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告诉我吧。我还有几个月?莫非,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请不要担心。”
医生站起身,向山田铁吉的儿子、儿媳点头作别。儿媳育子慌忙起身相送,儿子史朗也要跟着站起,就在这时——
“史朗,”铁吉唤住他,“你留下来。”
“好的。”
史朗向妻子使个眼色,育子便独自把医生送到玄关。
“史朗,你坐到这里。”铁吉声音嘶哑地说。
史朗膝行而前,坐在铁吉枕边,低头望着比自己整整大四十岁的老父亲。
“有什么事吗?”
“史朗,我的日子不多了。”
“怎么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像您。”
“不是我软弱,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况且我也不怕死。只是趁我还有口气在,有件事要jiāo代你。”
“什么事啊,说得这么郑重。”
“爸爸没给你留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的话,只有这栋房屋了,但这种乡下屋子,也卖不上好价钱。”
“快别这么说。”
“你先听我说完。别看我没本事,也有一样宝贝要传给你。这样宝贝我秘藏了几十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史朗笑了笑。
老父亲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咳了几声后,他说:“你去打开佛坛旁的壁橱,最右边应该有个细长的箱子。”
佛坛就设在这个房间,史朗依言到旁边的壁橱里一找,果然有个约一米长的木箱。
“把箱子打开。”
史朗打开箱盖,里面并排放着两根长约一米、直径约有数厘米的木棍,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木棍是做什么的?”史朗问。
铁吉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这就是我要传给你的宝贝。以后万一有事急需用钱,你就把它卖掉。”
“卖掉?可这种东西,再怎么看也不像值钱的古董啊。”
“它不是古董,但和古董倒也有点像。在不感兴趣的人眼里,它不值分文,但对感兴趣的人来说,它可是价值连城。”
“谁会对一根木棍感兴趣?”
“这就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秘密,你绝对不能透露给无关的人。”
铁吉开始娓娓道来。起初史朗并不是太关心,只是适当附和几句,但听着听着就被深深吸引。个中的故事实在非同小可,为什么铁吉如此看重这两根木棍,他终于明白了。
两个月后,铁吉离开了人世。
2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格推理周边鉴定秀’。古今中外发生过种种不可思议、充满戏剧xing的本格推理案件,而与这些案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物品,都将在这里接受我们专业鉴定师的鉴定。我是主持人黑田研二。”
“我是助理主持白山亚里沙。”
黑田研二是位搞笑明星,白山亚里沙则是模特儿出身,两位主持人说过开场白后,节目便拉开了帷幕。接下来开始介绍台上排列坐着的各位鉴定师,今天节目的特邀鉴定师是壁神辰哉,天下一相关案件的专家。观众看到这里,也就心知肚明,今天会有与天下一相关的物品出场。
“现在欢迎我们的第一位委托人登场!有请。”
伴随着助理主持有点含混不清的声音,后方的大幕拉开,舞台涌起烟雾,一位来宾走了出来。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身穿灰色西装。
“敝人来自饭能市,名叫本、本、本、本山元雄。”男子作了自我介绍。他好像很紧张,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
“你好,本山先生,别紧张,放轻松。请问你今天带来了什么收藏?”主持人问。
“噢,呃,就是这个。”
本山将手上的镜框举到胸前。他拿颠倒了,助理主持慌忙纠正过来。
镜框里嵌着一张面值一万元的钞票。
“啊呀,原来是张万元大钞。这张钞票有什么奥妙吗?如果是印刷错误、编号特殊之类,也许确实很有价值,但还是移步其他节目更为合适。”主持人说罢,露出职业xing的笑容。
“不不,不是那样的。这张钞票啊,它是,它是在那起小竹料亭【料亭为高级日本料理餐厅,以传统日式建筑为主,价格昂贵,主要客户为政治家、大企业经营者、财团法人等】杀人事件中使用过的。”
“小竹料亭杀人事件?!”主持人假装大吃一惊,转头望向助理主持:“那是怎么回事?”
“让我们来看看影像资料。”曾是模特儿的助理主持嫣然道。
旁白声响起,演播室开始播放事件的回顾录像。
“事件发生在位于东京下北站的小竹料亭。这一天,某建筑公司的社长邀请议员朋友在此见面。社长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来到料亭,在最里面的单间等候,而他的年轻男秘书也一如往常,在其他房间待命。议员比约定时间晚十分钟到达,料亭的妈妈桑将他领到里边的单间,两人却看到了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社长的头部血流如注,业已断气,身边还散落着不计其数的万元钞票。这些钱应该是预备当天送给议员的。凑巧的是,富豪警部高屋敷秀麻吕当时正在别的房间宴客,得知事件发生,立即将料亭内的人都控制起来,禁止外出,尔后亲自着手调查,结果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社长在单间里独处了约二十分钟,而这段时间没有人离开料亭。换句话说,凶手仍然留在店内。不久,高屋敷警部的下属赶来支援,警部认为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凶器,便命令他们全面搜索料亭,并对当时店内所有人等搜身。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凶器却遍寻不获。重点怀疑对象自然是厨房的刀具,但那里人多眼杂,根本不可能被凶手偷去当凶器使用。凶器究竟消失在了何方?凶手又是何许人?”
影像戛然而止,电视画面又转回到演播室里的主持人。“哎呀,真是起骇人听闻的事件。这也是我们常说的高屋敷秀麻吕警部系列案件之一——消失的凶器疑案。那么真相是怎样的呢?”
“我们继续来看录像。”助理主持笑容可掬地说。
“仔细查验尸体后,发现凶手是分两步杀害了社长。先用相当坚硬的物体猛击他后脑,致其昏迷,然后用刀具割断颈动脉。由此看来,凶器应该有两样。既然找不到刀具,就势必得找出殴打被害人头部的钝器。侦察员们无不面露焦急之色,就在这时,高屋敷秀麻吕忽然竖起食指,说出一贯的台词:‘神探杜宾【奥古斯特·杜宾(C.Auguste Dupin)是美国作家爱伦·坡笔下的名侦探,也是推理小说史上的第一位侦探。】与我同在,即刻破解一切谜团!’紧接着他如此说道:‘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凶器,它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只是因为它巧妙地改变了形态——更确切地说,是恢复了本来的面貌,才使得我们视而不见。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两样凶器。’说着,他指了指尸体旁láng藉一地的万元钞票。‘牢牢捆扎在一起的钞票就与钝器无异,而一张边缘锋利的崭新钞票则是现成的刀具。使用过后,只消往尸体旁一丢就万事大吉,就算钞票上沾到了血也不会有人起疑。既然如此,凶手就可以锁定了。他就是和被害人一同将成捆钞票搬到这里的人,也就是你!’高屋敷指向社长秘书。秘书低下了头,当场跪倒在地。这就是著名的小竹料亭杀人事件。”
影像资料播放完毕后,切换回两位主持人鼓掌的画面。演播室里的观众也都堆出做作的笑容一同鼓掌。
“原来是这样一个诡计。提到崭新钞票,我们的确常用‘锋利得足以划伤手’来形容,只是谁也不会留意到这个细节。这么说来,这张万元大钞就是当时散落在尸体旁的钞票喽?”主持人指着本山元雄所持镜框中的钞票问。
“是的,它就是当时作为凶器使用的钞票之一。”本山依然表qíng僵硬地回答。
“那如何会落到本山先生手里?”
“案发现场的钞票当时全部作为物证加以保管,但审判结束后就会向银行兑换新钞。我表哥刚好在那家银行工作,就帮我留下了一张。”
“原来如此。请问你是否有证据证明。这确实就是案发现场的钞票?”
“我想只要看看钞票的编号就知道了。”
“哦?那就请鉴定师为我们鉴定!”
助理主持将嵌在镜框里的万元大钞送到鉴定师处,几位鉴定师围着这张钞票商讨起来。但实际上,凡是高屋敷警部系列案件的鉴定,一向都由固定嘉宾绫小路道彦拍板定夺,其他鉴定师只是洗耳恭听他的高见罢了。
不久,讨论结束,鉴定师各回各位。主持人见状开口道:“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这张在小竹料亭杀人事件中作为凶器使用的万元钞票究竟价值多少呢?”
鉴定师上方的电子显示屏亮出数字——九千五百元。
“啊,才九千五百元。这个价格还真让人意外。”
主持人说话时,镜头给了委托人一个特写。本山元雄眉头紧皱,困惑地眨着眼睛,眼神很可怜。
“这是什么缘故?”主持人望着鉴定师问。
“噢,是这样的。”绫小路道彦闻言回应。他身穿双排扣西装,系着领结,留着一撮招牌式的小胡子。“从编号来看,可以断定为真品,的确是小竹料亭杀人事件中的万元钞票。”
“既然这样,怎会只值九千五百元?”
“这是因为,首先,这起事件中散落在尸体周围的万元钞票共有五千张,这五千张并非张张都身价相同。而是依凶手的使用方式大有差别。价格最高的是用来割断动脉的那张,现在约值一百万元,应该是在大阪的推理古董商手中。那张钞票下方三分之一都沾满鲜血,而且附有曾作为庭审证据的证明书。除此之外,其他钞票也因qíng况不同而价值各异,高价的条件是必须染有被害者的血迹,但也并非多多益善,而要沾染得有美感才受欢迎,很可惜,本山先生拥有的这张钞票完全没有血迹,类似这样的钞票足有三千五百张之多。染有血迹的钞票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价值也就相应而生,但如果没有血迹,就只是普通的万元大钞,收藏家不会感兴趣。大致来说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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