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如今有点理解为何他父皇宁愿沉溺于后宫,也不肯上朝,实在是被bī得不行。
一群吵得面红耳赤的朝臣中,身穿赤金底绣飞鱼曳撒的英挺青年垂手而立,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安静沉稳,萧璟摆摆手,示意众臣肃静。
萧璟问:“段爱卿,你的意见如何?”
众臣的目光嗖的集中到段明臣身上,目光中有审视也有忌惮。
段明臣从边塞回京还不足两月,加上他平素为人低调,在朝堂上很少说话,故而朝臣们对这位新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还十分陌生,不过他身上的赤金色飞鱼服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身份。
段明臣不慌不忙的出列,淡定的说道:“臣以为,为今之计,还是先将相野雄飞捉拿归案,审问清楚再行定夺。臣请陛下下旨通缉相野雄飞,目前看来,他的嫌疑最大,必须早日将其捉拿归案,以安民心。”
锦衣卫指挥使刘崇也力挺自己的属下:“段大人言之有理。在事发之后,臣已下令城门戒严,每个要出城的人都需出示路引,否则不得放行。同时令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搜查相野雄飞的行踪,只要他一露面,就会被逮捕。”
“好!”萧璟点点头,“朕便将此案jiāo于锦衣卫处理,希望尔等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刘崇和段明臣正要领旨,东厂督主万臻却突然出列,道:“陛下,此案非同小可,为早日破案,请允许东厂与锦衣卫一起查案。”
刘崇脸色微沉,这时候东厂都不忘跳出来抢功劳,真是够烦的!
不过,万臻是宫里的老人,自从先帝时期就一直扶持萧璟,萧璟也不好驳了他的脸面,便答应下来,又说了一番勉励他们的话。
刘崇心里虽然不乐,但皇帝已经发话,也只能领旨谢恩。
段明臣倒是没什么抵触qíng绪,因为他知道万臻十有八九会把这差事jiāo给顾怀清。就算万臻不jiāo给顾怀清,按照他一贯的脾气,抢也会抢过来的。
议事完毕,萧璟宣布退朝,群臣三呼万岁,然后按照官位级别依次退出大殿。
东厂督主万臻似笑非笑的对老对头刘崇说:“圣上将重任jiāo付给我等,今后还请刘大人多多关照。”
刘崇冷哼了一声,懒得跟这老jian巨猾的老太监多啰嗦,便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出去。
万臻也不以为杵,还在后面拖长了尖细的声音道:“刘大人慢走。”
第37章 城门守备
段明臣跟着一脸yīn沉的刘崇,回到锦衣卫北镇抚司。
“真是岂有此理!死太监!东厂阉狗!没有一次不出来抢风头!”回到自己的地盘,刘崇彻底爆发出来,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拍得跳起一尺高。
段明臣给刘崇倒了杯茶,劝道:“大人息怒,犯不着为那种人生气。”
刘崇胸口起伏,正好感觉口渴了,接过茶碗一饮而尽,顿觉满口清香,不禁咦了一声,又倒了一杯喝下去,惊叹道:“这是什么茶?这么香!”
段明臣心想,你喝的正是被你骂的“东厂阉狗”送的茶,不过他可不便直说,之前因为他跟顾怀清走得近,已经让刘崇颇感不满,如果让他知道这是顾怀清送他的茶叶,这罐价值千金的灵山雀舌恐怕立刻就要被扔了去。
“属下也不知,可能是最近刚到的新茶吧。”段明臣含糊其辞的混过去。
好在刘崇心里记挂着案子,没有深究茶叶的来历,又回到主题,叹了口气道:“之前陛下命锦衣卫保护公主,可公主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真要深究起来,我们也难辞其咎。”
“此事确实是属下大意了,早知道该多派些人保护公主。”段明臣低头道。
刘崇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为今之计,必须赶在东厂之前,找到相野雄飞这厮,将凶手抓拿归案并绳之以法,如此,我们才能将功赎罪,不负陛下所托。”
段明臣闻言,却皱起浓黑英挺的眉,道:“大人,属下认为,相野雄飞此人……”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请示的声音:“指挥使大人,罗千户求见,说有急事禀告!”
罗钦手下的人保护公主出了岔子,罗钦自觉失职,便主动请缨担任搜捕相野雄飞的职责,他这会儿出现,必然与此案有关。
刘崇忙道:“快传他进来!”
罗钦风风火火的跑进门,对刘崇和段明臣行礼之后,不等刘崇开口问,便主动说道:“有相野雄飞这厮的行踪了,不过不是好消息!”
“怎么说?”段明臣问道。
“今早京郊宋氏义庄有人报案,说有人在夜里闯进去盗走一匹马,并且打伤了马夫。根据那受伤的马夫描述形貌,盗马贼应该就是相野雄飞。”
刘崇震惊道:“宋氏义庄?那不是在城外三十里开外了?不是命令紧闭城门了,相野雄飞是如何出城的?”
罗钦哑口无言,讷讷的道:“这一点……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案发之时是半夜,城门本就是关着的,城楼那么高,每十步就有士兵巡逻,他就算能爬上城楼,也不会不被人发现。”
刘崇恼火道:“那倒是奇了怪了,莫非这厮还长了翅膀,能飞出去不成?”
罗钦被刘崇黑着脸一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用求援的眼神看向段明臣。刘崇这人xing格bào烈,经常把手下骂得狗血淋头,不过对于段明臣这个智勇双全的下属,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往往锦衣卫兄弟犯了事,就会请段明臣出面求qíng。
段明臣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罗钦,问道:“相野雄飞盗了马,向哪个方向逃去?有没有派人去追踪?”
“根据那马蹄的印迹,应该是往南边去的,已经派人带着猎犬去追踪,一有消息就会回报。”罗钦想了想,又道,“属下感觉,相野雄飞这厮虽然不是大齐人士,但逃跑的路线却似乎很有规划,别的不说,他一出城就直奔宋氏义庄,好像一早就知晓那里养了好马。”
段明臣颔首道:“你不要小看东瀛人。东瀛两度攻打高丽,其野心并不仅限于占领高丽,而是想借高丽这块跳板侵入我大齐的中原沃土,因此他们恐怕一早就对大齐做了深入调查,甚至很多地方都布下了他们的暗桩,相野雄飞身为大将之子,必然掌握着这些qíng报。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相野雄飞就是武功再高,也不敢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国土上逃窜。”
罗钦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心中对段明臣的见识更加钦佩。
刘崇脸上的神qíng则凝重起来,道:“照明臣的推断,相野雄飞会沿什么路线逃跑?”
段明臣道:“这个不好说,但按照常理,他若是要逃回东瀛,必然会往东南沿海,找到船只渡海回国。倭寇以前比较猖獗之地,比如浙东和福建的沿海地区,很可能会有倭人的据点。”
“哼,若是让他逃出大齐,那我们的脸面也丢尽了!”刘崇眼露jīng光,捋了捋下巴的络腮胡,想了想道,“这样,我即刻便传令锦衣卫临海四大卫所,各派出缇骑五百,全力追缉疑犯相野雄飞。”
段明臣皱起眉,道:“大人,属下倒是建议,只是追捕一个相野雄飞,不需如此大张旗鼓。缇骑一出,必然搅得人心惶惶,不如悄悄布下陷阱,守株待兔,等待相野雄飞和东瀛暗哨自投罗网,岂不更妙?”
刘崇哈哈大笑,拍着段明臣的肩膀:“明臣此计甚妙!那此事便jiāo给你去办!”
刘崇手劲甚大,蒲扇般的大掌拍在段明臣肩上,震得他肩膀酸麻。
罗钦心里也不免同qíng段明臣,刘大人的铁掌功可不是盖的,普通人被拍一下估计就软瘫在地了。
罗钦投桃报李,趁机给段明臣解围,道:“属下亲自去城门和义庄再查看一番,段大人要不要一起?”
“正有此意。”段明臣点头说道。他也正想去实地查看一番,看能不能发现线索。
段明臣与罗钦从北镇抚司出来,各自牵了马。
“段大哥,我们去哪个门?”
“既然相野雄飞出现在京城南郊的义庄,应该是从南门出去的,所以我们就先去南门看看。”
于是他们便骑马赶到南门,负责京畿戍卫的九门提督贺亮亲自迎接二人。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qíng,九门提督贺亮自然不敢怠慢,驿馆公主被害相野脱逃的消息,他就立刻下令增加了一倍兵力,加qiáng城门守备,务必要将疑犯堵在城里,谁知这样安排之后,相野雄飞竟然还是逃出城去,这不免让他这个长官面上无光。
段明臣跟贺亮见礼之后,贺亮主动表达了歉意。贺亮此人在朝中口碑甚好,段明臣以前跟他打过几次jiāo道,也了解他是谨慎严谨的xing格,不是那种玩忽职守之人。
段明臣摆摆手:“贺大人不必自责,相野雄飞此人xing格狡诈,武功又高,是个棘手的角色。我们前来,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出城的。”
贺亮苦着脸道:“不怕段大人笑话,这事儿下官也没弄清楚。”
段明臣道:“昨晚负责南门守备的是哪位?可否请他过来问话?”
贺亮点点头,着人叫来一个身披盔甲、肤色黝黑的方脸汉子,道:“这是简大勇,负责南门守备,段大人有话只管问。”
简大勇面相憨厚老实,见到段明臣那一身飞鱼服,想起锦衣卫严酷的名声,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段明臣朝罗钦微抬下巴,罗钦心领神会,便开始审问简大勇。
要说锦衣卫严酷的名声,那确实名不虚传。简大勇是一条彪形汉子,也招架不住锦衣卫那暗藏机锋、步步紧bī的审问方式,不一会儿额头和背心就被冷汗浸透了,若是换个胆子小点儿的,恐怕要吓得尿裤子了。
贺亮看着不免心惊,看着罗钦长着一张娃娃脸,可是bī问的架势却像用刀子在戳人,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简直比大刑伺候都可怕。
贺亮这才相信有些被锦衣卫审过的人说的话,锦衣卫哪怕没有诏狱的百种酷刑,也一样可以让人胆寒的。他只祈祷这辈子都不要落到锦衣卫手里,否则就是不死也要落下心理yīn影。
段明臣端了杯茶,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听罗钦审问简大勇。坐到他这个位置的锦衣卫统领,审过的犯人不下数千,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番审讯下来,若是对方心里有鬼,基本上都能看出破绽来。
原本他有点疑心南门守备简大勇是不是东瀛暗桩,里应外合偷放相野雄飞出城,但审问的过程中,简大勇虽被bī得láng狈,但自始至终说的话都很统一,南门的人员部署、巡岗、换班等qíng况,他都安排得妥当,并无疏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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