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丽华马上明白,高山一定是在家里,而且很可能他妻子就在不远的地方。这样一来,范丽华不得不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有急事儿,必须见你。你随便编个理由出来一趟。我开车到你家小区门口接你。”
范丽华说完,听见电话里高山在继续作戏:“啊?这会儿还喝?不行不行,我正在家吃着呢,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下次吧下次吧……哎呀,你这家伙,老来这套……非来不可啊?……先说好,我这几天胃不好,酒是不能沾的……行行行,听你的,我马上来。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范丽华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电脑里取出碟片,关了电脑,准备开车去接高山。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在这种安静的时刻,范丽华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闪过的念头,都是和碟片有关的事qíng。
犹豫了一下,范丽华还是接起了电话,结果却是丈夫杨建国打来的。范丽华不由松了口气。
“你在办公室啊?”杨建国问,“也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吃饭,打个电话问问你。”
范丽华随口撒谎:“哦,我在外面吃饭呢。”
话一出口,范丽华立刻意识到,自己心不在焉地说错了话。她的下意识里,认为丈夫打的是她的手机,那样自己说在外吃饭尚合qíng理。可实际上丈夫打的是她办公室的电话,这个谎撒得真不高明。
为了补漏,范丽华连忙解释道:“我在外面吃饭,想起办公室有个重要文件得处理,所以中间溜出来一趟,待会儿还得回去。真巧,就这么一会儿,还接到你一个电话。”
虽然对丈夫说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这一次,因为编得不圆满,范丽华还是不由有点儿心慌。等她解释完,才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容易让人觉得心虚。可话已出口,也没办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应对了。
杨建国倒好像没在意,只说:“哦,是挺巧。行,既然你不回来吃饭,我跟chūnchūn就不等你了。”
说完,杨建国就挂了电话。有几秒钟的时间,范丽华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她忽然想到,自从自己升到了领导岗位,家里的事务基本上都是由丈夫负责了。虽然范丽华只要有空儿,还是会主动做些家务,但她的空闲实在太少。而这种原本就不多的空闲时间,自半年前她和高山认识以后,就不知不觉变得少之又少了。
平时的晚饭,范丽华经常不在家吃。丈夫和女儿的吃饭问题,她已经习惯了jiāo给丈夫应付。只是如果不回去吃饭的话,她会尽量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开始的时候,杨建国还抱怨过几次,后来这样的qíng况越来越多,杨建国似乎也就习惯了,很少再发表意见。这两个星期以来,由于心qíng不好,范丽华尽量推掉应酬,差不多天天回家吃晚饭,而今天却忘了打电话告诉杨建国不回家。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建国才打电话来问的。
范丽华恍惚地想,她和杨建国之间的关系虽然略嫌平淡,可凭良心说,杨建国对她也算是不错了。起码,他作为一个男人,在事业上比不上妻子的发展,但也尽了力量把家庭照顾得很好。这对范丽华来说,至少是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吧。
可是,自己却在外面有了这样的事qíng……
范丽华心里一酸,忽然觉得非常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女儿,对不起那个小家。一时间她想,要是半年前她没认识高山,没有和高山发生过xing关系,该多好啊;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一时冲动,有过几次男女之欢,可却没有租那套房子用来长期约会,眼前的事qíng就根本不会发生,那该多幸福啊……
可是转念间,范丽华的脑海中却又出现了另外的场景。那是她和高山在一起做爱时那些新鲜的、奇特的动作,带给她的令人窒息的无穷快感,以及她从身体深处感受到的冲làng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高cháo……单单只是这么一想,范丽华便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有了异样感觉,忽然间便不可克制地思念起高山的身体,而将刚才对家庭的忏悔之qíng抛在了脑后。
真是不可救药了……
范丽华命令自己停止那些yù念,带着那个特快专递的信封匆匆离开办公室时,心里对自己做着这样的评价。尽管如此,当她开着车前往高山家住的小区时,一路上,竟然没办法完全驱走那些和ròuyù有关的念头。而同时,范丽华自然也不能忘记眼前最令她焦虑的那个大麻烦,混乱地猜想着在那个卧室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被做了手脚,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恶家伙gān的……这些念头乱纷纷纠缠在一起,折磨得范丽华口gān舌燥,头晕眼花。她心不在焉在开着车,自己也感觉到了反应的迟钝。
突然,一个行人骑着自行车,从范丽华的车前横穿马路。范丽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方向盘一打,车子忽地转了方向,冲向路边。范丽华吓得几乎呆了,在极短的瞬间,大脑凭着本能做出判断,将方向盘用力一转,同时猛踩刹车,汽车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与此同时,范丽华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人投掷出去的石头一样,不可控制地撞向玻璃窗……第7节
七
季宛宁来到苏阳家。站在门厅过道换鞋时,苏阳探身悄悄亲了她一下。
“沫沫呢?”季宛宁笑着,轻声问。
苏阳接过季宛宁手里的包,帮她挂在衣架上,用下巴点着里面的客厅:“自个儿玩小汽车呢。”
季宛宁走进客厅,三岁的沫沫正在专心致志地玩着一辆小汽车,嘴里模拟着汽车的各种声音,小嘴嘟得花朵一样。
苏阳跟在季宛宁身后,对儿子说:“沫沫,看看谁来啦?”
沫沫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游戏,头也不回。苏阳无可奈何地看看季宛宁,季宛宁对他微笑一下,自己走上前,在沫沫身边蹲下来。
“沫沫,你的小汽车跑得好快呀。”
沫沫边玩边抬头看了季宛宁一眼,皱着小眉头,脸上露出探究的表qíng。
苏阳忙命令儿子:“沫沫,快叫阿姨。还记得季阿姨么?”
沫沫研究了几秒钟,灿然笑了,脆生生地叫:“季阿姨。”
季宛宁从沫沫的眼神里看出,沫沫已经认出她是谁了,心里隐隐感到高兴。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样一种感qíng。季宛宁和苏阳走得越近,越是渴望得到苏阳家人的认可,哪怕是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好在季宛宁天生喜欢小孩儿,对孩子有种亲和力,让她主动去获取一个孩子的欢心并非一件难事。她和沫沫聊了几句,沫沫就对她熟络起来,过了一会儿,甚至邀请季宛宁跟他一起玩。
站在身后的苏阳,生怕儿子惹得季宛宁不耐烦,但看到季宛宁和儿子之间那种融洽亲密的气氛,不由地放了心,对儿子说:“沫沫,你乖乖地跟阿姨玩,爸爸去做饭,好不好?”
沫沫和季宛宁玩得兴高采烈,头也不抬地回答爸爸:“噢!”
然后就接着和季宛宁玩起汽车比赛的游戏。季宛宁偷空儿回头看看苏阳,一脸笑意。苏阳笑着,悄悄对她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便去厨房做饭。等苏阳弄好晚饭,三个人一起吃过之后,沫沫闹着要看动画片,苏阳便打开电视机,让沫沫看动画片。沫沫歪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不再理会爸爸和季阿姨了。
季宛宁要帮苏阳收拾碗筷,苏阳不让,坚持要自己收拾。
“不过,我喜欢你在旁边看着。”苏阳有点儿孩子气地说。
季宛宁拗不过他,只好在厨房看着苏阳洗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苏阳做家务,看来苏阳做这些事qíng十分纯熟,显然不是生手。这让季宛宁心里有种暗暗的喜悦,她发现苏阳就像是一个宝藏,认识得越久,发掘得越深,越觉得有价值。
季宛宁笑着告诉苏阳:“哎,你好像挺符合现在新好男人的标准哦。老实本分,温柔体贴,jīng通家务。据好事者调查,像你这样的男人,现在大受女人们欢迎。”
苏阳洗着碗,笑着说:“不会吧?我自己怎么没觉得。就我所知,哦,这也是通过你们媒体的报道,当今社会最受女人欢迎的,早就从以前那种安分守己型转变成事业有成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知道你是哪一派阵营的?”
季宛宁有点儿不好意思,婉转地回答:“男人事业有成当然风光,不过如果只有这个,对女人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真的?”苏阳转脸看着季宛宁。
季宛宁忽然笑了:“我发现你对我的话经常表示怀疑,总要问一句‘真的’。是我这人看起来不诚实呢,还是你这人太缺乏自信。”
苏阳一本正经地回答:“到底是当记者的,善于捕捉问题。要不是你说,我自己还没发现。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好像的确如此。我想肯定不是前者,那就只能说明是我在你面前太缺乏自信了。”
季宛宁微笑地看着苏阳:“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从咱们认识开始,我对你就……怎么说呢,反正绝对没有矜持过吧?”
苏阳笑着洗碗,没有马上回答。
季宛宁做出夸张的表qíng,追问道:“哎,你不吭声,意思是不是否认我的话?”
苏阳关上水龙头,收了笑容,低头说:“我只是不敢多想。你知道,我……我的生活里有很多麻烦,像你这样的个xing,不知道……不知道我能否让你过上满意的生活。”
季宛宁轻声说:“现在你还这样想么?”
苏阳转过脸,凝视季宛宁的眼睛:“现在,我比以前稍稍多了点儿信心。”
季宛宁明知故问:“为什么?”
苏阳的眼睛闪闪发亮,他探身看了看外面,沫沫正在客厅专心致志地看动画片,毫不在意这边的动静。苏阳上前一步,抱住季宛宁,温柔地说:“以前真的不知道,和一个女人做爱可以那么好。”
季宛宁心头一热,把脸贴在苏阳下巴上,轻声问:“真的?”
“真的。”苏阳低低地回答。
“有多好?”季宛宁又问。
苏阳略想了想,选择了一个词:“淋漓尽致。”
这个词细一想,似乎隐藏着某种暧昧的意味。他们都是从事文字工作的,对于文字的细微差别十分敏感。因此苏阳一说出这个词,两人都无声地笑了。
季宛宁轻轻咬了苏阳的脖子一口,笑着骂他:“你坏。”
“那我应该用什么词?”苏阳索xing装傻了,“你把你的感觉形容一下,让我学习学习。”
季宛宁的脸慢慢热了起来,脑海里掠过一幅幅画面。虽然身体仍然残留着昨晚超体力劳作带来的疲倦,此时却还是不安分地有了反应。她软软地依在苏阳身上,低声说:“形容那些感觉,用一两个词可没办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