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也跟着劝了几句,方云氏才收起眼泪。
段夫人对段明臣说道:“明日你休沐,我看不如你送表弟去晋江书院,也好让你姨妈安心。”
方云氏听了也有所意动,虽然书院离此地只有百里路程,但方云氏妇道人家出远门不方便,方老爷的身体也不太好,正愁没人护送方嘉,段明臣武功高qiáng,又是方嘉的表哥,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方云氏还是客气道:“这……未免太麻烦明臣了,他难得有休沐的日子。”
段明臣笑道:“不麻烦,我反正无事,送表弟去书院,权当游chūn散心了。”
顾怀清听到游chūn二字,想起曾听人说过文笔峰风景甚美,此时chūn光正好,正适合登山踏青,不由也起了游兴,说道:“我也一起去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段明臣当然乐意之至,方嘉也拍着掌道:“妙极妙极,有顾大哥随行,咱们三人一起,路上必然不会寂寞!”
顾怀清眉心一跳,这才几句话的功夫,方嘉就自来熟的叫大哥了,这一路有这个话唠同行,估计真的会很热闹吧。
几个人议定明日行程,方云氏和方嘉顾不得用午饭,就回府收拾行囊,准备车驾。
翌日一早,段明臣牵着爱马乌云踏雪,去隔壁敲开顾怀清家的门。
顾怀清听到敲门声,赶紧应了一声,牵着他的白马走出门来。
段明臣和顾怀清都不约而同的穿了圆领衫,这圆领衫两侧衣摆处开衩,是唐人流传下来的服饰,简洁大方,方便骑马,不管在士子还是庶民阶层都广受欢迎。
顾怀清一马当先的跑在前面,身形挺拔如翠竹,柔软的chūn风chuī拂他的袍角,端的是风流飘逸,翩翩美男。
段明臣微微一笑,轻拍爱马的脖颈,乌云踏雪跟主人心意相通,长嘶一声疾追上去。
两人并辔骑行,一个刚毅英挺,蓝衫潇洒,一个俊美无俦,白衣胜雪,惹来无数路人倾羡的目光。
不足一炷香功夫,两人便来到通政司方府。
方源的官职为通政司左参议,位居五品,在京城这样的地界,五品官实在算不得大官,不过方家世代52书库,直系和旁系之中有不少子弟科举中第,进入翰林院,倒也是难得的清贵之家。
方府门口停着辆马车,里面装着方嘉的行李,主要以书籍为主,也有衣物用具。
方嘉按捺不住兴奋的心qíng,天不亮就起chuáng,早早的辞别了父母,收拾好东西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段明臣来接他。
“表哥!顾大哥!”方嘉终于盼到等待的人,忙笑着招呼道,“你们总算来了!”
因为是前往书院求学,方嘉的穿着也显得十分正式。他头戴幅巾,上缀系带裹于额间,下端如披幅状垂在脑后,身穿士子常见的白色深衣,领子袖口下摆处有皂色缘边,以白色镶黑边的大带束腰,宽袖飘逸,下裳长及脚踝,脚踏素色云头履。
深衣的来历源远流长,据说是古代圣贤的法衣,由著名的儒学大师朱子根据《礼记》记载研究后还原,又称为朱子深衣,因其具有的特殊意义,故而倍受儒生的推崇。
人要衣装,这句话果然有道理,跳脱顽皮的方嘉一旦穿上深衣,平添了几分儒雅斯文的气质,若不是脸上嬉皮笑脸的话,倒也俨然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俊俏书生了。
段明臣下了马,说道:“表弟,让你久等。”
顾怀清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点头赞道:“嗯,这身衣服不错,总算有个秀才郎的样子了。”
方嘉被夸得脸红,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还好吧,其实我平时不爱穿这么正式,不过我爹说书院里大家都这么穿……”
段明臣赶紧打断了方嘉的话头:“都准备好了吗?”
方嘉点点头:“好了。”
“要不要跟你爹娘道别?”
“不,不用了!”方嘉连连摆手,“别惹得我娘又哭鼻子,我好不容易劝住的。”
“那就上马,出发吧!”
按照方夫人的意思,方嘉本该坐在马车里的,但方嘉看到段明臣和顾怀清都骑马,怎么也不肯闷到马车里,管家拗不过他,只好牵了匹马让方嘉骑,另外使人驾着马车跟随其后。
京城距离文笔峰不足百里,一路都是宽阔平坦的官路,路旁风光宜人,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间或夹杂着几株怒放的桃花。
今日晴光正好,暖阳明媚,正是游chūn的好季节,不时遇上出外游chūn的马车,车里面坐着结伴出游的深闺少女,有大胆的女子甚至掀开帘子,红着脸儿偷偷打量他们三位各具特色的英俊公子。
只可惜这三人却不解风qíng,段明臣心无旁骛,顾怀清天生迟钝,而方嘉年纪尚小,只顾着叽叽喳喳的说话。段明臣和顾怀清初时还跟方嘉说几句,可是没多久就发现这少年的话实在太多了,而且还特别八卦,简直令人疲于招架。
段明臣率先不理方嘉,一马当先跑在前头,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方嘉做了个鬼脸,也不气馁,转而去纠缠顾怀清:“顾大哥,你跟我表哥是什么关系啊,怎么那么要好?”
顾怀清被他聒噪的有点不耐烦,敷衍道:“嗯,有缘分呗!”
“奇怪……我表哥冷得像冰块,脾气硬得像石头,古板又没qíng趣,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顾怀清虽是迟钝,也觉得方嘉问得有点怪异:“什么叫我看上他?”
“难道没有嘛?”方嘉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道,“昨儿在段家,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从表哥的卧室里走出来的哦!”
原来那晚他睡得是段明臣的房间,但是顾怀清也不觉得有什么,坦然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方嘉策马挨近他,暧昧的笑道:“诶,何必瞒着我呢?断袖分桃、龙阳之好,我虽年纪小没有尝试过,但也略知一二呀!”
断袖分桃是什么意思,顾怀清还是知道的,方嘉居然误会他跟段明臣是断袖?顾怀清呆住了。
方嘉却误会成被他说中了真相,又轻声笑道:“这也没什么的,翰林风月,自古有之,本是风雅之事。据说新科状元和探花就是一对儿呢!”
“啊!真的?”顾怀清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他们的事迹在晋江书院广为流传,感qíng好着呢,据说同起同卧,形影不离,书院里夫子同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两人不仅qíng意相投,而且同殿登科,写下一段风流佳话!”
顾怀清是见过状元和探花的,仔细想想,两人俱是俊秀人物,站在一起如chūn花秋月,确实挺登对的,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顾怀清和方嘉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段明臣的耳中,段明臣之所以没打断方嘉,是存心想试探一下顾怀清对于断袖分桃的态度。顾怀清虽惊讶,却并无轻视或排斥,段明臣心中暗暗窃喜,看来只要加以引导,自己的念想并非不可能实现。
“我表哥他……”方嘉还想继续八卦他们的关系,段明臣却适时的低咳一声打断了他。
“方嘉,你讲了半天,嘴巴gān不gān?”段明臣二话不说,拧开牛皮水袋的口,塞入方嘉的嘴里,阻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你小小年纪,脑子里竟装些乱七八糟的。我告诫你,去了书院好好学习。小小年纪,别跟人学那些歪风邪气的玩意儿,否则别怪我告诉你父亲,听到没?”段明臣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训斥方嘉。
方嘉到底还是畏惧他父亲,方源是个典型的严父,从小只要他不听话,就被他父亲棍棒教育,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是真心怵他爹。方嘉悻悻然闭了嘴,他知道他这位表哥言出必行,果然锦衣卫什么的最是冷面无qíng了,活该他娶不着媳妇儿!
第64章 初至书院
一路上有方嘉这个话唠,倒也不寂寞,费了半日功夫,三人便抵达了文笔峰的山脚。
文笔峰,顾名思义,远观山峰犹如一支竖立的毛笔,近看则山势险峻,重峦叠嶂,山巅云雾缭绕,有百丈飞瀑倾泻而下,于山谷平川处汇聚成一汪青翠yù滴的潭水。
晋江书院建于文笔峰的山腰,以一道天然石门作屏,依山傍水,风水绝佳,内有古木参天,曲径通幽,莲池楼阁,亭台水榭,端的是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晋江书院的创建者乃是一百年前的一位奇人,他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却不求功名,隐居避世,潜心治学,于四十岁时顿悟,独创心学一门,开宗立派,广纳弟子。
这位宗师深感科举八股取材的弊端,主张学子不应只局限于学习儒学经典,还须通晓六艺,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他指出,书院育才树人,不应只注重科举,更要培养全能型多元化的人才。因此,晋江书院之教学不同于其他传统书院,除了礼学和国学之外,还设立了骑she、书画、音乐、算术等功课,培养学生多种兴趣,而不拘泥于科举应试。
晋江书院独具一格的教学方式在最初并不被人看好,毕竟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为的便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平步青云,不求闻达于天下的那是隐士。
不过,晋江书院之所以牛,是因为他们请到的夫子都是天下知名的鸿儒,不仅学问好,在学术领域上也很有影响力。所谓良师出高徒,这个道理谁都懂。
晋江书院每届招收的学子不超过五十人,选材非常严格,学生要经历层层考核,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进的。
就拿段明臣的表弟方嘉来说,虽然方小公子是个话唠,但不能掩盖他的天资极高。三岁启蒙,五岁能熟练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八岁指物作诗,十四岁初试便考中秀才,可以说是个读书的奇才,正因为这样,才会被晋江书院录取。
别小看着秀才,要知道有些人苦读一辈子都考不中秀才。秀才的待遇跟普通百姓不同,普通庶民只可以穿布衣,出远门需要官府开具路引,而有了秀才的头衔,就可以穿士族锦袍,可以不用路引就四处旅行,甚至见了县老爷都不用下跪,还有椅子坐呢!
晋江书院的严格选材制度保证了学生的高素质,天赋上佳的学生,加上良师的悉心引导,晋江书院人才辈出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书院不以科举为唯一目的,但在大齐近百年来的科举历史上,晋江书院的成绩非常优异,基本每届都有几人考中进士,一甲及第的也屡见不鲜,尤其是最近这一科连摘状元和探花桂冠,更是一举震惊天下,一时间,多少学子都以能进晋江书院读书为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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