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之花_冯华【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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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清楚药量的控制吗?”

  “十分清楚,我们家除了阿兰——哦,阿兰是我妹妹,我们家就我们姐妹两个——不关心这些事,其他三个人都很清楚,这种药如果服用过量,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甚至引起生命危险。”

  “这么些年,他出现过自己误食过量药物的现象吗?”

  “从来没有。绝对没有。”说到这里,项青从座位上微微欠起了身,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显得很坚决:“父亲的健康问题都是由我照料,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他是绝不会自己误食的。”

  普克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三月三日那天,是个星期五,对吧?那天晚饭是你们全家一起吃的吗?”

  项青摇摇头,说:“阿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晚饭是我父母和我三个人一起吃的。”

  “吃饭时,你父亲说觉得有点不舒服是吗?”

  “是的,他说感觉胸口有点发闷,不太想吃。后来饭也没有吃完,就回他们的卧室休息去了。”

  “他不舒服是从晚饭时开始的,还是饭前就开始了?”

  项青听了这个问题,似乎略微怔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脸上的表qíng像是在回忆当天的qíng景。随即说:“应该是从晚饭时开始的,因为之前他qíng绪一直很好,还和马叔叔打电话约好第二天一起下棋的。”说着,项青的面孔转向马维民。

  马维民点点头,示意qíng况是这样。

  普克继续问:“那就是说,晚饭前,他没有吃过药?”

  项青肯定地说:“一直到晚饭后,我去房间看他的那一次,他都没有吃药。”

  “他感觉不舒服,为什么不吃药呢?”

  “他通常都不是一开始不舒服就吃药的,因为有时只是非常短暂的不适,可能过几分钟就好。他认为不管什么药,总是少吃为妙。所以,往往是等到确信如果不吃药,自己一下子好不了时,才会吃。”

  “哦,明白了。那么你能确定三月三日晚上,在他们房间的电视柜上,看到那段时间他正在服用的那瓶药了?”

  “看到了。因为当时我还问他,现在要不要吃药,如果吃的话,我去替他倒杯开水。他说暂时不吃,药就在电视柜上,待会儿如果还觉得不舒服,他自己会吃的。”

  “听说你父亲平时喜欢喝点酒?”

  项青脸上显出难过的神qíng,低声说:“他觉得郁闷时,或qíng绪比较低落时,会喝点酒。对,应该说是常喝,但不是固定每天都喝,而且每次喝的量都不太大。”

  “这么说来,你父亲常常心qíng不好?”

  “……他,他的生活……怎么说呢,可以说,他生活得不幸福。”项青光洁的面孔上掠过一丝yīn影,语气里透出些哀伤来。

  普克明白在这种谈话过程中,必然会触及生者对死者的痛惜之qíng,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普克也无法回避。略停了停,普克又接着问下去。

  “他通常喝什么酒?喝多少?”

  “以前喜欢喝高度的白酒,每次差不多二两的样子。后来我劝他少喝点白酒,他慢慢开始喝红葡萄酒,每次也差不多二三两的样子,这样酒jīng含量就比以前少多了。”

  “常喝醉吗?”

  “不会,我从未见他醉过,如果你是指那种失去理智的状态的话。”项青对普克的问话理解得十分准确,普克心里不禁暗自赞叹她的聪明。

  项青停了一下,在普克接着提问之前,又说:“的确,他是有一点酒jīng依赖,但程度还不深,戒不掉,但也不贪杯。他不会因为喝酒喝到失去控制力,去做他平常绝对不可能做的事。况且,当他感觉不舒服时,他会主动拒绝酒jīng的。”项青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不轻不重,清晰而富有条理,而此时,她那双乌黑的眼眸里,隐隐约约闪烁着一种光芒,普克捕捉到了这种光芒,但不能确定它的意义。

第4节

  普克一直提醒自己站在完全中立的立场上看问题,而不能在没有任何有效证据的qíng况下,先入为主地制造嫌疑对象。他明白有些家庭关系中可能存在着极端复杂xing,这种复杂xing对这个家庭之外的人来说,可能会严重gān扰他对这个家庭中真正关系的正确认识。到目前为止,项伯远与周怡这个家庭中的关系,普克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他所应该做的就是尽量保持客观的立场。

  因而,普克首先要尽力排除项伯远是自己误食过量药物导致死亡的可能xing。然而他略感惊异的是,他按照自己思路提出的问题,项青显然全然明白了其中的目的。

  普克再次认真地看了看项青,这个外貌温柔恬美的年轻女xing,在短短的接触中,已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普克微笑着对项青说:“我还可以继续问吗?”

  项青点头说:“你不要有顾虑,尽管问好了。”

  普克接着问:“你父亲被送到医院时,究竟是否已经死亡?”他暗自觉得对一个深爱父亲的人来说,这种问答方式实在是有一点残忍,但普克又无法减轻这种残忍的程度。

  项青脸上有一丝哀伤,但仍然平静地说:“就我们家三个成员来看,是这样的,因为我和阿兰被母亲叫到他们房间时,父亲虽然身上盖着被子,但身体已经完全冰冷……”她似乎哽住了,停了一下,又说,“……而且僵硬了。”

  “医院还是对他采取抢救措施了,是吗?”

  “是的,我当时很急迫,一送去就问他们有没有希望,他们都不给我明确的答复,只说他们会尽全力。但依我看,他们基本已经知道没希望,只不过按照常规进行例行抢救罢了,当然,我母亲的身份,也许会……”这句话,项青没有说完,普克已经明白她下半句话的意思,他并没有追问。

  “那么,在抢救过程中所做的各项检测,是不能提供什么特殊结果的了?”

  “嗯,这件事,我还跟马叔叔提过,当时要是我头脑冷静的话,让他们化验一下血液里是否存在异常的药物浓度就好了,说不定会对现在的调查有点帮助。可惜……”项青神色有些黯然。

  普克温和地安慰她:“这不能怪你。一般人怎么会想到这些问题呢?”

  项青看了普克一眼,眼睛里含着一丝感激。普克想,项青的这双眼睛,真像是会表达语言似的。

  “还有几个问题,”普克略有点为难地说,“我想知道,你父亲和母亲,你与父亲及母亲,还有你妹妹,是叫项兰吧,你们全家各人之间,平常的关系怎样?”

  项青慢慢地说:“坦白地说,我父亲和母亲之间……怎么说呢,他们之间感qíng不和,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个qíng况,马叔叔和我父亲jiāo往最深,他也多少知道一点。”她的眼光投向马维民。

  马维民在普克与项青对话的过程中,一直没有cha话,而是皱着眉头,双眼盯着地面,认真细心地听着。听到项青这句话,他对普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老项平常对他的家事谈得不多,但这一点我想还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他和周怡之间关系不亲密。”

  普克想问“何以见得”,又觉得这个问题不便当着项青的面问,想了想,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到后面,找合适的机会再问马维民。

  项青接着说:“至于我和父亲,我从小都是由父亲照顾的,因为母亲一直工作很忙,顾不上管我,很自然的,我和父亲的关系便比与母亲的密切。阿兰比我小八岁,她基本上是我带大的,与我之间感qíng很深,与父母都有点距离,也许我有点把她惯坏了,这些年,她渐渐成了我们家一块心病。不过,不管是我与母亲之间,还是阿兰与父母之间,都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不过是相对比较疏远罢了。”

  普克问:“你对父亲的死产生怀疑,现在项兰知道吗?”

  项青摇摇头,低下头,说:“阿兰,她,她自己生活乱成一团,唉,她是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

  普克想了想,说:“暂时就这么多问题,我想起来时再问你吧。”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稍后,马维民问普克:“小普,你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什么想法,能谈谈吗?”

  普克边思索边说:“好,我先试着谈一下吧,考虑得也不太成熟。我想,假设项伯远不是正常因病死亡,那么很可能是一起利用药物实施的故意杀人案。”普克注意到项青听到这句话时,似乎受到小小的惊吓,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

  普克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如果项伯远真的是被妻子故意用药谋杀,那么对于做女儿的项青来说,除了对母亲罪恶行径的憎恨之外,是否还会对亲qíng产生深深的绝望呢?

  随即普克又提醒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不应形成这种缺乏事实依据的猜想。他顿了一下,马上接着说:“这样的话,基本可以确定是家庭成员作的案。现在,案件的疑点集中在项青的母亲周怡身上,但考虑到种种因素,又不能直接对其进行调查。那么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依赖项青,逐渐认识、接近和了解周怡身边的各种关系,以此来暗中展开调查。我想,如果一个妻子对丈夫进行谋杀的话,虽不能完全排除绝对的个人行为,但更可能与一些外界因素有牵连。所以,调查周怡身边的关系是有必要的。”

  项青眉头轻锁,思索着点点头,说:“嗯,看样子,目前也只有这么办了。”

  马维民说:“那么小青,你看让普克以什么名义出现在A市?尤其是日后出现在你母亲面前呢?”

  项青想了想,看了一眼普克,说:“要不然,就说是我大学的同学吧,或者说校友也行。对了,普克,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普克曾在美国留学多年,先后拿过数学硕士学位及计算机学士学位。但普克只是简单地说:“我先学过数学,后来又学了计算机。”

  项青轻轻“啊”了一声,微笑着说:“那我可是高攀了,我只学过历史。我们一个文一个理,肯定不能是同系的了。好在我上的F大不是专门的文科大学。这样,就说你是我的学长吧,这样比较合理些。我母亲……她是很敏锐的。”

  普克说:“可以,你是F大毕业的吗?真巧,我还在F大教过一段时间的课呢,是好几年以前的事儿了。这样比较好,说起F大来,我也不至于摸不着头脑了。”

  项青有点惊喜地说:“这么巧?你在F大学教过书?”她这时的表qíng,看起来像个娇柔的女学生了,盯着普克的黑眼睛里,波光流溢,十分美丽。

  普克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几分腼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好在项青似乎也有些羞涩,并没有追问。马维民不知是否注意到这个qíng景,又继续谈起下一步的安排来,普克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案qíng上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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