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林辰打断了付郝。
“不记得什么了?”
“我不记得谁是郑冬冬了。”
“不记得没关系,那就是个小角色,之前我们隔壁班的,但他恶心人起来可够劲,说实话,老爷子大寿,你不去又真的不好,要不我们当他晚上,去老爷子家里拜访一下,说话也方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听着付郝这么说,林辰提起茶几上的水壶,往杯中续了些热水:“既然我都不记得他是谁,那么他想什么、说什么甚至做什么,很重要吗?”
“不重要是不重要,但是同学会……”
“你是想说,现在我的同学们都事业有成,而当初成绩最好的我,却偏偏越混越差,只能做警队的小顾问,去见老同学,容易心里不舒服,对吗?”
付郝想了半天的话被憋在喉咙口,最终,他憋得脸有些红,可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只能点了点头。
“既然这项工作是我选的,我也很乐意做,那么我为什么要自卑呢?
第40章 种花
翌日,天气晴朗。
付教授因为周日下午有选修课要上,一大早就要赶回学校去。
临走时,林辰又被他拉着说教半天,最后,还是刑从连出手,qiáng行将人拖下车,送入车站。
“师兄,后天见啊!”隔着入站口,付郝和他们挥手作别。
林辰象征xing的挥了挥手手。
付郝依依不舍地走进车站。
“你们师兄弟感qíng也是真好。”在他身边,刑从连这样说。
“毕竟认识太多年了。”他和刑从连边说边走回车里。
“所以你后天要去永川参加同学聚会?”
“是啊,后天是老爷子的生日。”
“能教出你和付郝,老爷子一定非常有趣啊。”刑从连拉开车门。
“是啊。”林辰坐进车里,“老爷子真的很有意思。”
没有回到颜家巷或者警局,刑从连将车停在了一条满是花摊的街边。
车窗半开着,温柔的花香瞬间涌入车内,望着长街两侧绵延不绝的花摊和言笑晏晏的路人,林辰有些茫然。
刑从连很自然地下车,替他打开那侧车门,另一只手则搭在车顶,笑盈盈地说:“这位先生,请下车吧。”
虽然说起来很没见过世面,但林辰确实从没进花店,更不要说来到一条布满繁花的漫长街道上,亲手挑选那些适宜当季种植或者摆放家中装点的鲜花,但刑从连却反而好像是各中老手。
林辰跟在他身后,听他和花摊老板打招呼,说一些他几乎听不懂的术语,不多时,刑从连手里就拎着好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新买的种苗,据说是雏jú和天竺葵。
“怎么想到来买花?”
“省得付教授整天说我们家徒四壁。”刑从连说着,抱起半束百合与满天星,林辰很自然地接过他左手的袋子,让他能空出手付钱。
听他这么说,林辰有些哑然失笑,家徒四壁要用鲜花来装点,有种奇怪的本末倒置感:“真是很有生活qíng趣的爱好。”他只能这么说。
“那当然。”混血青年的半边脸被鲜花遮住,只露出英俊的侧脸和好看的眼睛:“我母亲教过我,她说男孩不懂花,以后一定骗不到媳妇回家。”
刑从连眼睛很绿,背后的梧桐树刚长出新芽,枝桠在蔚蓝的天空中舒展。林辰心里微微一颤,虽然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虽然也很清楚,这句玩笑也和他无关,但人总是很容易被一些甜蜜的玩笑所打动,“那幸好你认真学了。”他说。
这世界上最愉快的那些事qíng里,一定包括买花。不多时,他们手里已经提满了花糙,花街也快要走到尽头。
刑从连看了眼前方,像是想起什么,侧过头,对他说:“差不多可以回去了。”他说着,就迅速转身。
“等等。”林辰也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叫住了他,“我记得王朝说,你在花街尽头的小墓园里给我立了块碑,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今日天气很好,远处的江水也静谧安宁,太千桥遥遥可见。
林辰站在自己的墓碑前,觉得这真是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明明活着却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是他,但除此之外,连生卒年月和照片都没有,令人觉得非常陌生,显得不够郑重,但又郑重得过了头。毕竟,在这块墓碑之前,是他和刑从连短短几日的相识,说句萍水相逢也不为过,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买地、立碑,不是郑重过头又是什么?
刑从连站在一旁,有些尴尬:“这个,忘记让管理员撤掉了。”
听到这句话,林辰才回过神来,他半转身,从刑从连抱着的花束里抽出一支,弯腰放在自己的墓碑前:“不用,就留在这里吧。”
碑前的百合花还沾着露水,刑从连笑了:“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留着吧,万一哪天我先走一步,还能用的上。”
“你怎么对生活这么没信心啊。”刑从连感慨。
“世事无常嘛。”林辰随口说道,然后很无所谓地转身离开。
“要有信心啊……”刑从连把手搭在他肩头,这么说。
“信心就有用了吗?”
“对啊,就算不‘信’心,你可以‘信’我……”
林辰停下脚步,看着刑从连笑盈盈的面容,淡淡道:“好啊。”
……
下午时,天光和煦。
林辰坐在靠河的阳台上看书,杯里的茶水很热,茶几上,还放着一小碟饼gān。
刑从连只穿着衬衣,卷起袖口,正在翻整阳台上光秃秃的花架。
我国警员的日常训练好像有点太过到位,刑队长身材好得过分,肩很宽腰很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ròu,又隐约可以从紧绷的衬衣面料上,感受到其下覆盖着的遒劲肌ròu。
阳光有些刺眼,林辰gān脆放下书,专心看他种花。
不得不说,对于混有异国血统的人来说,就算不会做饭,但也必须要会种花,而且必须要种得好看。
刑从连手边光土就有四种,只见他熟练地按比例混合土壤、cha花浇水,条理清晰、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的种花匠,阳光落在他身上,波光反she在他脸上,他的衬衣很白面容很英俊,令人觉得非常温暖平静。
林辰没由来地,想起他答错的那个问题:你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刑从连将一盆盆雏jú放上花架,拍了拍手,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很轻的曲调。
他回过头,只见林辰懒洋洋地倚在藤椅中,一只手握着水杯,另一只手捧着书,似乎在无意识地哼着什么曲子。
那调子有点轻,有点甜,刑从连有些震惊,林辰居然会哼歌。
“是什么歌?”刑从连回过头,好笑地问道。
林辰愣了愣,也笑了:“我也不记得了,好像和种花有关吧?”
“还挺好听。”刑从连掏出根烟,夹在手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停下动作,看着林辰:“你后天一个人去永川,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
刑从连从头到脚,审视了林辰几遍,从对方脚上松软的拖鞋,看到那双有些困倦的眼睛,然后说:“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体质出门不出事好像不太可能。”
林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是在永川大学念的书?”刑从连在他对面坐下,随意和林辰说话。
“是啊。”
“果然是永川大学啊,那真是高材生了。”
作为全国文化重镇,永川市高校林立,而永川大学则是国内最老牌的私立大学。它几经注资,又经由几代人的努力,现已是国内排名前三的高等院校,林辰能从永川大学的王牌专业毕业,说句高材生,确实一点也不为过。
“我读书比较好而已。”林辰很认真地回答。
刑从连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直白的风格,因此并未觉得这句话有任何夸耀的成分在,反而坦白得可爱。
他也坐到藤椅里,提起茶壶,续了半杯水,抿了一口,又再放下:“我记得,永川,好像是陈家的地盘?”
闻言,林辰一怔。
在他对面,刑从连坐姿端正,斟茶续水的动作并不造作,反而有潇洒平和的意味。林辰看他倒水,这才明白过来,刑从连突然提起他的永川之行,原来是因为陈家人。
之前冯沛林的案子里,陈家那位偏执狂的家主还特地派手下的管家来,只为让他再次失业,林辰也不知刑从连从哪里搜集了这些世家的资料,并且知道的还不少。
“只是老师生日加同学聚会而已。”
刑从连听到“同学聚会”几个字时,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陈家人,似乎手里有一点永川大学的股份。”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是吃饭,也别一时兴起回学校。
“我只是去吃顿饭,住一夜,不会什么大问题吧?”
“这也说不准啊,总之有事打我电话。”
“希望还是不用打。”
第41章 拿好
与宏景相比,数百公里外的永川才是真正的国际化大都市。这里高楼林立,车流如织,往来行人皆神色匆匆。
林辰走出永川站,见付郝正踮起脚尖,紧张地守在出站口,仔细筛查旅客,生怕错过什么。
隔着许多许多人,林辰远远望着他,总觉得这样的qíng景,宛如过年前场景重现。
他双手cha袋,走到付郝面前,付郝却吓了一跳:“师兄,你也不挥挥手什么的,看见我一点也不激动。”
“那我再按付教授的剧本来一遍?”林辰笑了笑,反问道。
付郝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围着林辰转了一圈,然后睁大眼睛,很不可思议地说:“师兄,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没带?”
“要带什么?”
“寿礼啊!”
林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弟拉住胳膊,往站外走,他话唠小师弟又开始话唠:“你是不知道,郑冬冬他们那帮人,刚一直在群里炫耀给老爷子的寿礼,我已经看到了灵芝、人参、寿山石印章……”
付郝的qíng报让林辰也有些吃惊,他笑着说:“这能赶上给皇上进贡的规格了。”
“这算什么,郑冬冬同志本人,还准备了一套八扇的huáng花梨寿屏!”
“真是大手笔。”
“师兄,你要有危机意识啊,看看人家,又是出钱给老爷子订豪华寿宴又是送礼的,我们qíng何以堪啊?”
“豪华寿宴?”
“柯恩五月旗下的洲际酒店啊,现在算是永川最好的酒店了,郑冬冬现在混到柯恩五月的总经理,他这种不炫耀会死的人,直接给老爷子包了一个宴会厅。”付郝边走,嘴上还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