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蹲在台阶边瑟瑟发抖的男二号举了一下手,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
彭所长招手叫他过来,问:“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二号也还是一名在省城影视艺术学院念书的学生,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脸色苍白,说话都有点哆嗦。
他说:“我、我今晚吃完晚饭,就到街上闲逛,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房。我回来的时候,舟小扬已经在房间里,正在沙发上用他的手提电脑看电影。不过我看他两眼发直,表qíng木讷,与其说是在看电影,还不如说是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更贴切。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知道他晚上喝了不少酒,有点反常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大概到了夜里十点半的时候,天井里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他出来看了一下,回到房间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他回来了。’我随口问他,谁回来了?他说景海琛。我心想,景导经常晚出夜归,这有什么奇怪?所以也没往心里去,见手提电脑里的电影好看,便也坐下来一起看。但舟小扬却再也坐不住,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过了一会,他走出去,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忽然一声不响地越过栏杆,从四楼跳了下去……”
“你等会。”彭所长打断他的话说,“你是说,他是自己跳下来的,并没有人推他,是不是?”
男二号说:“是的。”
彭所长盯着他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男二号说:“我从开着的房门口正好可以看见他站立的位置呀,我就是看着他自己跳下楼的,当时我惊得呆了一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再说我跑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第一个喊‘有人跳楼’的人,就是我。”
彭所长问:“作为同处一室的室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楼自尽吗?”
男二号摇头说:“不知道,尽管他平时看起来有点忧郁,但还不至于到想不开要跳楼的地步。再说他的梦想是当演员,现在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刚刚杀青,自己都还没有看到自己主演的作品,就这么匆忙地跳楼自尽,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彭所长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想法。男二号四下里瞧瞧,忽然目光闪烁,心神不安地压低声音说:“所以我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死神的诅咒,他被死神诅咒了,逃也逃不掉。”
“死神?诅咒?”彭所长愣了一下。
男二号就把《死神来了》剧组被死神诅咒,接二连三出事的传言跟他说了。
彭所长撇撇嘴道:“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这个案子根据目前的qíng况来看,暂时只能按自杀事件处理,等会我们叫殡仪馆的车过来拉尸体。明天我把案子上报到市局,请刑侦大队的同事再跟进一下。对了,你们剧组的人,都在这里吧?谁是负责人?”
男二号说:“我们剧组的负责人是景导,导演景海琛。”
彭所长望着剧组的人问:“这里哪个是他?”
男二号说:“他出去了,刚才我们已经打过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除了他,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彭所长点点头说:“行,我记下了。等你们导演回来你告诉他,叫他明天一早到派出所说明一下qíng况。”
不大一会,殡仪馆的灵车开了过来,舟小扬的尸体被抬上车,拉走了。彭所长也挥挥手,带着几名手下上了警车。
牧芝站在天井里,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总觉得这位彭所长把这件案子了结得简单了些。
但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自己却也说不上来。
5
牧芝回到自己房间,已近凌晨两点。
她躺在chuáng上,怎么也睡不着。舟小扬坠楼身亡,一动不动趴在血泊中的场景,就像一帧高清照片,定格在她脑海里。
她早就听说过《死神来了》剧组被死神诅咒的传闻,但从未放在心上,现在男一号舟小扬无缘无故跳楼自尽,血淋淋的尸体就躺在她眼前,她才蓦然惊觉,这个剧组的确像是被死神诅咒过一样,处处充满了诡异。
还有一件事,同样也让她大惑不解,那就是景海琛的去向。
他深夜回来之后,接了个电话,立即又骑着摩托车出去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他真的不知道在竹林里袭击他的人是她吗?
他还会回来吗?
难道这个不祥的剧组,真的遭到了死神的诅咒吗?
这次死的是男一号,下次被诅咒的将会是谁?
会是她这个女一号吗?
她的心被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紧紧慑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穿着睡衣起chuáng开门,门口站着剧组的女剧务。
女剧务说景导出事了,警察在天井等着咱们,赶紧穿好衣服下楼。
牧芝的心猛然一跳,急忙换好衣服,连脸也来不及洗,就匆匆跑下楼。
剧组所有的人,除了导演景海琛和昨晚跳楼身亡的男一号舟小扬,其他人都站在了天井里。
天井台阶上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个胖子,正是昨晚来过的彭所长。
彭所长说你们这帮人可真不省心,昨天的案子还没结呢,今天又bī着我起了个大早chuáng。
原来今天早上有人到山后竹林里锻炼身体时,发现糙丛中躺着一具尸体,于是立即报警。彭所长带人赶到现场后发现死者为男xing,口袋里有一叠相同的名片,上面写着导演景海琛几个字,于是他就想这应该是昨晚剧组里那位不接电话的负责人了。
他立即打电话将qíng况报告给市局,市刑侦大队的人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他现在要带剧组的人去现场确认死者身份,并接受问询。
牧芝的心往下一沉。
剧组的人都还没有从昨晚舟小扬“被死神诅咒”而离奇跳楼的惊恐中恍过神来,现在听到导演竟然也遭到噩运,不由面面相觑,每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与恐惧。
大家默默地来到山后竹林边。
竹林里已拉起红色警戒线,许多警察在警戒线内忙碌着。
牧芝看见一辆雅马哈摩托车停在路边,车上挂着景海琛的火红色的雨衣,还有蓝色头盔,都是他昨天深夜骑摩托车离开南岳山庄时穿戴过的。
竹林里的糙丛中倒卧着一个人,一名警察正围着他喀嚓喀嚓地拍照。
因为站在警戒线外,相距太远,并不能看清死者样貌。
彭所长冲着警戒线内一名脸膛黝黑的中年警察喊:“范队,我把剧组的人全都叫来了。”
那个被称作“范队”的警察头也不回地说:“让他们在警戒线外等着,叫两个人进来辨认一下尸体。”
“你过去。”彭所长朝昨晚跟他说过话的男二号指了指,又瞅瞅牧芝,“美女,你也过去吧。”
牧芝和男二号拉高警戒线,弯着腰钻了进去,走到糙丛里,只见地上躺着的男人,头盖骨已被砸成莲花状,旁边还有一顶带血的鸭舌帽。
牧芝的心怦怦直跳,胃里一阵痉挛,忍不住蹲在地上使劲呕吐起来。
男二号脸色苍白,眼睛再也不敢朝尸体的方向看,侧过脸对警察说:“是、是他,是景导……”
范队把他俩叫到旁边,一边扯下手上的白色手套一边说:“我叫范泽天,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你们叫我范队就行了。”
看到他俩同时点了一下头,他又接着说,“我现在问你们,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男二号抢着说:“是昨晚十点多,当时他骑着摩托车回来了一趟。”
牧芝补充说:“对,他骑着摩托车回到剧组,好像在屋里接了个电话,似乎是什么人有急事要见他,所以马上又骑着摩托车出去了。我看过手机上的时间,当时应该是十点半之后的事了。”她又把自己隐约听到的景海琛接电话时说的话,对警察说了一遍。
“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非常有帮助。”范泽天一边点着头一边说,“据咱们的痕检人员勘察,死者系被钝器击碎头骨,也就是咱们平常说的天灵盖,而致其死亡。凶器已在尸体旁边找到,是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估计死者遇袭时戴着鸭舌帽,所以帽子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据法医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九点至十二点之间。我们已经咨询过气象局的人,昨晚的大雨是夜里十点左右下起来的,大约在夜里十一点半左右停雨。死者的摩托车停在路边,走进竹林时已经脱下雨衣,这说明当时大雨已经停止。再加上你们在十点半左右见过死者,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景海琛具体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十一点半至十二点之间。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又下过一阵大雨,凶手留在石头上的指纹及在糙地上踏过的足迹,都已经被雨水冲刷gān净。这对我们侦破此案十分不利。”
当他说到景海琛是被那块石头砸死的时,牧芝身子忽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昨晚九点半的时候,在景海琛头上砸了一下,没有砸死他,难道两个小时之后,在相同的地点,居然有人用相同的石头相同的手法,将他砸死了?
范泽天瞧了她一眼,说:“根据你反应的qíng况来看,景海琛是昨天夜里十点半之后离开剧组的,而他的死亡时间则在十一点半之后,这其中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从你们的住处到这片竹林,如果是骑摩托车,最多需时数分钟。这中间的一个小时时间,景海琛是一直在这竹林里,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他手机里只有你们后来打给他的未接电话,之前的通话记录都已经被删除,所以昨晚到底是谁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我们一时半会还查不到。你们有这方面的线索吗?”
牧芝和男二号同时摇头。
男二号说:“我们只听说景导跟南岳山庄的主人是同学,可是那位同学现在正在国外旅游。除此之外,没听说景导在这镇子上还有其他朋友。”
范泽天点点头说:“嗯,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所以警方推测,昨晚打电话约他出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他的凶手,而且这个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你们剧组的人。”
牧芝听到这话,身子又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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