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岸以前好像也是位前途看好的选手。」河野说。
「没错,在他跌断腿之前。对运动选手来说,受伤是很可怕的事。听说当时他相当痛苦。」
「愈是认真的选手,愈是痛苦。」
「好像是吧。」须川说。
「小樽方面有传来甚么消息吗?」佐久间向河野问。
「传来了第一个消息,峰岸在除夕夜返回老家,然后于大年初三早上外出。那段时间他并没有远行。」
「不见得要远行啊。」
「我知道。总之,我已下达指示,要调查他的所有行动。不过依目前来看,他老家附近似乎没有半家中药店。」
「是吗?」佐久间对于峰岸没老实说他回过老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当中或许有甚么原因,让他刻意隐瞒此事。想着想着,让他怀疑起峰岸也许是趁回老家时取得毒药。今天早上,有两名搜查员前往小樽调查。
「不过话说回来,最教人想不透的就是不在场证明。」河野沉声道。「就算凶手是峰岸好,他又是如何把药掉包的呢?」
「关于这件事,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须川松开领带,如此说道。
「这话怎么说?」
「他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有办法动手掉包。」
「这么说来,峰岸不是凶手啰?」
「这也是其中一个可能,那封信根本就是假qíng报。」
「那另一个可能呢?」佐久间问。
「峰岸没将药袋掉包,直接让榆井服下毒药。这是另一个可能。」
「这怎么可能!」河野不屑地说道。「正因为有人把药袋掉包,才查出凶手的犯案手法,不是吗?也清楚证实这是一场凶杀案。」
「也许药袋掉包是在榆井服毒后的事。或是趁现场一片慌乱时gān的。总之,他动手的时间,与他提出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根本毫不相gān。」
「榆井服毒后,才把药袋掉包?为甚么要刻意这么做?」
「这就是重点。我们之所以知道药袋被掉包,是因为从榆井寄放在餐厅女服务生的药袋中发现有毒的胶囊。我打从一开始就很在意这件事。为甚么不只放一颗毒胶囊在药袋里呢?如果这么做,榆井死后,就算警方调查维他命胶囊,里头也查不出有毒的胶囊,这样就不能断言药袋被掉包了。」
「这件事我原本也很在意。」佐久间附和道。
「那不是因为他想早点毒死榆井吗?」
「我原本也这么想。但有可能是另一个原因,凶手想告诉警方,药袋被掉包了。」
「甚么?」河野脸色大变。
「也就是说,他想要让警方相信,是榆井自己以为那是维他命,误服有毒的胶囊,才就此被毒杀。」
「也就是说,这是陷阱啰?」
佐久间说:「事实上,他并不是用这种方法让榆井服毒。但只要让警方以为凶手是用掉包药袋的手法,甚么时候动手掉包便会成为追查的重点。凶手只要在那个时间作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即可。」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不过,榆井是遭人杀害的事,会因此而明朗化。也会bào露出是滑雪跳跃相关人员所犯案。」
「的确是如此,但是这对于凶手来说,不见得会提高他的危险。若是以现实面来考虑的话,不论是采用何种杀人手法,结果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死亡,最后其实都会被查明,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罢了。然而,以现在的qíng况来看,如果榆井明是他杀,滑雪跳跃相关人员肯定都避不了嫌疑。」
「原来如此,结果都一样是吧。」
「既然这样,选择略施小计,让自己完美地摆脱嫌疑,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对吧?」须川对佐久间的说法点头表示赞同。
「这么说来……凶手果然是峰岸啰?」河野说。
「如果这项推理没有错误的话,那他就是凶手。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反而显得可疑。」须川说道。「不过,这样还是有疑点。总之以结果来说,药袋确实被掉包了,所以必须查明峰岸是否有可能办到。此外还有一点,如果真正的犯案手法不是掉包药袋的话,峰岸又是如何让榆井服毒的呢?」
「关于第一个疑点,必须重新讯问。因为之前我们一直以为药袋掉包的时间,是榆井早餐之后到午餐前这段时间。不过,第二个疑点应该不会太难。峰岸是榆井的指导员。只要把毒药jiāo给榆井,叫他把药吃了,问题就可解决。」
「不,我认为没这个可能。」佐久间虽然语带含蓄,但口吻略显qiáng硬。
「为甚么?」河野一副意外的表qíng。
「只要一考虑到峰岸的心qíng,就觉根本不可能达成。他吃完早餐之后,便一直没和榆井独处。换言之,如同警部所言,峰岸如果要将毒药jiāo给榆井,最晚也得在早餐之前jiāo给他才行。在这种qíng况之下,峰岸必须向榆井下达何种指示呢?首先,你得在午餐之后服药才行。服药时还不可以让人瞧见。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持有药物──峰岸得向榆井下达这些指示,而且还不能让他起疑心。」
「就不能想个方法吗?比如说这是某种秘药之类的。」河野一面说,一面笑出声来。这种说法不太有说服力,他似乎自己也发现了。
「虽然他可以下达指示,但考虑到榆井的个xing,应该会觉得很可怕吧。就像大家所说,榆井的个xing漫不经心,很可能会不小心向人泄漏此事。若要这么做,需要很充分的理由,让榆井有自觉要绝对保密。」
「让漫不经心的男人认真看待的理由,是吗?」
河野在一阵沉声低吟之后,说了一句「应该很困难吧」。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最重要的理由。就算要将毒药jiāo给榆井,但峰岸应该会想到,如果是自己直接jiāo到他手上,那可不妙。因为他不知道榆井是否会马上毙命。也不清楚他会死于何处。要是他服药后,开始感到痛苦时,身旁聚满了人,而在无意识中不小心说出是谁给的药,到时候一切就全完了。说得更极端一点,万一榆井保住一命,事qíng将无法收拾。」
「你说的我懂,可是,他会想这么远吗?」
「我认为会。」
须川替佐久间帮腔:「如果没想这么远,他刻意设下的陷阱就没意义了。反过来说,会想出这种陷阱的人,应该不会冒这种危险才对。」
嗯,河野低吟一声,阖上眼。嘴角下垂。「那么,峰岸是如何让榆井服下毒药呢?」
「很遗憾,目前还无从得知。」须川说道。「不过,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执着于掉包药袋这个方法上。」
佐久间也颔首。河野还是一样紧闭双目。这种状态持续数十秒后,他才睁开眼。
「好。再次前往圆山饭店。」须川与佐久间拿起大衣站起身。
6
峰岸望着烟囱冒出的黑烟,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很难想象这是焚烧榆井遗体所排出的黑烟。想象中应该会有一股更神秘的味道,但眼前那不过只是肮脏的黑烟。他重新确认了一件事──人不过也是物质的一种。
从烟囱上移回视线后,发现杉江夕子站在一旁。她原本也抬头仰望黑烟,但似乎察觉到峰岸的视线,转头望向他。
「榆井的灵魂,也会像那阵烟一样,升向天空吧?」她清澈的双眸略显湿润,如此问道。
「我这个人最不会做这种神秘的想象了。」峰岸答道。「榆井在宫之森死亡的那一刻,他的一切便从这世上消失。甚么也没留下。」
「说……说得也是。人死了,一切也就此结束。没有思考,也不会恨杀死自己的人。」
「妳认为榆井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这个嘛。」她侧着头。「仔细想想,还真不知道呢。连自己被谁所杀也不知道……不,甚至连谁想要他的命也不知道,就这么丧命,这很像是榆井的作风。」
「妳说得没错。」峰岸颔首。「那样才像他。」
「况且,」夕子说道。「要是榆井知道凶手的名字,临死前一定会告诉我。就算没办法开口说话,也还是能用其他方法。」
「死前讯息是吧。」
「就像推理小说一样。」
「的确。」峰岸道。语毕,他抬头仰望烟囱。
就算榆井yīn魂未散,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杀。因为毒药并不是峰岸直接jiāo到他手上,所以榆井临死前绝不可能将自己的痛苦与峰岸联想在一起。如同夕子所言,要是他留下死前的讯息,那可就麻烦了。
不久,烟囱不再冒出黑烟。基于人qíng而前来参加丧礼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去。峰岸也就此迈步离开,夕子走在他身后。
※※※
「我从以前就一直想要问妳一件事qíng。」峰岸如此说道。
夕子将被风chuī开的围巾重新缠好,望向峰岸。
「是关于妳和榆井的事。」峰岸接着说。「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喜欢妳,可是我觉得妳对他没意思。所以我初闻你们两人在jiāo往的事qíng时,觉得很难置信。」
「你想问的是,我是抱持甚么心态和他jiāo往对吧?」
「没错。」她不发一语,持续走了几步后才说道:
「其实没甚么特别的理由。」她平静地说道。「和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是很快乐的事。而和榆井这种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在一起,更是特别。」
「妳不爱榆井吗?」
「我很喜欢他。」她说。
来到大路后,峰岸邀夕子一起喝杯茶。但她拨起长发,摇了摇头。
「很抱歉。因为我想自己一个人走。」
「这样啊。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见。」
两人分别反向前行。途中峰岸一度回头。他发现夕子也停下脚步,但目光却是望向火葬场。
※※※
峰岸回到饭店餐厅后一看,田端正和两名刑警在jiāo谈。其中一人是须川,另一人是佐久间。两名刑警发现峰岸后,向他点了个头,接着又向田端展开询问。
刑警他们离开后,峰岸来到田端身边。
「警方问你甚么?」
「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他们问我榆井午餐后服完药,药袋怎么处理。这种事我哪记得住啊。况且,榆井既然都服完药了,和案qíng又会有甚么关系嘛。」
峰岸惊讶地望向刑警离开的方向。两名刑警仍站在玻璃门外,正以观察的眼神注视着峰岸。
7
「由于已过了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已经记忆模糊。」
回到搜查总部后,须川向河野报告。「听女服务生说,服完药后,榆井把整个药袋搁在桌上就离开了。之后她在收拾餐具时,一并把药袋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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