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我默默地把信递给了她,她看到之后,脸颊也立刻僵硬起来。读完她的眼光也变红了。
“这是我爸爸?”她说。
“看样子是啊”我点头。
那下面是这么写的:
“另及这次我们家的司机和保姆要结婚了,之前也跟老师你提过,这个司机以前是到我家盗窃未遂的小偷,看到他有悔过之心,我便心软没有起诉他”
沙也加又看了一遍文字,拿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着。
“爸爸果然在这里呆过,他住过这儿呢”
“回想一下的话,如果这个家雇得起佣人的话,那有私人司机也就不稀奇了,我疏忽了”
“但爸爸以前试图盗窃……”
“谁都有被bī急的时候啊,你不用放在心上的。而且这上面也写了,盗窃未遂,而且似乎也没有报警呢”
“何止没有报警,他们还雇他做了司机……”
“御厨老先生对你爸爸的人品看来很信任啊,说不定他看出当时的入室盗窃是出于一时冲动呢”
“也就是说爸爸很走运?”
“没错”我回答。
沙也加拿着信纸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停来回踱步。
“那就是恩人了”她说,“御厨启一郎对我爸爸而言就是恩人了呢”
“应该算”
“那就没错了”她看着我,“这的确就是那个老奶奶的家,那老奶奶就是御厨太太。因为我爸爸经常叫那个奶奶恩人、恩人的”
我没理由否定她的推断,不住地点头。
“但是”她的脸又yīn沉了下来,“为什么这一切我爸爸都不跟我说呢,说了的话该多好”
“没有父母会对儿女坦白自己以前犯下的过错噢”
“是这样吗”她还是有点不解,指着信纸对我说,“这个我拿回去没关系吧”
“当然没问题啦,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人会要这个了”
沙也加微微一笑,把信纸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裙子的口袋。
我也站起来,“那我去了”
“你去gān嘛?”她说。
“去拿放在车上的工具,挑战一下那个”我指了指保险柜,“还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呢”
“能打开吗?”
“只能试试了”说完走出了房间。
室外只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周围的花糙树木也融入了夜色中。地面泥泞不堪,走到汽车的这段路上我的运动鞋上已经沾满了泥巴。为什么这个房子建在这种地方呢——我不禁要问,要是别墅还容易理解一些,但作为法官一家几口的日常生活而言,也太不方便了吧。
无法理解的事qíng太多了,我再次感受到。
虽说是工具,其实我行李箱里放的无非是一些gān木匠活时用到的工具套装,都已经快发霉了。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能起到些什么作用,拿上后走回了房子。
走进房间后,发现沙也加已经在chuáng上屈着身子睡着了,也难怪,她一定现在身心俱疲吧。我尽量不发出声响,把工具箱放在地上,往摇椅上一坐。突然发出嘎吱一下,我吓了一跳,不过沙也加并没被惊醒。
我放眼望着整个房间,我思考着刚才读完的那本佑介写的日记,把各种内容整理一下之后,得出以下大致的推测。
一开始这个房子里住了一家三口,御厨夫妻和那个长子。而进出过的人里有保姆‘大婶’,也就是仓桥代奈。代奈因为分娩而休息了一段时间。
户主启一郎想让长子和自己一样走上法官的道路,但很不顺利。
不久启一郎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就是佑介,他便把自己所有的期望都转移到了这个次子身上。而法官梦破灭的长子成为了教师,还结了婚,妻子于两年后去世。随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和一个钢琴手再婚。
随后长子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务,这件事公开之后,他辞去了学校的职务,妻子也离他而去。
佑介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启一郎去世了,恐怕患的是脑部肿瘤。而长子又回到了御厨家里。
大约过了一年,这个家里遭受着长子野蛮的家庭bào力。佑介写下了“那样的混蛋死不足惜”一话。
然后在二月十一日,佑介死了。
想到这里,我终于可以明白这栋房子里为何会弥漫着恐怖气息了,说得不科学一点,我们感受到的,是诅咒一般的东西。而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沙也加记忆的消失会不会也和这个诅咒有关。
正当我开始往下想的时候,沙也加发出一声尖叫。因为太突然,所以我不由得站了起来。
沙也加呻吟着,在chuáng上扭转了几下身子,就像蛇在挣扎一样的动作。我急忙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摇晃着。
“怎么啦,快醒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她微微睁开眼睛,像在找着什么东西一样眼珠转了一圈,看到了我之后肩膀不住颤抖。
“怎么了,做梦了吗?”
沙也加捧着铁青的脸,东张西望起来。
“黑色的花瓶,绿色的窗帘……”她带着呆滞的眼神自言自语。
“嗯?”
“放着呢,千真万确,黑色的细长花瓶,绿色的窗帘,那个房间,我走进去了”
“哪个房间?”
“在那里呢”说着,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门的地方走了过去,我手拿手点筒追了过去。
沙也加走到了一楼,走出卧室,直奔餐厅走去。又在途中的短廊处停了下来,“怎么”我问她。
她指着墙壁,“就在这里”
“这里?什么啊”
“门啊”
“门?”
“这里有一扇门,我走了进去。那个房间里放着黑色的花瓶和绿色的窗帘,在那里,我……”
说到这里,沙也加倒在了地上。
4
钢琴上的那个小人偶依然俯视着我们俩。
我把沙也加扶到chuáng上躺下之后,她不一会儿睁开了眼睛,但一下子看不出来她是否真的醒着。虽然眼睛睁着,但她却一声不吭,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沙也加”我叫道,她这才把黑色的瞳孔慢慢地转向我,眨了几下眼睛。
“对不起”她小声说,声音是哑的。
“没事儿吧?”
“嗯,已经没事了”说完她坐了起来,但似乎还是有些异常,她闭着眼睛,一时无法动弹。
“你突然就跌倒了,真是吓死我了”我说。
她嘴唇咧开笑了笑,“是吧,我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脑袋像麻痹了一样,随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地方受伤吧?”
“嗯,好像没有”她浑身看了看,说道。
我坐在她边上,“你跌倒之前还说了奇怪的话”
她用左手摩擦着右臂,“是吧,很奇怪吧”
“做梦了吗?”
“嗯,算是吧,不过觉得和做梦有点不同,我感到那个我亲眼见过”
“那个?”
“就是我说的那个有窗帘和花瓶的房间”沙也加跌跌撞撞地直起身子,回到了她刚才倒下的地方。我跟在她后面。“这里有一扇门,我还走进了这个房间”她指着走廊的墙壁,重复着和刚刚一样的话。
“但这里没有门啊”“也没这样的房间,这堵墙的对面是日式房间呢”
“是啊”沙也加按着太阳xué,“但我确实是记得这里有一扇门,我走了进去。奇怪,真是奇怪,为什么没有呢”一边说着一边自嘲地笑了出来。“我真傻,没有就是没有,我说了也没用”
“你会不会和别的房间搞错了呢?”
可能她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陷入了沉思。不过没过多久,又带着自信满满的表qíng摇晃起脑袋。
“肯定没错,就是这里。我就是看着身后的餐厅打开那扇门的”
我发出一声叹息,用手电照了照墙上。却没发现这里安装过门的迹象。
取而代之引起我注意的,是边上的柱子。
“这是什么?”差不多在我眼睛的高度,有一根长度三厘米的横线,似乎是圆珠笔画上去的。
“下面也有呢”沙也加说。
的确如此,在我发现的横线下方几厘米处,也画着同样的线。再往下看了看,又找到几根。
“是不是比身高时候画上的?”
“比身高?”
“童谣里不是有的嘛,‘把身高刻在柱子上’”
“喔,那个啊”
这种事我儿时也没有做过,所以误以为只有在歌里才会出现,其实这么做的人随处可见。
我用手电筒顺着柱子往下照,最下面的记号大约离地面有80厘米,上面不光画着线,还写有几个小字。
“上面写的什么?”沙也加问。
上面的字很难辨认,“佑介三岁五月五日”
“嗯,果然是为了比身高画上去的”沙也加点点头说,“这就是佑介的成长纪录啊”
“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了?”
“你看最上面那根线嘛,怎么看也超过一米七十了哎”
“那又怎么了……”沙也加张着嘴停住了,瞪大了眼睛,说,“佑介六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呢”
“六年级的话,也就十一二岁吧,就算是发育早的孩子也没长一米七十这么高吧”
“那这里刻的是谁的身高?”
“要不是佑介的话,那一定是他哥哥的咯”我一个个照着柱子上的记号,说道,“这样一来肯定哪里也刻了名字”
“也有可能……”
我们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还是回到门的事qíng上吧”我对沙也加说,“你确实记得这里有一扇门,你从门里走进了房间吧?”
她默默点点头。
“那个房间里除了花瓶和窗帘,你还记得什么东西吗?”
“其他东西……”她的目光又开始飘移起来,一直延伸至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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