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_冯华【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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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母马上说:“当然很文明啦!我们天诚从小规矩,家教很严,从来不敢随便乱说话的。”

  普克追问:“他平时不喜欢说脏话吗?”

  陆天晴在一边cha话:“从小到大,我哥就没学会过骂人!”

  普克脸上露出疑惑,追问道:“如果碰到让他特别气愤的事qíng呢?”

  “他就是再生气,最多会说一句:太不像话了!就算碰到别人会骂祖宗的事儿,他也不会说脏话的。”陆天诚母亲坚决地回答。

  “哦,是这样……”普克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与陆天诚一家人的再次接触,看起来仍是一无所获。普克彭大勇多少有些失望地离开了陆天诚父母家。

  然而,此时的普克,却陷入一个很模糊的谜团中。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件挺奇怪的事qíng么?陆天诚自小家教甚严,安分守己,连一句普通的脏话都不会说。可是4月5日那天晚上,他却一反常态,对乔海明大抛污言秽语。为什么多年的xing格会一下子发生那么巨大的改变呢?

  陆天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夜里,普克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这个问题。

  几天来,普克一直忙于案件调查的具体过程,看现场,去法医中心,走访死者亲属,讯问嫌疑对象……在这个具体的过程中,普克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和死者相关的那些人身上,了解他们的个xing,猜测他们的内心,判断他们所说的内容是否真实,从而查找每一丝有用的线索,来实现案件的侦破。

  可以说,短短几天中,普克对于案件的当事人及相关对象们,都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印象。比如陈虹的美丽、软弱、浅薄和不高明的谎言,比如乔海明的圆滑、道貌岸然和功利,比如陆天晴的独立、敏锐、时而显露的直率以及莫名的忧郁……

  可是现在,当普克将自己沉入彻底的黑暗和寂静中时,却猛然发现,对于整个案件的核心人物陆天诚,他却没有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认识。是的,从陆天诚父母及妹妹的描述中,普克得知陆天诚自小循规蹈矩,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生活中善良、诚实、孝顺,工作中踏实、勤勉、安分守己。对于生活没有过高的奢求,将平和安定视为人生的理想境界。

  然而另一方面,从陈虹和乔海明的供述中,普克却又隐约看见另一种形象的陆天诚。那个不动声色查明妻子jianqíng的男人,怀着一种外人无法窥破的念头,迫使他的妻子以及妻子的qíng人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在一个他所选定的地址会面,并且在原本预示着平静的会面中,出人意料的粗bào和歇斯底里,挑起三人的纷争,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陆天诚在这个事件中反映出的,又是什么样的个xing呢?

  普克在黑暗中思索着,有一些疑点渐渐从意识深处浮起。

  首先,陆天诚在4月5日晚上和乔海明在清江旧大桥会面的前一天,曾经和自己的妹妹陆天晴谈过此事。陆天晴反映,当时哥哥的态度是十分理智的,没有任何qíng绪失控的预兆。而乔海明的供述也证实了这一点,4月5日当天,陆天诚打电话约乔海明时,同样表现得很平静,也正是因为这种平静,使得乔海明抱有和平解决此事的希望,当晚如约前往清江旧大桥。另一方面,陈虹也表示,当晚丈夫要求她一同前往和乔海明的约会地点时,虽然非常固执,但qíng绪却十分稳定,令她想像不到不久之后,丈夫会有那么失控的表现。综合这几个人的证词,可以肯定,陆天诚在到达出事地点之前之后,确实存在qíng绪上的突然转换,表现异常。那么,出现这种异常现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

  其次,根据普克他们对现场的勘查发现,陆天诚坠桥的地点,也就是桥栏有缺损的那个部位,位于清江旧大桥北端起五分之一处。据调查了解,陆天诚家住的小区在桥南一公里处,距离大桥很近。从陆天诚家去清江旧大桥,必定是从桥南端上桥。也就是说,陆天诚想去桥栏缺损的那个地点和乔海明见面,就要穿过五分之四的大桥,才能到达所约地点。而关于约会地点的确定,陈虹和乔海明一致供述是由陆天诚决定的。普克对此提出一个疑问,陆天诚为何要舍近求远,确定那样一个地点与乔海明会面呢?

  第三,按照陈虹和乔海明相符的供述,4月5日那天晚上,从他们三人见面到陆天诚坠桥,之间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陆天诚除了rǔ骂之词,几乎没有说出什么具体的内容,便在三人混乱的推搡中跌落大桥。难道陆天诚花了至少两天时间来安排的计划,仅仅就是为了当面羞rǔ乔海明和陈虹一番吗?这与陆天诚家人对他xing格的描述实在难以吻合。

  第四,乔海明反映,4月5日白天陆天诚打电话约他时,曾冷静地说自己手中掌握着乔海明和陈虹不正当关系的确凿资料。而这也正是最令乔海明放心不下、非去赴约不可的主要原因。但当陆天诚坠桥后,乔海明陈虹曾在陆天诚尸体上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所谓的“确凿资料”。是陆天诚没有将这“资料”随身携带?还是陆天诚根本就没有这“资料”?可以推测的是,无论事实属于这两种qíng况中的哪一种,都从某个角度说明,陆天诚当晚很可能并不想利用这“资料”解决他和乔海明、陈虹之间的问题。如果当真如此,那么陆天诚此番行动的真实目的何在呢?

  第五,虽然陈虹和乔海明两人都曾对警方说过谎,他们目前的供述也不能完全吻合。但事实上,二人在关键问题上的分歧,其实并不构成非此即彼的矛盾。乔海明再三申明,他没有将陆天诚推下桥去,但他同样也并没有指控陆天诚是被陈虹推下桥的。同时,陈虹虽然矢口否认自己推了陆天诚,并认为陆天诚是被乔海明推下桥的,口气中却留有余地,没有死死咬定乔海明不松口。既然如此,是否存在另外一种可能xing,即:乔海明和陈虹的确都不是把陆天诚推下桥的人,那么陆天诚是怎么掉下桥去的呢?必然是自己跌落桥下。问题出现了,假如陆天诚的确是自己跌落桥下,究竟是意外失足呢?还是有意所致?

  ……

  越来越多的问题盘踞在普克的脑海中,令他无法入睡。他睁大眼睛不停地想着,兴奋的大脑和疲倦的身体做着激烈的斗争。渐渐的,普克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他隐约想到,自己主观上并不想入睡,但却无法抗拒身体客观的疲劳,而主观从属于xing格,他一直相信“xing格决定命运”,但此时此境,是否说明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xing格又必须服从于命运呢?陆天诚的xing格……他的命运……

  普克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2

  次日,普克将陆天晴约出来,两人在一家茶楼面谈。

  这是普克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和短暂的睡眠后做出的决定。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要查清陆天诚坠桥案的真相,必须一一解决昨晚他给自己提出来的那些问题,也要更全面、更具体地对陆天诚本人做出一个客观的判断,因此,就必须深入到陆天诚生前的生活中,去进行一个更详尽的调查了解。

  普克先到茶楼,为了提神,要了一杯黑咖啡。还没喝,陆天晴就来了。看看时间,正是约好的钟点,可见十分准时。普克一眼看出陆天晴眼圈很黑,人也显得十分疲倦,有些委靡,显然夜里没有睡好。普克正要询问陆天晴,没想到陆天晴先开口问他了。

  “昨晚没睡好?”陆天晴看着普克,用手指比划一下眼圈,“像熊猫。”

  普克笑着说:“彼此彼此。”

  然后他问陆天晴喝什么,陆天晴直接招呼服务生上一杯咖啡。普克把自己的咖啡推到陆天晴面前,告诉她自己还没喝,陆天晴并不多客气,端起杯子就喝了两口。

  “真苦。”她轻声说。

  “我习惯喝苦咖啡。”普克笑,“你可以加点儿糖。”

  普克把桌上的咖啡糖拿给陆天晴,陆天晴撕开糖袋,将糖倒进去。右手端着咖啡杯,左手用小匙在里面轻轻地搅。然后大大地喝了两口。

  热咖啡似乎使陆天晴稍为振作,眼睛恢复了平日的坚定和明亮。

  普克叹口气说,“我知道自己一再找你谈你哥的事qíng,是很残忍的。”

  陆天晴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我们都需要答案。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普克便不再客气,说:“跟我谈谈你哥哥从小到大的经历吧。”

  陆天晴扬起眉,问:“这个也对你们办案有帮助?”

  普克坦白地回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这些也许能帮助我们更多地了解你哥哥的xing格。”

  “那好。”陆天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神qíng陷入回忆。“我哥……他比我大七岁,听父母说,从小他就很聪明,头脑灵活,喜欢动脑筋,也很调皮。”

  “调皮?”

  这个词,似乎和普克心目中的陆天诚有些搭不上。

  “是的,小时候他很调皮。”陆天晴肯定地说,“这些天你总听我们说起哥,都是说他忠厚老实,循规蹈矩,现在听说他小时候很调皮,大概有些奇怪吧?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看到的就是一个特别听话、守规矩的哥哥,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是遵守纪律的好模范,不像我这个妹妹,脑子里异想天开,麻烦不断……”

  普克忍不住cha话。

  “你是麻烦不断的人么?”

  陆天晴怔了一下,看着普克。

  普克说:“我觉得你……理xing的成分居多。”

  陆天晴轻轻一笑,嘴角翘起来,隐隐带着些讥讽的味道,说:“一个人的眼睛能看到的,到底有多少?比如说我哥……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自以为能把他看透,到头来不也……”她怅然地叹气,没再说下去。

  普克想了想,点头说:“你说的对。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也许根本没有任何外人能看透。”

  陆天晴凝视普克的眼睛。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探究的意味。他们忽然都觉得对方有些深不可测。陆天晴垂下眼睛,把喝咖啡的小勺子放下,右手的咖啡杯转到左手,轻轻地旋转着,眼睛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液体,深色的咖啡边缘,泛起一圈细密的白色的小水泡,如同给咖啡镶了一道边。

  普克看着陆天晴出神,并没有催她。他明白陆天晴在追忆。而这种追忆对她来说,无疑是痛苦和折磨。

  好一会儿,陆天晴像是从自己的梦里惊醒过来,歉疚地笑笑。

  “说到哪儿了?哦,刚才说,我哥从小……或者至少是从中学开始吧,都是个很守规矩的孩子,差不多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gān部’什么的。”陆天晴微笑着说,“他听话、待人忠厚,是老师的好帮手,而且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呢?不过,也真有一个老师对哥哥不以为然,那是我上中学时的数学老师,姓王,以前也教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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