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刻意哈哈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去没去报警?难道你想说,你会一直监视我?”
“警方的行动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就算第一时间发现不了,终究会有察觉的时候。”
“你是指什么时候?”
“哦……”
“只要在jiāo付赎金的地方发现疑似警丅察的身影,jiāo易即刻中止。”
“你倒真会信口开河。赎金、赎金说得跟真的似的,我可从来没答应要付。”
电话里传来抿嘴一笑的声音。
“终于进入正题了。川岛先生,我要求你为孩子支付三千万赎金,请你尽快准备好。”
“哼,这是你一厢qíng愿。我没这笔钱,就是有也不给。”
“别忙,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钱凑齐了,就在《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的寻人栏登出启事:‘太郎,彼此有缘,请速联系。’倘若三天过后你还没有登报联系,我就视为你无意jiāo易了。”
“不用等三天,我现在就拒绝。”
“嘿嘿嘿,你头脑冷静一点,仔细考虑考虑吧。那就这样了。”说完他径直挂断。
我就着烫豆腐喝起啤酒,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吃着吃着就扔下筷子,电视也关了。
男人黏腻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回响。
我愈想愈觉得这事太离谱了。要我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付赎金?哪有这种荒唐事!
像这种qíng况,最合理的结论就是“被耍了”。事实上我也是这样想着,准备就此抛到脑后。然而,我内心深处却总是念念不忘,假如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开玩笑……
还是打电话报警吧。虽然很在意绑匪“如果报警就杀死小孩”的威胁,但只要连这话一并告诉警丅察,以后的事qíng他们自然会圆满解决。但警丅察会把我的话当真吗?说不定他们爱理不理。
即便可能遭到冷眼,也还是报警为好,总得找个人来负责才安心。
我拿起电话,按下一、一,正要再按下〇时。我蓦地挂断电话,脑中灵光一闪。
找个人来负责?
对,就这么办。只要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就行了,根本不用惊动警丅察。不止如此,如果报警,难免忧心忡忡,唯恐孩子遇到生命危险,倘若有个万一,纵然我不必承担责任,心里也绝不会好过。
绑匪曾说,他是随便拨的电话号码,结果就打到我这里。换句话说,他并非刻意来恐吓我,换成别人也无不可。
我望着电话,心qíng变得有些愉悦,同时还涌起紧张和兴奋。
我心里怦怦直跳,随手按下临时想到的号码,没有打通,我换了号码再拨一次,这次通了。
“您好,这里是铃木家。”
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听起来颇有教养,说不定正好是个有钱太太。真是太理想了,我暗自偷笑。
“喂,你是这家的女主人?”我故意把声音压得低哑一些。
“是的。”女人似乎警觉起来,从声音里明显可以听出。
“老实说,”我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我在代为照看一个小孩。”
“什么?”女人怔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你说的小孩,莫非……是指我们家贞明?可是贞明正在参加公司的酒会……”
“不是不是,不是贞明。”我摇头,“我拐走的小孩跟你毫无瓜葛。”
“噢,这样啊。可你说的‘拐走’……”
“就是绑架的意思。”
电话那端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我很享受这样的反应。
“呵呵呵,吓了一大跳吧。没错,我就是绑匪。”
“你、你、你绑了谁家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不重要,总之跟你毫无关系。但是,只有你才能救他一命。从你刚才接起电话开始,就注定是这样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听好,我绑架了一个小孩,但基于某些原因,无法向他的父母索要赎金,所以希望你来买单。懂了没?”
女人没有回答。不知她是惊得说不出话,还是在若有所思。
长长一段沉默过后,我开始感到不安。就在这时,女人开口了。
“呃……那个孩子,跟我们非亲非故,对吧?那为什么,我们还得支、支付那个……赎金?”
哈哈哈哈,就弄糊涂了吧。也难怪。
事qíng越来越好玩了。
“我选中你只是巧合,你就当是走背运,自认倒霉算了。乖乖准备好三千万元,这是我要的赎金。”
“三千万……我哪付得起这么一大笔钱?”
她会这么回答,也是意料中事。
“你要是不付钱,孩子就没命了。”我压低声音,凶神恶煞地说。说这句话的时候,背上掠过一阵战栗的快感。真没想到,恐怕吓别人竟是如此有趣。
“可是,可是,那孩子跟我们没关系啊。”
“啊呀,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不是自家骨ròu,就算被宰了也无关痛痒?”
“我没有这么说……”
“从明天起,最多只能宽限三天。你利用这三天准备好赎金。等钱筹齐后,就在《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的寻人栏登出启事:‘太郎,彼此有缘,请速联系。’要是届时看不到广告,我就杀了小孩。”
“怎么这样啊……太残忍了!”
“如果不想落得这般收场,你就准备好赎金。先跟你讲清楚,要是去报警,小孩也一样没命。他的尸体会在海上被发现,我会明白告诉他,他惨遭不幸,都是因为你见死不救。”
“等、等、请等一下。我……我要和外子商议商议。”
“你要跟老公商量还是怎样,都随便你。只要不报警,乖乖出钱,我一概没意见。等到孩子平安回家,他的父母一定对你感恩戴德。那就这样了,以后再联系。”说完,我径直挂断。
掌心已经渗满汗水,我用毛巾擦去。
如此,孩子的xing命就从我手上转移到刚才那女人那里。是听命准备赎金,还是向警方报案,由她拿主意就行了,和我再无gān系。
电话真是种恐怖的工具。刚才我还是被恐吓的一方,现在却站到了完全相反的立场。而且我们之间全都素昧平生。
那女人会怎样做呢?或许还是会选择报警。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她丝毫不认为这只是个单纯的骚扰电话,但也说不定和老公商量后,对方随口一句“是谁在恶作剧吧”就打发了。
从明天起,这三天的报纸有看头了,我想。我俨然已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一连三天,我每天都浏览一遍《朝日新闻》、《读卖新闻》和《每日新闻》的寻人栏,但并没有找到“太郎”的字样。这也是意料中事,普通人不会因为一通恐吓电话就当真准备赎金。
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暗自思忖,不知绑匪下一步会如何出牌?或者这其实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就此悄无声息?
我一边走一边想,刚踏进家门,电话应声响起。时机掐算之准,就像有人躲在某个地方盯着我一样。
“喂,是川岛先生吗?”
一听这声音我就知道,又是那个人。
“gān吗?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哎呀,别这么冲动嘛。看来我们的jiāo易算是huáng了,这三天你终究没登启事。”
“这不是废话吗?”
“嗯。那么,虽然觉得很可怜,那孩子的xing命也就到今天为止了。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唉,真是可怜。”
“既然可怜他,何不手下留qíng,送还给他父母?”
“那可不行,那我不是白绑了一场吗?”
“到这个地步,怎样都没区别吧?横竖都拿不到钱。”
“这次的确是这样,下次就不同了。”
“下次?”
“等你见识到我是个如假包换的杀人魔,为了钱财不惜夺取孩子xing命时,下次jiāo易你想必就会改变态度了吧?”
“胡说八道,不管你绑几票都一个样。”
“那可难说得很。亲眼看到孩子的尸体后,只怕你就嘴硬不起来了。老实跟你说吧,我刚才已经给小孩吃了毒药。”
“你说什么……”
“嘿嘿嘿,看吧,你果然吃了一惊。别担心,还不到致命的剂量,只会让小孩有点虚弱。说实在话,我也不想随便杀人,还打算着只要拿到钱,就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呐。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怎么说?”
“我再等你两天,希望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另外赎金也降到两千万元。怎样,很大的让步了吧?”
“你再怎么减价,我也不会付钱的。”
“总之请你好好考虑吧,答复的方式和之前一样,是在报纸上登出寻人启事。如果这次再没有满意的答复,我就会加大喂小孩的毒药剂量。嘿嘿嘿,呵呵呵呵。那就这样了。”
我正要回话,电话已经挂了。
要在往常,我肯定心头火起,但现在我却并不怎么生气,甚至有点欣然。我马上打起电话。
“这里是铃木家。”和上次一样,还是那位中年女子接的电话。
“喂,是我。”
女人似乎听出了我的声音,啊的一声轻呼。
“你没登广告。看样子,你是不打算jiāo赎金了。”
或许是为了调匀气息,女人停了片刻才答话。
“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屈服于恐吓。我会以坚毅的态度针锋相对。”
“哦,”我感觉自己的脸很自然地扭曲了,“看来你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要是你得知,就因为你的铁石心肠,害得一个可爱的孩子非死不可,你会有什么感想?恐怕心里不会太舒服吧?”不知不觉间,我的语气也变得纠缠不休起来。我隐然有种施nüè般的快感:“告诉你,我已经给小孩吃了毒药。”
“什么?”女人听起来吓了一跳。“那、那,孩子死、死、死……”
“你放心,还没到致命的剂量,只是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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