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泽天点头说:“是的,从监控视频所记录的时间差来看,他根本没有时间在桥上杀人。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认同huáng三qiáng的第一份口供,他想杀万长城,但没有找到目标。他开着摩托车经过青阳大桥,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万长城,过了桥,他继续向前搜寻,所以他的身影才会出现在车站的监控画面中。”
老魏见自己的推理被推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着脸问:“如果huáng三qiáng没有杀人,那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呢?”
范泽天说:“其实很简单,如果他不承认是他杀死了万长城,他就不可能得到母亲的三十万救命钱,就算拿到了,也会被得知真相的村民要回去。他虽然是个流氓,但他也是个孝子,他为了筹钱给母亲治病,宁愿自己坐牢,甚至被枪毙。”
“如果他没有杀人,那万长城又是怎么死的呢?”
“经过推算,huáng三qiáng骑摩托车经过青阳大桥大约是晚上七点四十分左右,这时他并没有在大桥上看见万长城,说明万长城这时已经落水了。而民工佟亮三人打晕万长城实施完抢劫离去时,大约是七点二十五至七点三十分之间。从佟亮三人离开,至huáng三qiáng到来,中间大约有十五分钟时间。经过调查走访,基本可以确认,这中间并没有人上桥,自然也就没有人将万长城推下青阳河。那他是怎样掉进河里的呢?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我个人的推理是,抢劫他的人离去后,他很快苏醒,意识模糊中翻了一下身,危桥护拦早已毁坏,他翻动身体,很快就滚到桥沿,毫无阻拦地掉了下去。”
老魏表qíng痛苦地呲了一下牙,不知是牙痛,还是因为自己侦破的案子被队长轻而易举推翻而感到恼火。
他大声问:“万长城口袋里的石头又怎么解释?这不是有人落石沉尸最好的证据吗?”
范泽天道:“不错,当初这个案子之所以定xing为他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在死者口袋里发现了两块石头。投水自尽的人应该不会在自己口袋里塞上两块石头,失足落水的人就更不会有此不合常理之举了。要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就不得不从万长城独自去省城所办事项所起。万长城喜欢收藏玉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赌石。那天省城刚好有一场地下赌石大会,据我调查,那两块石头,其实是万长城花五十万赌来的,他觉得石头里面所藏美玉,价值远不止五十万元。他怕放在包里被人偷,所以就藏在了自己大衣口袋里。”
老魏皱眉道:“是吗?我也去省城调查过,怎么就没有调查出来呢?”
范泽天盯着他道:“不,你调查出来了,你早就知道他口袋里揣着的不是两块普通的石头,所以你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就跑到物证科,用两块颜色和形状大致相同的石头,把那两块石头掉包了。其实所有证物在案发现场都已被拍照,但已经收进物证科的两块毫不起眼的石头,又有谁会再次拿出来跟最初拍摄的照片仔细对照呢?物证科装有监控探头,但你掉换石头时一直背对着镜头,所以绝对不会被人看见。其实这时候你已经知道万长城并非死于他杀,而是迷糊中失足落水,但为了将那两块价值不菲的石头据为己有,你不得不将这个案子办成凶杀案,恰巧这时huáng三qiáng自认其罪,正中你下怀。但是huáng三qiáng虽然承认杀人,却不愿说出幕后的买凶杀人者是谁。警方侦破工作进入死胡同之际,忽然收到一封从纪委转来的举报信,使警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蔡副市长。经过技术科分析,这封信是用咱们局的电脑打印的,如果要我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你办公室那台喷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其实那封举报信是你写的。”
老魏的脸色已经变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问:“笑话,我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信?”
范泽天道:“因为你想让这个案子早日侦破,早日结案,因为你怕再拖下去会夜长梦多。蔡副市长与万长城之间的龌龊勾当,在咱们青阳市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据你推测,指使huáng三qiáng杀人的,极有可能是这位急于升官却又丑闻缠身的副市长。但是你手里没有任何指向他的证据,不敢贸然调查他,所以就自己写了一封举报信,把警方的调查方向引向这位贪官。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官场上有你太多不了解的潜规则,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实际上蔡副市长早就已经被省纪委‘双规’,他已经被软禁起来,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指使别人去杀人。你的诡计没有得逞,中和村的线索恰好在这时浮现出来。你终于找到了指使huáng三qiáng杀人的幕后黑手。这个案子表面看来,确实被你侦破了。你这么急着找我签字,就是希望这个案子早点结案。我为什么三番几次不肯签字,就是因为我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怀疑,这几天我一直在暗地里加紧调查。”
老魏像是被人一拳击中火牙痛处,面容扭曲,满脸痛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范泽天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意味深长地说:“老魏,就像万长城丧命于自己建筑的危桥,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中都有许多危桥,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知道你家里经济qíng况不好,老婆生病,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大学毕业,原指望他能赡养父母,谁知却还反过来向你伸手要钱买房。这何尝不是你人生中的一段危桥?你把那两块石头放回物证科,将这个案子重新侦查清楚,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办完这个案子,你就退休养老吧。”
老魏抬头看着他,眼圈就红了。
第三章 生死快递
1
这是一栋建于三十年前的筒子楼,楼高五层,一条走廊直通南北,走廊的一边,排列着七八间格局bī仄的住房。
这栋楼几年前被人买下,稍加改造,就成了专门向外地人出租的出租楼。
这天早上,住在三楼302房的打工妹阿玲手里拿着一本书,去敲隔壁房间的门,敲了半天,无人应门,用手轻轻推一下,门是锁着的。
她觉得有点奇怪,把手从旁边没有关紧的窗户里伸进去,掀起窗帘一角,凑近一瞧,只见屋里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胸口cha着一把匕首,鲜血流了一地……
阿玲的一声尖叫,惊醒了大楼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租客。
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带队赶到现场的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
命案发生在三楼紧挨着楼梯间的301房,打电话报警的是死者的邻居阿玲,阿玲同时也给房东何鸿祥打了电话。
住在附近的何鸿祥比警方先到一步。
可是301房被租下之后,租客已自行更换门锁,房东有钥匙也打不开门。
范泽天只好叫人破门而入。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一个年轻女人仰面躺在客厅地板上,胸口cha着一把匕首,流出的鲜血早已凝固。客厅一角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堆着一些书,还有一台打开着的、处于屏保状态的手提电脑。
房东何鸿祥凑到死者跟前瞧了瞧,非常肯定地说:“没错,她就是这间房子的租客。”
他从皮包里拿出死者三年前来租房时用的身份证复印件给警方看。
范泽天看了,死者名叫霍雨佳,外市人,今年27岁。
范泽天一面叫助手小李想办法联系死者家人,一面向房东询问死者的qíng况,但何鸿祥说自己除了上门收取房租,与死者并无过多接触,提供不出更多信息。
范泽天转而询问报案人阿玲。
阿玲说自己在附近一家酒店做领班,平时早出晚归,跟死者接触并不多,只知道死者是一个网络作家,整天对着电脑码字,有时一个星期也难得见她下一次楼。
范泽天皱起眉头问:“一个星期不下楼?那她怎么生活?”
阿玲说:“她是资深宅女,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穿的用的,全部都在淘宝上解决,就连一日三餐吃的快餐面,也是网购的,所以常常能见到快递员来敲她的门。”
范泽天问:“那你是怎么发现她死了的?”
阿玲说:“平时下班,我喜欢看书,碰巧她家里有不少书,所以我偶尔也会找她借书看。前几天找她借了一本叫《刑侦档案》的小说,已经看完了,本来想今天早上上班前还给她,谁知敲了半天门没有反应,我以为她在睡懒觉,就想把书从窗户里放进去,谁知掀起窗帘就看见……”
范泽天问:“她有男朋友吗?”
阿玲摇头说:“应该没有,上次聊天我问过她,她说在自己没有成为网络大神之前,绝不谈恋爱。”
范泽天问:“平时都有些什么人来找她?”
阿玲说:“这我就不太了解了,因为我白天都在上班,印象中除了快递员经常出现在她房间门口,就只有房东每月来收房租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看见有谁来找过她。”
这时法医老曹来报告说,死者系被匕首刺穿心脏失血过多而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中午12点至下午2点之间。
痕检人员报告说凶器上没有提取到凶手的指纹,现场也没有凶手留下的足印,看来凶手作案之后清理过现场。
屋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死者的钱包、手机及铂金项链都在身上,基本可以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
桌上的电脑,关闭屏保之后,电脑桌面上是一篇打开的文档,应该是死者正在写作的一篇稿子,最后一次手动保存时间为昨天中午12点22分。
这栋楼里的租客并不多,三楼只有三个租客,除了阿玲和死者霍雨佳,还有一对中年夫妇租住在走廊另一头的308房。
这家的男人是个小货车司机,天天在外跑运输,女人叫张婶,是个家庭妇女。
张婶向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昨天中午,自己出门倒垃圾,看见一个快递员在敲301房的门,因为霍雨佳经常收快递,她也没有多留意。范泽天问,当时大概是什么时候?张婶想了一下说:“当时我在等我老公下班回家吃饭,看了一下手表,大约是12点20分左右吧。”
范泽天问:“那快递员是男的吗?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是快递员?”
张婶说:“是个男的,穿着一般快递员的蓝色工衣,戴着一个鸭舌帽,手里拿着一个快递包裹,一看就是送快递的啊。不过衣服上写的什么快递公司名称,我就没有细看。”
她还想说什么,看见房东何鸿祥走过来,yù言又止,找个借口走开了。
范泽天叫女警文丽赶紧向快递公司查证。
市内的快递公司,包括EMS,总共有五家,文丽一一打电话查证,都说昨天没有寄给这栋楼301房霍雨佳的快递,而且快递公司的人说,他们的派件员一般不会戴鸭舌帽上门派件,因为有一些警惕xing高的老年客户不会给戴鸭舌帽敲门的陌生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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