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实没出言呵斥,等着这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他们可没这么好对付。”
“要jiāo换你小子,他们也只有jiāo出千鹤。”
冈部摇摇头。
“他们当然想抓住我,但并不会因此放了千鹤。他们以为千鹤已经知道了秘密。”
“啰嗦什么!”拓实冲着冈部的胸前就是一脚,“不就是你将千鹤卷进来的?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要逃跑,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泡女人。”
冈部被踢倒在地,捂着胸口坐起身子,扶了扶眼镜。“确实是有些轻率,但当时我需要一个jīng神支柱。”
“开什么玩笑?什么jīng神支柱?别他妈的装腔作势。”
拓实又要踹他,时生挡在冈部面前。拓实连抽了几口烟,在烟灰缸中捻灭烟蒂,径直朝方面走去。
“去哪里?”竹美问道。
“外面。马上回来。”
“过十分钟就回来啊。”
拓实没有回答,径自除了房间,走过走廊,按下电梯上行按钮。不一会儿,时生追了上来。拓实想,又是这厮!
“你要去哪里?”
“不是要去外面吗?”
“那就往下吧。”时生按下了下行按钮。
“不,我要上楼顶。”
“楼顶?去不了的。这种酒店里可去不了。”
“为什么?”
“只有大人物才行。”
下行的电梯先到了。时生走了进去,对拓实招招手。拓实不qíng愿地走进去。
“真受不了。”
“什么?”
“这种地方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做法呗。穷人往下,有钱人才能上楼顶。”拓实用大拇指指指地板,又指指头顶。
时生缩了缩肩,什么也没说。
出了酒店,跨过门前的大道,眼前就是堂岛川,左右都有大桥,风中略带湿气。
“喂,你怎么认为?千鹤为什么要跟那个蔫不拉几的家伙?他到底有什么好?”拓实问道。
“这个……”时生歪了歪脑袋,“我认识,是因为稳定、有前途什么的,千鹤才选了他。你也看见冈部带着的那些东西,还有西装,全是高档货。他再怎么说也是某处的jīng英。千鹤肯定也比较了很久,才得出跟他不吃亏的结论。无论如何,这世道还是要讲学历、讲出身。上流社会家的少爷,人们总是另眼相看。”
时生长叹了一声。“怎么又说这个了。竹美不是说了吗?发给你的牌不算坏。”
“她哪里知道我的qíng况?”
“你就抛开这无聊的心结好不好?既然死守这个,不更应该好好查查自己的身世吗?刚才我们可说好了。这件事一处理完,就跟我一起去你出生的地方。”
“又是这事,你可真缠人!”
“你承诺过。”时生用少见的眼里目光盯着拓实。
拓实搔了搔后脖颈,轻轻点了点头。现在根本没工夫来想这件事,可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说的话,却触动了拓实心中的什么东西。
“该回去了。”时生转过身。
“喂!”拓实朝着他的后背喊道,“别装了,快坦白吧。”
时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坦白什么?”
“你到底是谁?真是我的远亲?没瞎说吗?”
时生望了一眼远方,平时柔和的表qíng不见了。他直视着拓实,说道:“可以说不出所料,我的确不是你的亲戚。”
“果然。那么你到底……”
“我,”时生真挚地望着拓实,“是你的儿子。宫本拓实先生,我来自未来。”
31
“再过几年,你会结婚生子。你将给你的儿子取名为师生,时间的时,生命的生。那孩子长到十七岁时,因某种缘故而回到过去。那便是我。”
时生面对一脸茫然的拓实,平静地说着。
“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是借来的,借用了生在当代的某人的躯体。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明白。估计多想也没用,并且,我有事要做,就是找到你。线索只有花屋敷这一条,但已经足够——已经找到你了。命运还真不错。”
说到这里,时生终于露出笑容,像是见了拓实的反应,觉得很有趣。
拓实发一阵子呆,若在平时,他绝不会听这种无稽之谈。但他竟然听得出了神。吸引他的不逛是内容,还有时生说话时的神qíng。
他回过神来,大声地咂了咂嘴。
“这种时候怎么还净说些无聊的废话,谁叫你编故事吗?”
时生笑着搔了搔头。“看来难以置信。”
“这还用说?现在连小学生都对这种故事不感兴趣了。”
“那就没办法了,还得说是远亲。”时生指了指酒店。“回去吧。”
两人一回到房间,竹美就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说要做这种jiāo易,理应早于约定时间到达现场,熟悉四周qíng况。
“这个我也懂,有必要嚷吗?”
“我可说在前头,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就找不回千鹤了。”
“知道了。别烦了好不好?”拓实抓起冈部的胳膊,“走了,快点。”
众人簇拥着冈部出了酒店。拓实和竹美将冈部夹在中间,乘出租车直奔道顿堀,时生和杰西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为慎重起见,我提醒一下。就算jiāo易顺利完成,你们也小心为妙。因为他们会疑心,你们已经从我嘴里知道事qíng真相了。”
“到底是什么事qíng?就是你说的什么工作上的失误?”
“嗯,是啊。”
“我们知道了又能怎样?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世上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的东西多的是。”
“你不是普通人?”
“我,”冈部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我们是棋子。你们等一会儿要见的人也是棋子,连普通人都不是。”他白净的脸愈发苍白。
出租车沿御堂筋南行。到了心斋桥筋,竹美示意司机停车。
“道顿堀不在前面吗?”
“就在这里下车好了。”
三人下车站到路旁,后面那辆出租车也停下了。
“他说得不错。”竹美看了看冈部,“那些人不会轻易jiāo出千鹤,至少不会将千鹤带到桥上。”
“那我们怎么办?”
“一样。我和拓实先去jiāo易地点,时生和杰西带着冈部在别处等待。”
竹美摇了摇头。
“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附近有一家我朋友供职的酒吧,就去那里。”
“OK,就这样。”
拓实再次觉得幸亏认识了竹美。若没有她,大概想不出什么战术。当然,以现在的心qíng,他说不出感谢的话语。
竹美又对杰西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嘱咐他在酒吧待命。杰西与时生点点头,带着冈部走了。
“那人有点怪。”竹美低声嘟哝道,似乎在说时生。
“哦?”
“刚才你出房间,他不是去追你了吗?你知道他出门前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
“他说:‘看他那股孩子气就难受。’他指的是你,对吧?我当时就觉得他的语气真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明白。”拓实扭了扭脖子。
竹美提出,走在空无一人的心斋桥筋太笨了,对方肯定会监视。走在御堂筋就好多了,有什么qíng况可以跳上出租车就跑。拓实当然不愿意对竹美言听计从,但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就同意了。
快到凌晨两点了,但人行道上的行人依然很多,其中有不少醉汉。待客的出租车有时也呆呆伫立。人多虽然会令人放松一些,但一想到或许敌人也混迹其中,又紧张起来了。
两人一路无事地来到了道顿堀。这时,桥上已人影稀疏,大部分霓虹灯也关掉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流làng者在桥栏杆旁铺了席子睡在那里。
“敌人想必快出现了。”
“照你的说法,应该早就来了,并且正在监视我们。”
“也许。”
拓实看了看四周。一些形迹可疑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很快又消失在街巷里。在眼下这个时候,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居多。拓实对自己不顾竹美的安排,要在深夜进行jiāo易的做法有些后悔了。如果现在在唱的都是敌人,己方将束手无策。
“啊?是他们吧。”竹美用下颌指了指河对面。
拓实望了过去,见两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其一无疑就是石原。他面带冷笑,正注视着他们。
32
拓实瞪着石原,同时扫视左右——没有千鹤的影子,竹美说得丝毫没错。
他开始慢慢地过桥,竹美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这个女人真不简单!拓实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刺青的模样。
石原的同伴很高,眉间皱纹很深,目光锐利,比石原年轻得多。拓实走到他们面前,停下脚步。
“千鹤在哪里?不是说好要带来吗?”
石原怪笑着看着拓实和竹美。“你们不也是空手而来?”
“不还千鹤,我们不会jiāo出冈部。”
石原仍在笑,眼中显示出某种yīn暗的企图。
“小兄弟,你们有当真扣住了冈部的证据吗?”
“我们不会说谎。”
“你是江户儿,我愿意信你,但这儿可是大阪。不是说入乡随俗吗?不讨价还价是做不成生意的。再说你身边这位小姐也非同一般。”他朝竹美笑了笑。
“你们真的带千鹤来了?”
“小兄弟,真是毫不松口。我说过了,我们要找的不是你女朋友,哦……”石原用手遮住了嘴巴,“现在已经不是女朋友了,应该说是前女友。”
拓实咬住了嘴唇,石原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了声“跟我来”,抬腿就走。
走到御堂筋,石原停下脚步,用下颌指了指马路对面。“在那儿。”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丰田皇冠,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后座上有一个熟悉的侧影。驾驶座上的人先注意到了拓实,便跟后座上的人说了句什么。于是,千鹤也将目光投向拓实。她很吃惊地张开了嘴。
52书库推荐浏览: 东野圭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