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聚拢过来的警察们无声地散开。骆少华看看墙上的地图,问杜成:“你们在搞什么?”
杜成耐着xing子,刚解释了几句,就听见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起来。一个女警拿起话筒,说了句“你好”,对方表明来意后,就把话筒递给了杜成。
“嫂子。”
杜成皱皱眉头,接过电话。
“什么事?”
“在工作吗?”妻子的声音怯怯的,“打扰你了吧?”
“快说什么事,忙着呢。”
“对不起……是这样,亮亮发烧了,我刚把他从学校接回来,你……”
“发烧了,多少度?”杜成急忙坐直身体,“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上午,刚量了体温,38.5℃。”妻子显然在竭力克制自己的紧张,“你能回来一趟吗?医生说,如果再烧,就得去医院了。”
“我这边……”杜成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看马健。马健一脸无奈,不过,还是挥了挥手:“回去吧,明天再来。”
杜成举手表示歉意,对听筒里说道:“行,我现在就回家。”
“好。”妻子的声音明显快乐起来,“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炖只甲鱼吧?”
“随便,不用那么麻烦。”
“嗯,我等你。”
挂断电话,杜成站起来,讪讪地对马健说道:“马队,我……”
“没事,回去吧。”马健笑笑,“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吧?正好回去休息休息,洗个澡,照顾一下孩子。”
“那对不住了。”
“赶紧滚蛋吧。”马健挥挥手,“等亮亮qíng况稳定了再来,这儿有兄弟们顶着呢。”
“行!”杜成手忙脚乱地拿衣服,收拾手包,抬脚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就和一个冒冒失失地冲进来的警察撞了个满怀。
“哎哟!对不起杜哥。”那个警察简单地和杜成打个招呼,就面向马健,呼吸急促,“马队,那条右腿,找到了。”
四十分钟后,警车驶离主gān道,开上一条颠簸不平的土路。马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始终死死地盯着前方。杜成则拿着地图,在“羊联镇下江村”上用红色签字笔做了标记,随后,他看着“177公路”“省建筑设计院家属区”“红河街163号”几个地点,用黑色签字笔来回勾画着。
车行颠簸,杜成很快就感到头昏眼花,胃里也开始翻腾。他放下笔,望向窗外。虽然只是下午五点左右,天色却yīn沉下来。风声呼啸,大朵铅黑色的乌云聚集在天边,隐隐能看到电光闪烁。
他拍拍前座的马健:“要下雨了。”
马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看看窗外,骂了一句,喊道:“少华。”
骆少华应了一声,拿起步话机:“通知现场的兄弟,保护一下现场。”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滴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
抛尸现场位于下江村水塔东侧,要穿过一大片田地才能抵达此处。车开不进去,警察们把车停在田埂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看到那座水塔时,每个人都已经淋得浑身湿透。
羊联镇派出所的同事在现场外围迎接他们,边走边介绍了案发经过:村里一对青年男女,相约在水塔边幽会,女方先发现了弃置在水塔东侧的黑色塑胶袋,当时塑胶袋“苍蝇围绕,散发出恶臭”。男方用树枝捅破塑料袋,赫然发现破口处露出一只人脚,遂报警。
先期赶到的同事们已经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大概因为bào雨的缘故,围观的群众并不多。不过,现场外围还是留下大量的脚印。马健皱着眉头看着被踩得稀烂的泥地,摆摆手:“打通道吧。”
明知意义不大,勘查人员还是在观察现场后,铺好几块木板,引导人员进入。
一名民警始终撑着伞蹲在水塔下,在他的保护下,装有尸块的黑色塑胶袋及附近地面仍保持着gān燥。拍照固定证据后,警方开始对现场进行勘查。
大雨及村民的踩踏让勘查工作进展得极其艰难,更多的jīng力放在了那一袋尸块上。那是人体右大腿、右小腿及右脚,已经开始腐烂。马健看着右脚上的银白色细高跟凉鞋,若有所思。
骆少华也凑过来:“嗬,第一次在尸体上提取到衣物啊。”
“嗯。”马健转头问杜成,“成子,不回家了?”
杜成背对水塔,正在遥遥观望着那片农田后面的村路,听到马健的问话,随口回答道:“不回去了,先忙这边。”
“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用。”杜成转过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了笑,“她都习惯了。”
“也成。”马健显然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忙,“搞完案子,放你几天假……”
“马队!”一个勘查人员突然喊道,“快过来!”
马健急忙奔过去:“怎么了?”
“有发现!”勘查人员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你瞧!”
他指指黑色塑胶袋的底部,在一摊血水中,一簇毛发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
“暂时不知道。”勘查人员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毛发夹出来,仔细观察着,“不过肯定不是人体毛发。”
“赶快提取!”马健捏了捏拳头,“他妈的这王八蛋终于留下点儿东西了。”
“不止这个。”勘查人员一脸得意,伸手向身后的同事示意,“金粉和胶带,快点儿。”
他指指塑胶袋中部。
“发现指纹了。”
回到局里,提取到的毛发和指纹被紧急送检。马健留了一组人在现场对村民进行走访,杜成则继续对着地图冥思苦想。很快,凶手在当晚的抛尸路线图渐渐清晰。
“红河街163号—省建筑设计院家属区—沿着177公路—羊联镇下江村。”
杜成用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标注了顺序,马健摸着下巴,看着满是标记的地图,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道:“这么说,凶手最有可能的出发地,还是在铁东区。”
骆少华看看他:“先把铁东区当作重点排查范围?”
马健点点头:“我看行,成子你的意见呢?”
“这王八蛋应该独居,而且有车。”杜成想了想,“出租车司机?”
“或者企业、机关的专职司机。”骆少华说道,“个体经营户,都有可能啊。”
“先沿着这个思路查查看。”马健沉吟了一下,“别的事都放一放,一定要尽快抓住他。”
调查任务一一部署下去,各路人马都紧急行动起来。马健找局长简单汇报了一下qíng况,再回到办公室时,发现只有杜成一个人在。
他坐在那张地图前,手里夹着香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成子,gān吗呢,想家了?”
杜成回过神来,笑笑:“没有。”
“给家里打个电话吧。”马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前,“问问孩子的qíng况。”
“不用。”杜成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件事上,“老马,你说,这王八蛋长什么样?”
“嗯?”马健点烟的动作停下来,“你想到什么了?”
“所有死者的头部左侧都有非致命钝器伤。而且,我刚才看了对纪乾坤的询问笔录,当晚他妻子参加同事聚餐,晚十点半左右散局,回家前曾和纪乾坤通过电话。类似qíng况在前几起案件中都有发生,死者都是在深夜被劫持。”杜成慢慢说道,“也就是说,死者可能是上了凶手的车之后,被凶手从驾驶座方向出手击昏,带走qiángjian杀害。”
“那么晚了,还肯上一个陌生人的车……”马健想了想,又看看杜成,“这家伙至少长得不让人讨厌。”
“是啊,他可能谈吐得体,而且还有正当理由和死者搭讪。”杜成看着地图,“比如说问路什么的。”
“受过一定教育,衣着整洁。”马健的眼中闪起光,“看上去让人很信任那种。”
“另外,你有没有发现……”杜成已经完全沉浸在高速的思维运转中,“这家伙越来越自信了。”
“嗯?”
“第一次作案的时候,明显能看出他的分尸手法并不熟练,而且很慌张。”杜成指指地图上的几个红点,“头颅和左大腿放在一起,右大腿和左小腿放在一起。不过,在这起案子里,不仅分尸得心应手,而且尸块的抛弃简直是有条不紊啊。”
马健的脑海里一下子出现这样的画面:凶手蹲在地上,哼着歌,耐心地把切割成块的人体按顺序塞进黑色塑胶袋里。
他感到恶心,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cao!”
“但是,有几个地方还是他妈的想不明白啊。”杜成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你指什么?”
“这王八蛋第一次作案时,连指纹都没留下,袋子里也gāngān净净的。”杜成重新点燃一支烟,“这次怎么如此大意?”
“毛发和指纹?”马健的怒火更盛,“他认为自己牛bī了吧!”
“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杜成转头面向马健,余光中却看到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定睛去看,骆少华捏着几张纸冲了进来。
“头儿,有发现!”他几步奔到马健面前,“是猪毛!”
经过紧急送检,黑色塑胶袋里的毛发被鉴定为猪毛。而且,手印检验人员在塑胶袋一侧中部发现四枚清晰左手指纹,其中一枚食指指纹上有横断痕,初步推断该人食指曾受锐器伤。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特别是那簇猪毛。
“有可能是生猪屠宰或销售人员。”马健立刻做出了判断,“简单地说,屠夫。”
“对得上。”骆少华支持马健的意见,“这样的人往往有个小货车什么的。”
“年龄不大,或者,从事这一行的时间不太长。”杜成想了想,“至少几个月前,他的手法还没那么熟练。”
52书库推荐浏览: 雷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