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臣,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投降,即使不死,也只能当一辈子的阶下囚!我一个人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
托利伸出手,扣住顾怀清的脖子,他的手指箍得很紧,让顾怀清无法呼吸,白皙的脸涨红起来,“我死不要紧,有他陪着,huáng泉路上我们也能做个伴儿。段大人,你舍得他死么?”
小黑忍不住骂道:“你简直láng心狗肺,方才主人还在为你求qíng,你竟然恩将仇报!”
段明臣脸色铁青,怒火充盈着他的双眸,但是他不得不压抑住怒气,问道:“说,你要什么条件?”
托利抬起下巴,对小黑道:“你去把赤霞和雪莲牵过来。”
小黑看了一眼段明臣,段明臣冲他点了点头,小黑便依言将两匹骏马牵过来。
托利道:“把马留下,你们退后十里!”
段明臣和小黑都没有挪动脚步,段明臣皱眉道:“你不能带走怀清。”
托利冷冷一笑,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把手铳,赫然是马大胡子之前用过的那把,却不知何时被他偷偷藏起来。
托利将枪口瞄准顾怀清的大腿,熟练的搬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顾怀清的左腿中了一弹,他浑身疼得打颤,鲜血从大腿的伤口涌出来。
“你!!”段明臣几乎跳起来,bào怒的吼道,“该死,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你们退后,退到十里之外!”托利琉璃色的眼睛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显然是被bī急了,“我自幼在沙漠生活,耳朵很灵敏,十里之内的马蹄声我都能听见。只要让我听到你们靠近的声音,我就给他一枪。你若是不顾念他的xing命,就尽管追上来试试!”
段明臣看得出来,托利是认真的,疯狂的神态跟亡命之徒没有两样,人在生死关头,什么都做得出来。本来是稳cao胜券的局面,却被托利这赌徒般的行为给扰乱了。
段明臣望着被托利拦腰搂住的顾怀清,他紧紧闭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却倔qiáng的咬着唇,把下唇都咬出血印来,可见疼得有多厉害。段明臣的心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大人……”小黑迟疑的问道。
在他们身后,两千名悍勇的士兵静默无声,等待段明臣的指令。
段明臣痛苦的闭上眼,高抬起手臂,重重的往后一挥。
“撤!”
第200章 生死有命
苍莽的大漠无边无垠, 入目皆是焦huáng一片, 毒辣的骄阳当头灼晒,烤得人身上几乎要冒烟。
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一红一白两匹马驮着两个青年,顶着烈日踽踽行走, 在gān涸的沙子上留下两串马蹄印。
红马背上伏着的一位俊美的青年,他的左腿裹着厚厚的布条, 俊脸因为失血而苍白,嘴唇被风沙chuī得gān涸开裂。
“怀清,还撑得住么?”骑白马的青年露出担忧的神qíng, 取出牛皮水袋, 拧开来送到他的嘴边, “来,再喝点水。”
顾怀清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只是把头扭到另一边。
托利也不生气,只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从前一夜自己打伤他,挟持他逃离西昌遗址, 顾怀清就再也不肯跟自己说一句话。
托利不怪他,被自己亲近的人伤害,顾怀清心里有怨恨,这是自然的。可是就算再来一次,托利也没有别的选择。
段明臣唯一的弱点就是顾怀清,他只能利用这一点逃脱。伤害了顾怀清,托利心中也觉得歉疚,但是将来总是可以补偿他的。
段明臣估计是怕托利再伤害顾怀清,竟然真的守信没有追近。
托利给顾怀清的大腿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然而毕竟不能拖太久,时间长了恐怕伤口还是会溃烂。
托利看了看失血虚弱的青年,忍不住道:“怀清,昨天你是故意让我挟持的,对不对?以你的身手,应当可以躲开我的偷袭,可是你却没有动,让我抓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托利的发问让顾怀清冷漠的面容有了一丝波动,顾怀清微微抬眸,淡淡的道:“你救过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托利听出顾怀清的疏离,心头泛起一阵苦涩,沉默了半晌,柔声道:“坚持一下,往西再走一段路,我们就能走出沙漠了。”
顾怀清鼻子里嗯了一声。等离开这片沙漠,他就跟托利分道扬镳,今后再无瓜葛。
只是顾怀清没料到,托利所说的一段路,竟是走了一天一夜。
他们匆匆逃离,马背上只绑了两只水袋,却没有食物,两人只靠着这点水硬撑着。
顾怀清受累于腿伤,开始还能勉qiáng打起jīng神坚持,但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到后来神智都不清醒了,浑身滚烫发热,像架在火上烤着一般。
托利见顾怀清发起高烧,心中焦急万分,可是身上没有药材,只能拼命的催动马儿赶路。
在沙漠里跋涉了两天,茫茫沙海无边无际,身体困乏饥渴,还要提防身后的齐军追赶,托利生生的熬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可是他没有放弃,靠着意志咬牙坚持着。
总算是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快要接近沙漠边缘时,遇见了乌孙国的一个商队。商队的领袖认出托利王子,也解救了他们。
顾怀清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望着头顶的姜huáng色帐篷,摸着身下柔软的shòu皮,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顾怀清刚刚一挪动身体,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就察觉了。那侍女生得高鼻深目,体态丰腴,服饰也不同于中原人士,她见顾怀清醒来,兴奋的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顾怀清完全听不懂,只能一脸茫然的望着她,侍女跺了跺脚,跑出去叫人。
顾怀清伸手摸了摸左腿,中弹的地方得到妥善的治疗,伤口已结痂,不再疼痛了。可能是因为病了几日,身体尚虚弱,只动了两下就感觉眼前发黑,胸口发闷。
很快,帐篷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托利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威严、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
顾怀清打起jīng神,微眯起眼打量来人。从那人与托利肖似的面容,以及头上戴的王冠,不难判断出这位应该就是乌孙国现任国王摩诃多,从血缘关系上,顾怀清还要叫他一声舅舅。
见到顾怀清,摩诃多显得十分激动,不等顾怀清行礼,就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你总算醒过来了,没事就好!”
摩诃多国王拉着顾怀清的手,目光在他脸上巡梭,不停地道:“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跟喀娜丽一模一样……”
顾怀清被国王看得尴尬不已,轻轻的挣脱他的手,低咳一声道:“请问,此地是何处?”
“这里是位于天山南麓的一个小镇,名叫齐特。”
顾怀清茫然的眨了眨眼,他向来对地理没有概念,不过天山在他印象中是极远的地方,此地已离开大齐,是乌孙国的领地了。
托利对摩诃多国王道:“父王,这次多亏了怀清表弟相救,孩儿才能脱险,捡回一条xing命。怀清为了救我,还受了伤。”
摩诃多国王道:“孤都听说了,怀清是好样的,这次多亏了你,让你受苦了。”
顾怀清看了托利一眼,心想这人倒是挺会编故事的,不过他也懒得戳穿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摩诃多国王摸了摸下巴上卷曲的胡子,慈爱的笑道:“托利应该跟你说过你的身世吧,你的身上流着一半我们乌孙人的血。大齐皇帝yīn险,臣子jian诈,又一贯最重血脉正统,你的身世一旦揭开,恐怕在大齐再无容身之地。你以后作何打算?”
顾怀清沉默半晌,反问道:“依陛下所见,我该怎么办?”
摩诃多国王诚恳的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是我的外甥,你母亲幼时与我很亲近,后来远嫁才断了联系。若你愿意的话,今后乌孙国就是你的家,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顾怀清在心里微哂,对托利这个表哥,他尚有几分亲近,毕竟两人曾经相处融洽过,然而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国王舅舅,顾怀清却没有什么好感。
当年他父亲顾炎应该也被他这么游说过吧,可惜最后却只落得自戕身亡、满门被斩的结果。要不是摩诃多的执意挽留,顾炎也不会滞留敌国,不会被人诬蔑,害得顾家家破人亡,让顾怀清自幼就失去了父母双亲。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顾怀清的父母之死,摩诃多是要负间接责任的。
而今,被游说的对象轮到自己了。这位摩诃多国王果然如传言那样,能说会道,还懂得发动感qíng攻势,着实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可惜顾怀清生于大齐,长于大齐,虽然有一半的乌孙血统,但内心依然是彻头彻尾的大齐人,怎么会因为国王的三言两语就叛国投诚?
顾怀清心念转得飞快,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他已经吃过托利的亏,领教了乌孙人的狡猾,此时他孤立无援,身上还有伤,若是得罪了国王,实在落不了好,不如虚以委蛇一番,待伤好了再偷偷逃走。
于是顾怀清客气的道:“多谢国王陛下的盛qíng,兹事体大,且容我考虑几日。”
摩诃多国王老jian巨猾,焉能看不出顾怀清的敷衍之意,却并不戳破,呵呵一笑道:“本王倒是不急,但怀清身上的毒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什么毒?”顾怀清愕然道。
摩诃多国王故意露出惊讶的表qíng:“怀清不知道吗?你之前中了马贼的毒镖,那是一种yīn险的慢xing毒,会渐渐侵入人的眼睛,若是不能一个月内不能解毒,就会双目失明。你难道没有感觉到眼睛有异常吗?”
怪不得醒来后感觉眼前发黑,他还以为是伤势所致,原来竟是中了毒。
顾怀清皱眉望向托利,托利则回了他一个歉意的笑容。托利早就托人回国寻找解毒的药材,但这番举动自然瞒不过jīng明的国王。
托利满心无奈,本来是不想让顾怀清忧心,才对他隐瞒了实qíng,可是如今两人关系闹僵,顾怀清肯定会以为是自己借机要挟,对自己的印象更差了吧。
顾怀清脾气倔qiáng,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摩诃多若是以礼相待,他还会客客气气,现在他却以解毒作为要挟,迫使他投降,反而让顾怀清心生反感,连表面的客套也不想维持了。
顾怀清冷冷一笑:“所谓生死有命,顾怀清不过是贱命一条,是死是活,不劳陛下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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