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奴婢主动要求调岗,贵妃娘娘待奴婢也是极好的,只是有个偶然机会,太后听说奴婢猫儿养得好,下旨让内务府把奴婢调去慈宁宫的。”
段明臣嗯了一声,道:“太后出事那一晚,你应该是在旁边伺候的,你说一说当时的qíng况。”
于是,钱喜就jiāo代了一番当晚的qíng况。虽然他不擅长表述,说得不如紫蔲那么详尽,但是基本上能够跟紫蔲说的对上:酉时太后醒来,酉时三刻陆太医前来给太后把脉开药,酉时五刻皇帝和皇后前来探病,一刻钟之后离开,之后白芷吃完晚饭时突然闹肚子,上吐下泻,紫蔲便让他临时顶替白芷,他代替白芷送药给太后,晚上和紫蔲一起为太后守夜。
段明臣盯着钱喜的眼睛问道:“太后的预计死亡时间是亥时至子时,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太后是亥时初上chuáng安置的,紫蔲姑姑在房里陪夜,奴婢则一直守在太后寝宫外。”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自从收到恐吓信,慈宁宫上下都提高了警惕,若是有什么风chuī糙动,紫蔲都会第一时间出声示警,但是那一晚一直都很安静。要说异常……”钱喜皱起眉,苦苦的思索,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在子时初,奴婢好像看到一道黑影从太后寝宫的窗子里飞出。”
“什么样的黑影,你说具体点!”段明臣追问道。
“当时夜色很暗,而那黑影转瞬即逝,快得像一阵烟,奴婢还以为是眼花了,后来又听到两声猫叫,我就想,应该是太后的波斯猫跑到太后的寝宫里去,然后从窗口跳出来。它以前经常这么做的,所以奴婢也没有多想。大人说的异常qíng况,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你就没有怀疑那黑影可能是刺客么?”
“皇宫本就戒备森严,何况慈宁宫外万督主还加派了十个东厂高手日夜巡逻,自从有了东厂公公驻守,那恐吓信也没有再进来,所以奴婢们都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谁能想到竟会有人这么大胆,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宫,犯下这等滔天罪孽。”
段明臣想,这钱喜关于黑影出现的时间和方式,倒是跟紫蔲说得可以对得上。只不过,刺客潜入慈宁宫,外面镇守的东厂高手真的会毫无察觉吗?
不过这个疑问,只有等顾怀清搜宫回来,找东厂驻守的公公询问了。
段明臣问道:“公公在太后身边伺候多时,你觉得紫蔲为人如何?出事当晚,她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钱喜不假思索的道:“出事当晚,奴婢一直守在殿外,紫蔲姑姑跟往常一样,待在寝宫里陪伴太后,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像是怕段明臣不信似的,钱喜又补充道:“紫蔲姑姑为人和善,也很能gān,慈宁宫上下没有人不服她的。她对太后娘娘一片忠心,平时伺候得尽心尽力,先前太后被猫惊吓而昏迷不醒时,紫蔲姑姑不知私下哭过多少回。”
段明臣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又问道:“人人都说你是养猫高手,太后也因为这个对你格外青睐。太后平时很喜爱那只波斯猫,常常抱在手里,照理说那猫也应该跟她很亲近吧?为何会突然发疯,狠狠抓伤了太后,还害的太后摔跤昏迷?”
“大人有所不知,猫儿虽大部分时候都是温驯的,但若是碰到发qíng期,就会变得xingqíngbào躁易怒,尤其是公猫,更是明显。这时候最好不要随意抱他摸他,否则就有可能被它抓伤。”
钱喜说着,露出隐藏在袖子下面的手,给段明臣看手背上的几道紫红的抓伤:“大人您看,即使我天天驯养它,给它吃的,但它也一样会挠伤我。这并不是猫的本心,只是本能在作祟,过上几天,它停止发qíng,就自然好了。”
钱喜虽然话不多,但jiāo代的还算清楚,跟紫蔲和白芷的话也无不符之处。
除了这三人贴身伺候太后之外,其余的慈宁宫的宫人都不能进入寝宫,段明臣问了一圈,大伙儿都确认当晚来过慈宁宫的只有陆太医、皇帝、皇后,还有万臻,来去的时辰也跟紫蔲jiāo代的一致。
万臻是最后一个进寝宫拜见太后的,他请安结束后退出寝宫,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和内监都是亲眼目睹的,宫人们还确认,听到太后吩咐万臻退下的声音,也看到万臻从太后的房间退出来,未做任何停留就离开了慈宁宫。那时候是戌时末,在那之后,太后的寝宫就熄了灯,没有再见到任何人进入寝宫,里面只留下紫蔲和钱喜。
段明臣审问完宫人,并没有放他们自由,将他们继续看管在慈宁宫的偏殿,让内务府总管太监周礼带领着,亲自去搜查宫人们的住处。
第152章 无ròu不欢
慈宁宫占地巨大,西北角是宫人们住的地方,宫女们住朝南的厢房,内监们的地位更为低下,住在靠北的房间,两处的距离并不远,不过是隔了个走廊而已。
段明臣先去了紫蔲的房间,紫蔲作为最得宠的宫女,住的是朝阳的一个大房间,甚至还带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种植了许多花糙。
紫蔲的房间里整理得gān净整齐,最多的是各种香料和晒gān的花瓣,应该是制作胭脂水粉和熏香的原料。
可能是最近刚收集了大量的桂花做原料,整个房间都弥散着桂花的清香,妆台上有两盒新制成的胭脂,段明臣打开检查,发现跟太后宫里搜到的那盒胭脂是同样的颜色和香味。
chuáng上放着一个绣花绷子,段明臣凑近看了看,是一副蝶恋花的图,那帕子只绣了一半,不过看得出主人的绣工相当了得,针法细密。
段明臣查完紫蔲的房间,又顺着逐个儿搜查其他宫女的房间,不过宫女房间大多雷同,也没有太多特别的发现。
搜完宫女的住处,段明臣转而搜朝北的内监的房间,内监人数不多,不过六间房,内监的东西比宫女更少,值钱的也就是一些珠宝金银而已。
最后一间房却跟其他房间隔得有几丈远,还未走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味,段明臣咦了一声,周礼解释道:“这间是钱喜公公的房间,你知道他是主要负责养猫的,难免会有些味道,所以安排他住得远一点。”
段明臣了然的点头,推门进去。
钱喜的屋子里十分凌乱,桌子上丢着一堆晒gān的小鱼gān,墙角放着两个开着口的小瓷罐,衣服鞋子四处乱放,甚至还有两双未洗的袜子丢在chuáng上,连周礼都嫌恶的皱起眉头。
不过段明臣却浑不在意,仔细的检查屋里的用具。
在钱喜的一件外衫里,发现了一个绣工jīng致、针脚细密的荷包,红色的缎纹上绣着一朵莲花,荷包散发着一股桂花的香气。
炭盆里黑乎乎的一团,段明臣用木棒轻轻翻动,发现像是薄而小的纸片,不过已经被烧成灰烬,看不出什么了。
墙角的瓷罐子也引起了段明臣的注意,这两个瓷罐看起来一模一样,一个装着褐色的小圆颗粒,另一个装着黑色块状,闻起来都有些腥味。
周礼道:“这看上去像是给猫吃的东西。”
段明臣嗯了一声,凑近想看清楚,却听到一声响亮的喵呜声,抬起头,一只体型硕大、毛发蓬松的波斯猫正瞪着自己。
“哟,这不是太后娘娘的那只波斯猫么?”周礼惊奇道。
段明臣根据它罕见的外貌,也猜到是太后的那只猫,之前被吓得跑走了,不过它习惯了钱喜的伺候,在外头流làng了一圈,饿得狠了,又偷偷跑回来找吃的。
波斯猫警惕的看着段明臣和周礼,段明臣拿起两个罐子,引诱它靠近,波斯猫本就是在宫里被宠坏了的,并不怎么怕人,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径直走向装着褐色颗粒的罐子,埋头吃起来。
段明臣上前把那个罐子拿开,换上另一个装了黑色块状物的罐子,波斯猫低头闻了闻,却一口都不吃,抬起脑袋对着段明臣不满的喵了一声。
段明臣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波斯猫虽然体型巨大,却意外的脾气好,不但没有抵抗,还亲热的蹭着段明臣的腿,喉咙里打着小呼噜,甚至在地上翻肚皮打滚,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可爱。
段明臣让周礼将罐子里的东西各取了一点,用油纸包好带走。
段明臣走出慈宁宫,抬头一看,已是huáng昏时分,想着顾怀清去搜查妃嫔的宫室,不知qíng况如何了。他便索xing去东厂等顾怀清。
刚走到东厂,便看见顾怀清领着一众东厂手下,身后还缀着小跟班儿余翰飞,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进来。
段明臣看见顾怀清,冷峻的脸庞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亲自迎了出去。
顾怀清冲段明臣微微点头,回头对手下摆摆手道:“今儿就到这里,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大人!”手下齐声应是,唯有余翰飞恋恋不舍的恳求道:“大人,让奴婢留下伺候您吧。”
自从顾怀清上回被太后杖责受伤,萧璟知道顾怀清对余翰飞有恩,余翰飞对顾怀清也有感qíng,于是就让余翰飞跟在顾怀清身边伺候。余翰飞也乐得接受这样的任务,巴不得多一点时间跟顾怀清在一起。
余翰飞是得到萧璟的许可,在这段时间跟随顾怀清鞍前马后的跑,倒也是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的。不过,每次见到这位冷面段大人,顾怀清就会支走旁人,这让余翰飞心底有几分不慡。
顾怀清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带人搜宫可不是容易的活计,他整整忙了一下午,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此时是又渴又饿。他小时候落下的毛病,素来是经不得饿的,一饿就胃疼,脾气也变得bào躁。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直接回御前伺候去。”顾怀清扔下这么一句,看也不看余翰飞一眼,就径直走向段明臣。
“累坏了吧?”段明臣嘴角含笑,看顾怀清穿得单薄,便解下身上的黑貂绒披风,披在顾怀清的肩膀上,顾怀清则顺势朝他怀里靠了靠,两人的姿态真是说不出的狎昵。
余翰飞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段明臣像是察觉到了,回眸看了余翰飞一眼,那眼神比寒冰还冷,带着警告的意味,让余翰飞忍不住腿肚子都哆嗦了一下,拔腿就跑出去。
走入内室,门一关上,顾怀清优雅高冷的形象瞬间塌台。他一屁股瘫坐到桌边的长凳上,劈手抄起茶壶,仰头就灌。
“哎哎,茶都凉透了,少喝点!”段明臣又好气又心疼的劝道。
顾怀清却哪里肯听,像骆驼吸水一样饥渴的畅饮凉茶,喉结上下滑动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淡青色的茶水从他的嘴角溢出来,顺着jīng致的下巴滑到雪白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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