拓实盖上被子,将脊背转向时生。
今天时生洗完盘子当真出去了,也不知去高江gān什么。那本漫画已经脱手,应该没什么线索了。
六点整,哲夫过来了。“哦,辛苦了。”
“当铺那边有电话来吗?”拓实擦了擦手,将卷起的衬衫袖子放下来。
“没有。这样明天又可以让你们免费洗盘子了。”哲夫诡笑道。
“明天要变更联系地点,我们去咖啡店等。”
“不好,不好。这边的咖啡店不纵容久坐的客人,还是在这里边洗盘子边等电话的好。不是还能吃烧烤吗?”
“吃倒胃口了。”拓实嗅了嗅衣服上的气味。
“烧烤吃多了就会上瘾的。我说,有客人来了。”
“找我的?”
“嗯,去看看就知道了。”哲夫用大拇指指了指店堂。
拓实来到店堂,已坐满一半客人。竹美和杰西正并排坐在角落里。看到拓实,竹美兴奋地挥了挥手。
“你们怎么来了?”拓实见他们身边空着,便坐了下来。
“看不出来?上班前的用餐呗。”
“就带着这股气味去上班?”
“这种事都要在意,在大阪还怎么活呀?”竹美吐了口烟,她似乎已经吃完了。杰西则还在烤五花ròu。
拓实明白了,就因为她来了,要洗的盘子才那么多。他心中有些烦躁。
“听哲夫说,千鹤的事有线索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
“亏你想得出来,将这儿当成联络地点,你们义务洗盘子,真是个合理建议,佩服。”
“嘲笑我?”
竹美摇摇头。“我说真的。gān什么工作都只有五分钟热度的你,为了千鹤还真起劲哪。”
杰西竖起大拇指,露出雪白的牙齿。拓实却将头扭向一边。
“你又不了解我,凭什么这么说?”
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哲夫拿起了听筒。拓实与竹美面面相觑。
“请稍等。”哲夫看着拓实,无言地点了点头。
拓实赶紧跑过去接过,压低声音说:“是我。”
“小兄弟,我是荒川屋。那姑娘来了。”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楚,似乎是不想让千鹤听见。
“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好像是特意在打烊前来的。”
“和男人一起?”
“不知道,是一个人进店的。”
“你拖住她。”
“那可不行。你要抓住她就快点过来,我挂了。”
“等等——”
电话被挂断了。
拓实放下电话时,竹美和杰西双双站起,似乎想问个究竟。没工夫说了,拓实飞身冲出烧烤店。
他刚奔到路上,就与一个人撞个正着。对方走得也很急,几乎将拓实撞翻。拓实站直身体,只见时生跌翻在地。
“啊,拓实,太好了。我找到了!”
“千鹤?”
“不,是那栋房子。”
“房子?莫名其妙!”拓实跑了起来。
经过了好几个路口,可他根本没看红绿灯。终于,看到荒川屋的招牌。他却忽地泄了气,没力气再跑了。
就在此时,从当铺中走出一个姑娘,穿着连帽运动衫和牛仔裤,戴着墨镜。肯定是千鹤!她好像没注意到拓实,朝相反方向走去。
拓实想喊住她,转念一想又作罢了,担心千鹤听到喊声会跑掉。他小跑着跟了上去。
迎面驶来一辆黑色汽车。千鹤为给车让道,靠向路边。她似乎要回头朝后看,拓实赶紧低下头。忽听前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他急忙望去,见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将千鹤往汽车里塞。
“你们gān什么?”拓实再次奋力向前冲去。可他刚才一路奔来,此时已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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