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浩青看看肖望,又看看他,点点头,靠在车门上吸烟。他带来的人都坐在车上,警惕地向这边看着。
梁四海扶住肖望,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又帮肖望点燃。
“兄弟,泽昊昨晚跟我说了这件事。”梁四海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肖望,“就不说谢谢了。一点小意思,回去好好养伤。”
肖望垂下眼皮,把信封推了回去:“我不要。你也别多心,我不是为了你儿子才动手的。”
梁四海怔了一下,随即笑笑:“为了谁都不要紧。如果不是你,泽昊不可能手脚完整地回来。”
“四海哥,我知道你做事讲义气。”肖望的态度坚决,“但我是闯哥的人,你的钱我不能要。”
“也好。”梁四海倒也不纠缠,把信封揣进怀里,“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咱们别再打起来就好。”肖望想了想,低声说道,“最近不太平,别让你儿子出去惹事。”
“嗯。我知道。”梁四海的表qíng变得凝重,用力地按了按肖望的肩膀。
“还有……”肖望犹豫了一下,脸色微红,“昨天那女孩……怎样了?”
“嗯?”梁四海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就答道,“你说那个艺校的女孩是吧?她吓坏了,泽昊在陪她。”
“哦。”肖望点点头,笑了笑,扔掉烟头,“那我走了,四海哥。”
说罢,肖望和梁四海握握手,转身向赵浩青的车走去。
赵浩青一直在盯着梁四海,待肖望走近,才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冷冷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肖望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浩青哥。”
赵浩青面无表qíng地转身上车:“走吧,闯哥要见你。”
俪宫娱乐城的地下室里,灯光昏暗,粗糙的水泥墙壁无法反she任何光线,因此,谢闯头顶的那盏灯只能照亮他身前的一小块地面。
谢闯坐在光柱中,自上而下的光让他的眼睛和嘴巴都隐藏在yīn影中,看上去,只是三个黑黑的窟窿。在他身前的黑暗中,肖望跪在地上,双臂被人牢牢抓住,头发被揪起,脸部上扬。赵浩青拿着一个竹片,用力地抽打着肖望的脸。
肖望的嘴角淌着血,脸已经完全肿起来,像一个红色的气球,双眼只剩下两道fèng隙。
赵浩青打几下,就要停下来,活动一下脖子,擦擦汗水,稍微平复一下呼吸后,挥手再打。终于,他也累了,摇晃着靠在墙边,一边用竹片扇风,一边喘着粗气。
当赵浩青重新站在肖望面前,调整姿势,扬起竹片的时候,谢闯开口了。
“行了。”
赵浩青转过身,冲谢闯点点头,扔下了手里的竹片。
肖望垂着头,无力地跪在地上,如果不是有人抓住他的手臂,肖望肯定会瘫软下来。血混合着涎水从肿胀的嘴里流下来,长长地拖挂着,仿佛一条红丝带般垂在他的嘴角。
“在这段时间,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谢闯环视着手下,“在合并之前,如果再有人去找其余三大家族的麻烦,他就是榜样。”
谢闯指指还跪在地上的肖望:“把他带下去!”
两天后。大鱼酒吧。
肖望戴着墨镜和棒球帽,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舞台上那个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裙的女人。后者正应客人的要求,甜声腻气地唱着一首《求佛》。
肖望一口喝gān杯子里的啤酒,起身离去。
深夜。C市师范大学田径场。
肖望坐在水泥台阶上,边吸烟边凝视着面前的cao场。没有光。这漆黑一片的场地显得空旷无比。偶尔有夜跑的学生经过跑道,只听见球鞋踩在地上的沙沙声。
肖望的脚边已经丢了几个烟头。他不想动,也不想思考,只是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忽然有一种投身进去的冲动。
突然,肖望的余光中出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向他身边走来。肖望没有回头,因为他不危险,虽然肖望此时并不想看到他。
邢至森挨着肖望坐下来,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打量着棒球帽下的那张脸。
“没事吧?”
肖望扔掉烟头,用脚踩灭,又点上一支烟,低声说:“没事。”
邢至森拍拍他的肩膀:“老郑不知道你的身份,别往心里去。”
肖望笑笑:“不光是老郑打的,还有谢闯。”
“哦?”邢至森挑起眉毛,“为什么?”
“我打了王宝。”肖望低下头,“所以谢闯要惩罚我。”
“这么说,谢闯还真打算合并‘四大家族’。”邢至森摸摸下巴,“而且他还挺重视这件事。”
“看起来是。”肖望看看漆黑一片的天幕,“他嘱咐我们,最近不要去找另外三伙人的麻烦。”
邢至森点燃一支烟,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这是好事。他越重视,我们就越有机会。”
“接下来怎么办?”肖望转头看看邢至森,“赵浩青已经在查那批枪的事儿。”
“问题不大。你不是老衣的人,查不到你头上。”邢至森想了想,慢慢地说道,“那天他们讨论运货路线的时候,你不是没露面么?”
“没有。”肖望很快回答,“我在隔壁包间。”
“嗯。”邢至森点点头,“你继续潜伏,如果有qíng报,马上联系我。”
肖望没作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只劫了货,没抓人?”
邢至森没有回答,而是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肖望。
“一点补偿。”
肖望没有接信封,而是定定地看着邢至森,继续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邢至森径直把信封塞进肖望的衣袋,“我先走,你半小时后再离开。”
“我总得知道该gān什么,不该gān什么!”肖望提高了声音,“总不能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吧?”
“该gān的,不该gān的,你都没少gān。”邢至森低声说道,“这次如果不是我们施压,你以为王宝会轻易放过你?”
“这怪我么?”肖望站了起来,“你让我去做黑社会啊,大哥!不是他妈的教书匠!”
“你他妈是警察!”邢至森板起脸,“为了一个女人就去搞事——你给我坐下!”
肖望一下子松懈下来,沉默片刻,他低声说:“你别把裴岚扯进来。”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邢至森冷冷地说道,“她已经跟了梁泽昊了。”
肖望瞪大了眼睛:“谁说的?”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邢至森的表qíng很不耐烦,“听说你被抓进来我就觉得奇怪——没想到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可能!”肖望似乎完全没在意邢至森的指责,“她不可能喜欢梁泽昊这种人!”
“有什么不可能,她去卖唱为了什么?不就是钱!”邢至森冷笑一下,“梁泽昊有钱、有人、有势力。你有什么?一个打手、喽啰、小混混——你能给她什么?”
肖望不说话了,只是原地站着,狠狠地咬着牙。
“往好处想吧,那姑娘也不适合你。”邢至森幽幽地说道,“等你恢复了身份,什么样的好女人找不到……”
“我先走了。”肖望突然打断他,“有事再找我吧。”
说罢,肖望就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沿着跑道走出了田径场。
邢至森不动声色地看着肖望消失在黑暗中,微叹口气,又点燃一支烟。
吸了半支烟,邢至森的脑海中浮现出肖望和梁四海在公安局门口握手的画面。
他的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时至午夜,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只有路灯寂寥地站在yīn影中,默默地把昏huáng的光投she在地面上。风起。月暗。没有期待的云海。
一切只是幻觉,或者谎言。
高尚的。卑劣的。勇敢的。怯懦的。甜蜜的。苦涩的。此前,之后,概莫能外。
肖望表qíng僵硬,目不斜视地走在路上,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突然,他加快了脚步,最后,飞跑起来。
空dàngdàng的校园里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声,惊起一群晚归的乌鸦。
浴池中水雾蒸腾,rǔ白色的池水中,一个木制托盘静静地漂浮着。谢闯坐在水中,双目半闭,皮肤因热水的浸泡而微微泛红,胸口处文刺的一只猛虎显得越发凶恶。一个全身赤luǒ的女子依偎在他的身边,从托盘里拈起一颗葡萄,塞进谢闯的嘴里。
谢闯闭目咀嚼,突然感到有人进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赵浩青站在浴池边上,冲他微微颔首。
谢闯拍拍身边的女人。女人识趣地站起来,湿漉漉地从浴池中爬出,走出门去。
“怎么样?”谢闯依旧半靠在池壁上,懒洋洋地问道。
“那货车司机没什么问题。”赵浩青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告密的应该另有其人。不过,最近梁四海那边动静挺大,连吃了两次亏,最近急着招兵买马。有人说,他手里有真家伙。”
谢闯的脸上看不出表qíng变化,只是点头“嗯”了一声。赵浩青看看他,说道:“那我先走了,闯哥。”
谢闯闭上眼睛,似乎就快要睡着的样子。赵浩青转身yù走,刚迈出两步,谢闯又开口了。
“浩青,肖望跟你多久了?”
“三年多。”赵浩青想了想,“怎么?”
“没事。”谢闯挥挥手,“你去吧。”
S市,聚源钢厂。
几辆黑色轿车停在钢厂的伸缩门前,连按了几声喇叭。一个保安模样的男子走出来,看看车牌,然后按动遥控器,打开大门。
同时,肖望从保安室里走出来,引导这几辆黑色轿车向厂区里面开去,自己则一路小跑跟在车边。
在一间厂房门口,几辆轿车依次停好。王革从车里下来,伸了一个懒腰,见肖望一路跑过来,劈头问道:“闯王搞什么鬼?大老远地把我们叫到这个鬼地方。”
肖望有些微微气喘,赔着笑说道:“我也是奉命行事,王哥,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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