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前传+1~4部]_雷米【系列完结】(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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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多云,东南风四到五级。

  即使坐在吉普车里,方木也能感到外面暖暖的chūn意。他打开车窗,夹杂着泥土芬芳的cháo湿气息一下子灌进车里,让人顿时萌生出阵阵微醺般的惬意。

  方木的心qíng很放松,甚至对这早来的chūn日有小小的感激。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感受那微凉带暖的风穿过指fèng。

  该感谢谁呢?

  吉普车驶近市中心广场,方木把手收回来,表qíng渐渐凝重,整个人也端正地坐在驾驶室里,似乎要赶赴一个庄严的仪式。

  市中心广场最近新立起一座塑像,正面向全市市民征集塑像的名字,据称,市中心广场将更名为英雄广场。

  这些,都不是方木关心的。

  他把车停在广场外,徒步穿过川流不息的外环车道,沿着中间的水泥路进入广场。今天虽然不是休息日,广场上却很热闹,迫不及待地换上chūn装的男女随处可见。一些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举着五颜六色的风筝,迎着chūn风嬉笑着奔跑。

  他们在那里。

  广场正中有一处方形的水泥台,周围被四季常青的松柏环绕。同样是方形的大理石基座上,一个直径三米,高五米的巨大圆柱形钢锭巍然肃立。钢锭顶端呈半圆形,未经打磨的表面粗粝黝黑,看上去既厚重,又凌厉。宛若一颗待发的子弹,随时可能撕破乌云,直击苍穹。

  方木围着塑像转了一圈,然后站在钢锭前方,俯身默念着大理石基座上镌刻的三个熟悉的名字。

  郑霖。冯若海。展鸿。

  视线渐渐模糊。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让方木摇晃起来,他转过身,背靠着钢锭慢慢坐下。

  身后的钢锭粗糙、厚实,一如他们撑在自己身下的双手。

  一阵风chuī来,周围的松柏无声地摆动,巨大的钢锭却奇迹般地发出隐隐轰鸣。

  眼泪终于滴落下来,方木微侧过身,把耳朵贴在钢锭上。没有想象中的冰冷,相反,却有灼人的温度。

  听,他们在呼喊。

  “警察,把枪放下!”

  “子弹穿过去了,死不了。”

  “小海,开枪!”

  “一、二,啊——”

  方木靠坐在钢锭旁边,在如泣的风吟与隐隐的呼喊声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方木一大早就来到公安厅。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几个月没来厅里了,可是办公桌上一丝灰尘也没有。被擦得gāngān净净的桌面上,摆着一张纸条。

  是边平的字迹。今日凌晨三点四十分,金永裕被执行死刑。

  寥寥数字,方木却看了好半天,最后,他把纸条撕碎,扔进了纸篓里。

  刚回到桌前坐定,人事处长推门走了进来。

  “小方,你回来得正好。”他的手里捏着几个档案袋,“出来一下。”

  方木跟着他来到走廊里,一个年轻同事拎着开水壶,兴冲冲地从身边跑过。

  “有任务?”方木看着那个洒了一路热水的同事,“好像还很紧急?”

  “有个屁任务!”人事处长不满地看着地上的水渍,“分来一批新警,今天来厅里搞座谈。新警里有几个美女,你看给这帮臭小子兴奋的!”

  “哦。”方木停下脚步,“我不去了——还有活儿要gān呢。”

  “去吧去吧。”人事处长在方木后背推了几下,“厅长让你们这些年轻同志出席——有共同语言。”

  方木无奈,推门进了会议室。长条会议桌旁,十几个穿着簇新警服的年轻人局促不安地坐着。

  方木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刚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重新抬起头,在那排新警中间,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回望着自己。

  方木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是你?”

  (第三部完)

  第四部 画像

  序·怪物

  昨天晚上,他们又来找我了。

  他们还是照例不说话,默默地站在我的chuáng前。而我,照例还是僵在chuáng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些烧焦的、无头的躯体围在我的周围。而他,依然在我的耳边轻轻说出: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我已经习惯了和他们在夜里相遇,可是,仍然大汗淋漓。

  直到他们一言不发地离去,我才重新听见杜宇在对面那张chuáng上平静的呼吸。

  窗外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泼洒进来,宿舍里的火焰早就消失不见了,有点冷。

  我费力地翻了个身,手摸到枕头下那把军刀,感觉到粗糙、略有起伏的刀柄,呼吸慢慢平静。

  我又重新沉沉睡去。

  偶尔我也会回到师大看看。我会坐在男生二宿舍门前的花坛上,那里曾经有一株很老的槐树,现在是各种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在微风中轻薄无知地搔首弄姿。我常常凝望着眼前这栋七层高的现代化学生公寓,竭力回想它曾经的样子。颜色褪尽的红砖,摇摇yù坠的木质窗户,油漆斑驳的铁皮大门。

  以及那些曾经在这栋楼里进出的年轻面孔。

  突然间,我感到深深的伤感,就好像被一种脆弱的qíng绪猛然击中。而记忆的闸门,也在不经意间悄悄打开,绵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你认识我,你会感到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数时候,我都尽可能独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连听课,都避免跟其他人坐在一起。

  不要靠近我。我常常用眼神阻止那些试图了解我的人。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而我,却熟悉身边所有人的脾气、秉xing、生活习惯。如果你在教室里、食堂里、校园的路上,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看似漫不经心,却在不住打量别人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我住在J大南苑五舍B座313房间。我的室友叫杜宇,法理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大概是因为同住一室的原因,在法学院里,他是为数不多经常跟我说话的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看得出他处心积虑地想和我搞好关系,也让我在法学院里显得不那么孤独——尽管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不过,我并不拒绝和他偶尔聊聊天,包括他那个娇气得有点夸张的女朋友陈瑶。

  “喏,一起吃吧。”

  我正端着饭盆,一边吃着拌着辣酱的刀削面,一边聚jīng会神地看着电脑上的一张图片和下面的文字说明,没有留意杜宇和他女朋友是什么时候走进宿舍的。

  那是一串刚刚烤好的羊ròu串,上面洒着辣椒面和孜然粉,huáng色的油流淌下来,散发出一股焦煳味。

  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比身后的墙还要白,我直愣愣地看着伸到我面前的这串烤羊ròu,喉咙里咕噜噜地响了几声后,就把刚刚吃了一半的午饭,吐回了手中的饭盆里。

  我捂着嘴,端着盛满还在冒着热气的呕吐物的饭盆夺门而出,身后是陈瑶诧异的声音:“他怎么了?”

  我无力地斜靠在卫生间的水池边,糙糙地用水洗了把脸。抬起头,墙上污渍斑驳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被水和冷汗浸湿的、苍白的脸,眼神呆滞,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没有洗去的呕吐物。

  我弯下身子又gān呕了几声,感到胃里空dàngdàng的,实在没有什么可吐的了,就颤抖着勉qiáng站起来,凑近水龙头喝了几口凉水,在口腔里转了转,吐了出去。

  把饭盆扔进垃圾桶,我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寝室。

  寝室里一片慌乱。陈瑶弓着腰坐在杜宇的chuáng上,地上是一大摊呕吐物,屋里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杜宇正捏着鼻子,把一只脸盆扔在她的面前。

  看到我进来,陈瑶抬起满是冷汗和泪水的脸,用手指指我,想说什么,却被又一阵剧烈的呕吐把话压了回去。

  杜宇尴尬地看着我:“刚才瑶瑶也不知你怎么了,看到你正在电脑上看什么东西,很好奇,就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就……”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电脑桌前。那是我正在浏览的一个网页,上面有几张图片。其中一张是一个已经腐败的头颅,头面部及脖子上的皮肤已经被剥掉。另外三张分别是被害人被砍掉四肢的躯gān和左右臂。这是2000年美国威斯康星州发生的一起杀人案的现场图片。我把这几张图片下载到硬盘上的“过度损毁”文件夹中。

  我站起身,走到陈瑶身边,弯下腰说:“你没事吧。”

  陈瑶已经吐得虚弱不堪,看见我,惊恐地挣扎着往后缩,“你别靠近我!”

  她抖抖索索地抬起一只手,指指电脑,又指指我,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从牙fèng中蹦出两个字:“怪物!”

  “瑶瑶!”杜宇大声呵斥道,一边不安地看了看我。

  我对他笑笑,表示不介意。

  我真的不介意。我是怪物,我知道。

  我叫方木,在两年前的一场灾难中,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第1章 qiángjian城市

  J城的chūn天闷热不堪。尽管树枝上仍旧空空dàngdàng的,连点绿芽都看不见,可是气温已经上升到了十七八度。邰伟坐在飞驰的吉普车中,不耐烦地又解开了一个扣子。

  他很烦躁,却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过分热烈的chūn日。作为一个警察,邰伟遇到了从警十年来最棘手的案子。

  2002年3月14日,J市红园区台北大街83号明珠小区32号楼402号居民陈某(女xing,汉族,31周岁)被杀死在家中。根据尸检的结果,死亡时间为14时至15时之间,死因为机械xing窒息。从现场勘查的qíng况来看,室内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财物也没有丢失,初步排除了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死者上身赤luǒ,下身衣物完整,没有xing侵犯的痕迹,也不像是入室qiángjian杀人。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死者在死后被凶手开膛,所用的刀具遗留在现场,经被害人丈夫辨认,是死者家中的一把菜刀。警方在厨房里发现一个杯子,里面的物质经检验后认定为是死者的血液和牛奶的混合物。

  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吸血鬼。

  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J市又连续发生两起入室杀人案,被害人都为25岁至35岁之间的女xing。死者都被开膛,并且在现场都发现了被害人的血液和其他物质的混合物。

  市局成立了专案组负责侦破此案,可是将近一个星期过去了,案件侦破毫无进展。正在专案组焦头烂额之际,一个从C市出差来J市的刑警丁树成却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建议:去找一个J大在读的犯罪学研究生。作为专案组负责人之一的邰伟最初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丁树成却极其认真地向他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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