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清这番戏谑的话听在萧璟耳中,似乎带着一股子醋意,萧璟心qíng甚佳,嘴角扬起欢快的弧度,嘴里却道:“他们两位可真是猴jīng猴jīng的,跟朕下棋也是难为了他们,既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太明显,真是机关算尽了。还是跟怀清下棋痛快,输赢都无需顾忌,随心所y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顾怀清得意挑眉,也不客气,捏着一枚玉石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一角:“如若不然,臣怎么有资格当陛下的心腹呢?”
午后阳光正好,君臣闲适对坐,相对无声,唯有棋子落在玉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在大殿中回d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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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臣从宫里出来,到北镇抚司点了个卯,跟锦衣卫众兄弟把皇帝赏赐的二百石米分了,然后骑马返回位于狮子胡同的家。
他刚到家门口,正好碰上他娘亲段云氏从轿子里下来。
段夫人估计是从外面赴宴回来,打扮得格外隆重。头戴金丝狄髻,墨鸦色的发髻中央缀着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底部围一圈儿金镶红宝石花钿儿,耳戴段明臣从塞北带回的金镶玛瑙灯笼耳坠。身上披着嫣红色缠枝莲大袖披风,里面穿梅花暗纹竖领白绫长袄,下面系着一条暗红色绉纱罗裙,裙襕以金线绣芍药纹。
段夫人本就是美人儿,只是平常不喜打扮,这么盛装打扮一番后,端的是光彩照人。她脸蛋生得年轻,却又有一股成熟妩媚的风韵,让不少路过之人都看呆了眼。
段明臣赶紧驱开闲杂人等,上前扶了他娘亲进门,嘴里问道:“娘,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隆重?”
“唔……定远侯夫人的生辰,邀我过府听戏呢。”段夫人一回到屋里,就一叠声的吩咐丫鬟,“快,快,帮我把头上这些东西卸下来,哎哟,重死了,脖子都要压断了!”
段明臣暗暗好笑,他娘亲在人前是端庄贤淑的贵妇,到了家里却完全变个样子,怎么舒坦怎么来。
段明臣对丫鬟说:“你下去吧,我来伺候娘亲。”
段夫人在外面赴宴喝了两杯,此时有几分醉意,绵软无力的倚在儿子身上。
段明臣扶着段夫人,闻到她娘身上淡淡的酒气,皱眉道:“听戏就听戏,怎么还喝上酒了?”他娘这么花容月貌的,喝多了被人占便宜怎么办?
段夫人柳眉一竖,没好气的斜了儿子一眼:“你以为我喜欢跟那些个笑面虎应酬?还不都是为了你!”
段明臣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知道他娘的心病,心中不免愧疚,那些豪门贵妇最是势力,他虽然是三品大员,可是到底根基浅家底薄,他娘在外面恐怕少不得受人冷眼。
段明臣有点心疼她娘,无奈的劝道:“娘亲何必为了我委屈自己,缘分这种事qíng本就是上天注定,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qiáng求也无用。”
段夫人看着穿上蟒袍越发器宇轩昂的儿子,摸了摸儿子的侧脸,眼中涌起自豪之色:“说的也是,我儿这么英俊不凡,何患无妻?都是他们没眼力,不识货,哼!”
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最出色的,段明臣却被他娘夸得赧然,脑中却浮现起另一个穿着大红官袍的俊逸身影,他娘亲是没见过顾怀清,那样的人才称得上英俊不凡,让人一见难忘。
段明臣手法熟练的替段夫人卸妆,一样一样的摘下首饰,整齐的放在梳妆台上。段夫人这套金镶宝石头面是她的陪嫁品,jīng美贵重,然而毕竟有些年代了,边角有些磨损,色泽也不那么鲜丽了。
段明臣仔细回想,娘亲好像就只有这么一套拿得出手的头面,女人都是爱美的吧,他娘亲这么美,却没什么像样的首饰,他不免一阵自责和心酸,说道:“娘,儿子刚得了一笔赏赐,回头我让人给你打一套新头面。”
段夫人摆摆手:“娘又不是小姑娘了,要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作甚?还是给你留着吧。你不知道啊,这年头物价飞涨,娶媳妇儿可要花一大笔钱,咱可不能寒酸,让人瞧扁了。”
唉,又来了……段明臣无奈的扶额,他发现只要跟他娘说话超过三句,就会演变成变相的bī婚,实在心累啊……
第59章 抓jian乌龙
段明臣为了阻止他娘唠叨,赶紧转移话题:“娘听说了没?隔壁的张翰林要外放鄞州做地方官了,恐怕很快就要搬走。”
“真的?张翰林也不容易,十年苦读,金榜题名,在翰林院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文官跟武官不同,都道是非翰林不得入阁,每科前二甲才有资格入翰林院做庶吉士,但翰林庶吉士并非正式官职,只是挂个闲职,俸禄微薄,需要慢慢熬才有出头之日。张翰林还算运气不错,捞到一个外放的机会,总算有了官身。
段夫人说道:“你不在家的时候,张翰林的夫人经常过来陪我聊天解闷,有事儿也帮衬着我。如今他离京外放,少不得咱们得备份大礼,也算是全了邻居之qíng。”
“这是应当的,儿子自会去cao办。”
段夫人满意的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张翰林家搬走后,隔壁会住进来什么人?希望别来个不靠谱的人家。”
段明臣笑道:“娘不用忧心,若是来个不好的,儿子便带了锦衣卫撵走他!”说着,拔出腰间的绣chūn刀,装模作样的耍了几下。
段夫人明知他在逗趣,却还是被逗得咯咯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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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锦衣卫统领,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儿。
过了两日,段明臣接了个任务去燕地,秘密调查一位巡抚贪墨受贿的证据。段明臣辞别母亲,也没忘记托人捎了个口信去东厂给顾怀清,然后就带了几名锦衣卫手下匆匆出发。
燕地与京城相距甚远,一来一去再加上调查的时间,段明臣办完事qíng回京,已是一个月以后了。
离家的时候,段夫人染了小恙,身体不适,虽然后来在燕地接到来信,说她身体已经康复,但段夫人一个弱女子孀居在家,段明臣这位孝子心里到底是牵挂的。
段明臣归心似箭,催动爱马乌云踏雪,一路疾赶回京,到了家门口,将马jiāo给小厮,不待门房通报,便径直走入内室。
他本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没想到刚跨入院子,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母亲清脆欢畅的笑声,还夹杂着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
段明臣大惊,他才离开不过一个月,难道他娘竟与人有了私qíng?他倒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男人,不许母亲再嫁,只不过就算要再嫁,也不能这般私相授受哇!
段明臣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门,想当场抓住那jian夫,给他点颜色瞧瞧。
段夫人本来斜倚在贵妃榻上,见到儿子突然出现,坐起身子,露出惊喜的笑容:“臣儿,你回来啦!”
段明臣却顾不得跟他娘请安,犀利的目光she向坐在他娘面前的男子,与此同时,那位男子也转过脸来,对着段明臣粲然一笑:“段大哥,别来无恙。”
段明臣呆住了:“怀清?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怀清穿着时下流行的绯色圆领衫,头戴唐巾,两条黑色软翅垂于两肩,显得飘逸俊雅,风姿秀致。
段夫人竖起柳眉,不满的对段明臣道:“你这混小子,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一点礼仪都不懂,还不快给怀清赔礼?”
段明臣一肚子疑问,却不敢违逆他娘,乖乖的给顾怀清行了礼,顾怀清也笑眯眯的给他回礼。
段夫人命丫鬟泡来一壶清茶,三人围坐在紫檀木小桌前,边喝茶边聊。
段明臣疑惑的看了顾怀清一眼,问段夫人:“娘,你是怎么认识顾贤弟的?”
“说来都是缘分,之前张翰林一家不是搬走了吗?那宅子被怀清相中买下来,跟咱们成了邻居。怀清搬进来以后,便递帖子登门拜会我,还跟我说,他与你相jiāo莫逆,qíng同兄弟,你离京时还特地拜托他代为照顾我。我的病啊,也多亏他请来御医看好的呢。”
段夫人说着,美丽的脸上露出笑意。说实话她最开始对于顾怀清的示好是半信半疑的,毕竟段明臣并没有跟她提起跟顾怀清的jiāoqíng,而且顾怀清虽是东厂红人,名声却不太好,许多清贵之人都不愿与他相jiāo。
因此最初顾怀清登门时,段夫人托病不出,只让管家代为接待。顾怀清也不介意,只略坐了坐,留下一堆礼物便告辞了。
顾怀清第二次来,听管家说段夫人每到换季时,便会喉咙疼痛,咳嗽不止,吃了许多药却不见好,顾怀清便进宫去太医院,找来施大夫给段夫人看病。施大夫的医术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重新开了药方,果然两副药下去,段夫人便止了咳,不出几日就痊愈了。
段夫人病愈后,心中十分感激,要知道御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来的,便是朝廷重臣病了,也要得到皇帝恩准,才派御医给他们看诊。段夫人想了想,让管家去隔壁下了请帖,邀请顾怀清过来做客,段夫人亲自向他道谢。
顾怀清本就生得俊美,又能说会道,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就能赢得别人的好感,而段夫人虽是女子,却是个xing格慡朗的,又爱玩笑,两人真是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契。
段明臣出外办差,段夫人正闲得无聊,若是个真汉子,她也不能随意见,但顾怀清是太监,自然就无妨了。两家又是邻居,这么一来二去,段夫人和顾怀清就熟捻起来。
顾怀清无事就跑到段家坐坐,段夫人甚至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吃。段夫人喜好烹饪,研究了许多新式菜肴,在段明臣那边得不到欣赏,却意外的受到了顾怀清的喜爱,让段夫人颇有得遇知己的惊喜。
段夫人简短的解释给段明臣听,段明臣心里十分感动,他离京时虽然托人给顾怀清传讯,却并未提及让他代为照顾母亲的事儿,可是顾怀清却自觉的前来照顾他母亲,还请来御医治好了他母亲的咳症。
他们家住的这条胡同虽然住了不少朝臣,但并不是京城最好的地皮。张翰林的房子是个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但已有些年代了,翰林院清苦,俸禄有限,也没余钱修缮,房子有些破旧了,顾怀清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却选择跟自己家做邻居。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俊逸的脸,心中除了感激,也有几分异样。在离京的这一月时间,他除了牵挂母亲,也时常想起顾怀清,想起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个俊秀的青年,不知何时已悄悄潜入他的心,在他的心底刻下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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