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胡扯。”
“那么,你承认和那女人偷qíng吗?”
我沉默了。我觉得要是承认的话,一切就玩完了。不过,就算我不承认,事qíng演变到这个地步,不承认也等于是一样。
“怎么样嘛?”
又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击中了我的膝盖。茶杯骨碌碌地在地上滚。
我依然默不作声,耳边听见美晴的啜泣声。她趴在地上,哭声渐渐变大,然后开始像小孩子般嚎啕大哭。接着她边哭边念念有词,反复地咕哝。“好过分,好过分。”
我向她走近,提心吊胆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别让我!”美晴扭动身体,大声叫道。我只好将手缩回来。
美晴突然站起来,看也不看我便小跑步离开了客厅。我在想,她说不定打算离家出走,但接着我听见寝室的门被用力甩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从房里出来。我开始感到不安,跑到寝室去看看她。我想起了从前她曾经割过腕。
我将耳朵凑近寝室的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将门拉开一条细fèng,看见她趴在chuáng上,肩膀在抽筋,传来啜泣的声音,于是我静静地关上了门。
我坐在走廊上,叹了一口气。木质地板上沾着一个有一个的脚印。那是我沾了鲜奶油的脚印。
我脱下袜子,又脱掉外套,将它们卷成一团,放在角落,到洗脸台拿来抹布,开始擦起地板,顺便也收拾了客厅。这时我才发现,沙发旁有一件被撕成碎片的围裙。一定是美晴悔恨不已的时候撕碎的。
打扫完毕,换过衣服,我又去寝室看看她的样子。幽暗的寝室里,美晴背对着我躺在chuáng上。已经听不见啜泣声,也没听见打呼声,不过,毯子底下的叫窣窣窸窸地在动,证明她还活着。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出神地想着理荣子的事。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难道她来只是为了打击美晴吗?我曾经在书上看过,有的女人有这种癖好。理荣子会是那种女人吗?可是,那么做究竟有何乐趣可言?
还是理荣子真心希望我离婚呢?难道她希望我离婚,和她结婚吗?从一开始,她的确表现得比我积极。可是再怎么说,我们才见过三次面,发生过一次ròu体关系。再说,自从发生关系之后,她就再也没跟我联络了。
我想要打电话给理荣子。这个时间打到店里去,应该找得到她。然而,我只是想,并没有付诸行动。要是讲电话被美晴听到了,恐怕事qíng会变得更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完全没有感到肚子饿,反倒是喉咙gān渴不已,喝了好几杯自来水。
凌晨十二点多,我听见寝室的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有人走在走廊上的声音,然后是厕所开关门的声音。两、三分钟后,美晴从厕所出来,然而我却没听见脚步声。她伫立在走廊上。我猜想,她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客厅。我的身体涌起了力量,将双手放在膝上握拳。
美晴进来了。但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往厨房走去,像我刚才一样用杯子盛水喝,发出“呼”的吐气声。她缓缓地向我走来,像个病人似地动作缓慢地坐在沙发上。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开始抽起烟来,不断地吐着烟。她每吐出一口烟,我的胸口就会缩紧一次。
第一根烟抽到快剩烟屁股的时候,她在烟灰缸里捻熄了烟。我想起有人说过,从一个人熄掉香烟的方式,可以知道这个人爱不爱吃醋。
“你整理的吗?”大概是哭过的关系,她用沙哑的声音问。
“咦?”
“地板。地板呀,有的没的。刚才不是乱七八糟的吗?”
“噢。嗯,大致整理了一下。”
“是哦。谢啦。”她又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火。
我十指jiāo握,手指头倏分倏合,手心冒汗。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美晴以一种完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问我。
“什么怎么做?”
“我问你想怎么样?那女人不是说你要跟我离婚吗?”
“我说过了,我没有那么说。”
她吸了一口烟,或许是因为眼睛浮肿,脸上几乎看不出表qíng。即便如此,她看起来还是在怀疑我的话是否可信。
“几次?”
“咦?”
“你偷qíng过几次?”
我吞了一口口水,不想具体回答。
“都已经事迹败露了,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吧?你老实说!”
“……只有一次。”
“是哦。”美晴从鼻子吐出烟。“只有一次,对方可能跑来说那种话吗?”
“真的。只有一次。”
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美晴捻熄第二根烟。那根烟还挺长的。
“为什么?”她低声说。“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qíng?”
“抱歉。”这句话不禁脱口而出。我微微低头道歉。
“你觉得道歉就能了事吗?”
“当然不是……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美晴侧脸对着我,从面纸盒抽出面纸,擦拭鼻子下方。
接着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外面一辆救护车经过。一旦沉默着,外面的噪音听得格外清楚。
“你们在哪里认识的?”她总算开口问我。
“她来我们店里,找我讨论装潢的事qíng,然后请我去她家里……”
“你就毫不避嫌地跑去她家,被她勾引了,是吗?”她说。“简直是白痴。”
“我一开始完全没那个意思。”
“是吗?然后呢?你喜欢她吗?”
“不,谈不上喜不喜欢……毕竟还没见过几次面。”
“可是你们却上chuáng了,不是吗?”
又是一个令人不得不闭嘴的问题。我低下头。
“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怎么做……我完全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吗。”美晴站起身来,离开客厅。我心想,这次她真的要离家出走了吧,不过却不是如此。她手上拿着一些东西,回到客厅。
“总之,你先写道歉信。”
“道歉信?”
“嗯……不是道歉信也无所谓,反正你再怎么道歉也没用。总之把你这次做的事qíng写在纸上。”
“怎么写好?”
“把你跟谁、怎么偷qíng写下来就行了。只写你偷qíng几个字也行。如果你不想写对方的名字,也可以不写,可是要写下日期。”
“写那种东西做什么?”
“爱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吧?”
“你让我写下这种东西,是要当作诉请离婚的证据吗?”
“就算不写那种东西,我一样可以离婚。”她粗鲁地说。“我不想让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所以我要你写下来。”
我的目光落在纸上,拿起原子笔,思考文章内容该怎么写。“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才好。”
“真那你没办法。”美晴歪着嘴角说。“那你照我说的写。我,田岛和幸,结了婚却和一名来到店里,叫做寺岛理荣子的女人发生ròu体关系。错全在我。我愿意做任何事,为这件事qíng负责。”
我按照她说的动笔,满脑子只想要如何让美晴的心qíng平静下来。
美晴最后要我用大拇指捺手印。我将大拇指沾上印泥,重重地盖在签名的地方。“这样可以了吧?”
美晴盯着写好的文章,仔细地将便条纸折好。“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会离婚的。”
“我也没有打算离婚。”
“不过,我要你写这件事qíng负责。”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还不知道。我会慢慢想。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你发誓,说你再也不会做出那种事qíng。”
“我发誓!”
“你真的要发誓?”
“我真的发誓。”
美晴微微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她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稍微有jīng神多了。我总算放下了一颗心中大石,看来她的心qíng已经平静了些。她不提出离婚,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隔天午休时间,我打电话给理荣子,想质问她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然而电话还是打不通。而且电话没有跳到答录机,因而也无法留话。
我也想过直接到理荣子的公寓,但是一想到美晴,究竟令人裹足不前。要是理荣子告诉美晴我去找过她,恐怕这次美晴势必会离家出走。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我终究没有和理荣子联络上。我不再打电话给她,她也音讯全无。
或许理荣子真有奇怪的癖好,她诱惑我,只为了让我的家庭一团糟。又或许她是和美晴见过面后才打算不再和我继续jiāo往。不管是哪一个原因,我都不在乎。我决定要忘了理荣子。
那一晚之后美晴绝口不提我偷qíng的事,她和之前一样,过着一到傍晚就出门,直到深夜才回家的生活。有时候,她会为我准备晚饭。一切恢复成了原来的摸样。我从前会想要叨念美晴几乎不做家事、工作到那么晚,但现在我决定保持沉默。毕竟,我没有资格叨念那些事qíng。
没错。我已经没办法责备美晴了。不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三十二
感觉上,每天过着风平làng静的日子。我们夫妻的对话比以前少了许多,但我只得接受这个不愿接受的事实。毕竟,我是使我们夫妻关系不睦的始作俑者。
然而,走向毁灭的倒数计时却早已开始。
事实上,那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迹象。那就是美晴的随身用品变得比以前更华丽了。举凡首饰、皮包、衣服,还有化妆品,所有眼睛看得见的东西都变得更新颖更昂贵。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开口过问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我不想让她心qíng不好。
存折由我保管,她不可能擅自动用存款,因此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看她làng费的习xing。因为一旦在意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不久,我知道事qíng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当我在自动柜员机提领现金后看到明细表上现实的存款余额时,真怀疑我的眼睛有没有看错。我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之前美晴擅自动用家里的钱时,我将定期存款解约,全部转到了活存账户。在那之后,我又慢慢地存钱,照理说存款余额应该有六十万左右,但那数字却少了一个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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